“吱哇”一声，初一家的门被推开。
雨下了几个时辰，从中雨下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有绵绵长长下下去的劲头儿。那“吱哇”一声的开门声在雨声中格外明显，以转到屋里避雨的林青青心跟着一跳，想也未想，走出屋来。
推门而入的文婉，撑着伞，看到她后定在哪儿，她那张在林青青看来成熟了一些的面孔波动着，有什么就要冲出来。
定在门边未定的文婉，猛地跌出一步，跪在院中，伞被丢在雨里，她悲哭出声。
林青青能来见她，足以说明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且文婉受的磋磨也够多了，连王轻柔那位不相干的女子都被连累而死，林青青真想马上就结束这一切，也不想怪文婉什么，那些怨恨，失望，和隔阂，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就这么看着，林青青的鼻子就已经酸透，快步入到院儿里去扶她，道：“都结束了，娘来接你回家了。”
“娘~”
文婉悲痛欲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
她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
可除了哭声，文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青青半跪在地上，一下一下抚她被雨淋湿的发顶，一遍一遍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来接你回家了……”
回家……
文婉抓着她衣襟，泪顺着脸颊流。
“没有休书就想带走我夫人，”一声笑，那声音道，“林城主就是这么讲法的？”
林青青一惊。
怎么回事儿？
她抬头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余不疑，又低头看向文婉。
余不疑嘴边噙着笑。
他道：“城主若是愿意用火药换休书的话，我倒是可以成全……”
“住口。”
余魏冉出现在门外。
若是想用文婉的自由换火药，在林青青提出休了文婉时，他就换了，何须余不疑开口？
看一眼林青青，余魏冉没能从林青青脸上看到她是不是把余不疑的要求当成了他们父子的合谋。
“人是人，东西是东西，”余魏冉聊胜于无的解释，想心平气和的聊聊当前的事。
“呵。”
余不疑冷笑出声：“那就问问我的夫人愿不愿意跟林城主走吧。”
余魏冉沉下脸，清楚此时不适合在谈。但林青青急于知道答案，她将沉在她怀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的文婉猛地推开。
文婉不知被泪水浸湿，还是被雨水浸湿的脸，犹如木偶，嘴唇一张一合，道，“不，愿，意。”
寒意从林青青脚底蹿气，她周身都觉得凉，声音却很清晰，清晰的她嗖好像站在旁边听着看着一样，用那没有起伏的声音同文婉道：“娘既然来接你，就做了万全的准备，你不要怕，不要有顾虑，只想着跟娘回家。”
“放弃我吧，”滚滚热泪从文婉眼中涌出，她哭着笑着，“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回不去了。”
“回得去！”
林青青攥着她手臂的双手用力，一字一句告诉她，“只要你肯跟娘走。”
不行。
文婉落着泪摇头，心说不行，她不能走，余不疑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娘，更不会放过她身边人。
余不疑会想尽办法让她后悔。
余相来的晚一点就好了，晚一点，她就自尽在这儿，不让娘在她和火药之间做选择，不要娘在对她有牵挂。
那样就好了，那样就好了……
雨也遮挡不住林青青面上的失望。文婉在这里的生活她表面上不关心，实际上都知道，所以她以为只要她肯跨出这一步，文婉就能重新开始。
“哪怕是为了娘，也拜托你勇敢一次——”
她发火了，紧攥着文婉胳膊，双目通红，哀求，“跟娘走吧。”
文婉哭声不减，瘫跪在雨水里的身子被拽了出去。
没有任何防备，余不疑拽着文婉，拽出院子，塞进马车，没有给她一丝，一毫，动摇的机会。
就这么走了。
有伞撑在林青青头顶。
她捂着早已被雨水打湿的脸，直笑，笑道：“真奇怪，她能为了余不疑众叛亲离，却不肯为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勇敢一回。”
她还能做什么？她已经把能做的做尽了余魏冉觉得。他手落在她肩上，只要稍一用力，他就能将林青青拉到怀里，就能安慰她。
余魏冉没那么做。
他蹲下身，下摆落进水里，擎着的伞遮着他们两个人，落在林青青肩上的手也抚上她头顶，只道出一句：“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林青青满脸疲惫，嘲讽一笑，“你没杀我，我就该千恩万谢了。”
她走了，又一次带着失望走了。
雨也渐渐停了。
天也黑下来了。
余魏冉第二次踏进府中后院，文婉的院子。
余不疑和文婉早一步回来，文婉木偶似的任由丫鬟梳妆，余不疑就像个吃饱了的家狼，他又舒适，又满意。
余魏冉亲自来了，他好整以暇的站起来，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完成了什么梦寐以求的壮举。
林青青难受他就舒服，这就是余不疑的目的。
余魏冉没有生气的必要，他移了视线望着文婉，道：“你想如何处置他？”
处置余不疑？
文婉凄惨的笑了，道：“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都是我。”
不可能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了。余魏冉直接宣告对余不疑的处置。
余不疑笑的开心，道：“余相的命令，何敢不从？”
不就是离开大启吗？
余不疑笑着朝文婉看，“夜了，儿子就不送余相了，少夫人需要早些休息。”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林青青有那么失望的理由。余魏冉也没什么可说的，转身离去。
……
大启朝后门处。
栓子喊了一声“城主”，眼睛直直的看着门外披着蓑衣，站成一排的人。
林青青也看到了。
其中一个人掀了蓑衣，喃喃喊了一声，道：“是余相让我们在这里等着的。”
是跟王轻柔一起的那几位女子。
余魏冉在得知余不疑带着文婉离府时，先去见了她们，才又返回的小院儿。
“跟我们一起走吧。”
没有接回文婉，却带回了她们。林青青朝身后的大启看，不得不承认余魏冉也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