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礼卿的手指皮肉破溃,都说十指连心是不假的,宋礼卿感觉刺痛到了心尖上。

他咬着牙,手指不自觉地抖动,剥完了一整盘松仁,他汗流浃背,额角的发丝被汗水浸透。

“麒玉……剥,剥好了。”

宋礼卿捧着盘子呈上去,他已经拿不稳,拼着一口气才没失手。

君麒玉看向那一盘沾了血的松仁,连瓷盘边缘都是血指印,宋礼卿的手更是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他心软了一下,泛起一丝怜悯,但嘴上是不肯饶过他的。

“你的血全染上去了,这松仁还能吃吗?”君麒玉冷着脸说,“行了,一丁点儿事都做不好的废物,你滚回去吧。”

宋礼卿抬起头,问:“那万寿节家宴,你是不是答应了?”

“嗯……”

君麒玉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胡奴儿将君麒玉的神情看在眼里,知道他又不忍心了,心生不满。

他那几十个耳光可不止这点伤!

足足养了十日了才堪堪消肿!

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宋礼卿?

“爷,到了您沐足的时间了,我指甲不能碰水,不如请太子妃一并代劳吧?”

君麒玉眼眸沉了沉。

“你还不解恨?”君麒玉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

胡奴儿张了张嘴,泫然欲泣的模样。

“胡奴儿不是记仇的小人,也并非是特意刁难太子妃。你们中原人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让太子妃伺候您沐足,也不算辱没了他吧?”

君麒玉一想,宋礼卿也的确没有做过什么侍奉他的事。

父皇说他们平起平坐,君麒玉偏要他侍奉自己一回。

“那你来吧。”

宋礼卿虽不娇气,事事亲为,但他说到底是世家子弟,父亲更是朝中一品武将,在将军府,他也是锦衣玉食的少爷,怎么做过伺候人的事呢?

“我不会。”

宋礼卿宁可受皮肉之苦,也不情愿受品格上的凌辱。

“我可以教你的,太子妃。”胡奴儿笑吟吟唤道,“小琴,把热水端进来。”

小琴照做了,水是药材熬煮的,她又在铜盆里撒了一些白色药粉,热水变得浑黄。

宋礼卿闻到了药石刺鼻的味道。

胡奴儿侃侃说道:“爷在西域东征西征,每日习武打仗,练兵行军,双脚是最累的,他有一次打仗,被战马踩踏到了脚,留了些隐疾,这些药都是活血化瘀的,胡奴儿每日都伺候爷沐足,按摩缓解……以后便交给太子妃了,您深爱爷,想必是十分愿意的。”

宋礼卿没说什么,跪在地上,替君麒玉解了鞋袜。

君麒玉将双足泡在药水里,眯上眼睛享受。

“须得泡上一刻钟,同时按捏可以更好发挥药效。”胡奴儿催着他说,“太子妃,请吧。”

宋礼卿轻轻握了握拳,他的手血还未止住。

只好忍着疼,手指放进了药水里。

热气腾腾的温水此时却变成了刀刃,割得宋礼卿疼得发出嘶声,性猛的药物,也沤得生疼,宋礼卿感觉自己的手指被放进刀口上绞。

宋礼卿的脸霎时变白,唇无血色。

宋礼卿握住君麒玉的脚踝,只能用指肚捏揉。

胡奴儿站在一旁,说道:“太子妃,要使些力气才能排淤通脉,你这么跟挠痒痒有什么区别?”

宋礼卿只好更用力地按揉,他柳眉死死拧着,呼吸沉重。

这药水是活血的,他本来就有血竭之症,不仅止不了血,泡在药水里,反倒是一直渗出来。

手指越用力,血就更难凝。

才一会儿,药水竟被血染得粉红。

君麒玉睁开眼,低眸近看宋礼卿的发汗的脸庞,苍白细腻,鼻尖直翘玲珑,薄唇紧抿。

他的手很软,很柔,虽然没有胡奴儿会按捏,但只是肌肤相触,君麒玉也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

君麒玉腹下升起燥热的邪火。

但他已经放下狠话,不会碰宋礼卿,自己却老想着宋礼卿的滋味,这让他面子上挂不住。

“你手指无力,又按不到穴位,没有一点感觉,你走吧。”君麒玉甩了甩赶人。

宋礼卿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颤抖着双手,从药水里拿起来,原来血肉一片的指尖,现在被泡得发白。

宋礼卿发现自己的手指失了知觉,麻木不能动。

也好,至少疼得不那么厉害。

“麒玉,万寿节……”

“知道了。”君麒玉不耐烦地说,“我允许你跟着去,不过到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好……”宋礼卿惨淡的脸浮上笑容,“多谢殿下。”

宋礼卿鞠躬行礼后,快步离开了行乐斋。

君麒玉却愣了一下。

他已经给胡奴儿解了恨,宋礼卿也态度臣服,他为什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胡奴儿主动替君麒玉按捏脚上的旧伤。

“爷,您在想什么?”胡奴儿带着醋味问,“心疼了?”

“心疼倒不至于。”

君麒玉心里略微烦闷。

“只是……他从没有叫过我‘殿下’。”

胡奴儿不解:“有什么不妥吗?”

“我不知道。”

君麒玉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多谢殿下……多谢……宋礼卿从没跟自己这么客套过。

“他以前总是直呼名字,一直叫‘麒玉’。”

至少君麒玉印象中,宋礼卿极少唤他太子殿下,总是很亲昵地麒玉麒玉地叫他。

“说明他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对您更恭敬了呢。”

胡奴儿笑道,一边用干净的锦帕给君麒玉擦脚,并且俯身在他的脚背上亲吻了一下。

以前胡奴儿就是用这种姿态低到尘埃,毫无尊严地讨好,取得君麒玉的信任。

他深知取悦君麒玉的手段。

“不是。”君麒玉失了一下神,喃喃自语,“是生疏了。”

此时主院内。

小笛拿着纱布药瓶,担忧地看着宋礼卿。

“公子,你要忍着些。”

“你只管放手做。”

宋礼卿说完,咬住了一根粗布条。

小笛将药倒在他的指尖和脱落的指甲处。

宋礼卿眼泪直接淌下来,清瘦的脖子上青筋可见。

“唔……呜呜……”

黑夜无声,只有宋礼卿胸腔发出悲鸣。

宋礼卿从来便不是刚硬坚强的人。

他最怕疼。

作者有话说:

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