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之把李苗苗往太叔泽那边推过去一点,说:“我先过去和他们说说话。要是情况不对,我会想办法往你们这边跑。”
太叔泽低声嘀咕说:“老瞿搞什么鬼?”
陆羡之想起昨夜他们在山下酒肆里面那场聚会,心想那鬼什么早就想搞了,只是因为没什么把握,稍微从长计议,花费了点时间,再加上老头那边拦着,比他们稍晚了一步。
陆羡之这边稍微磨蹭了一下,那边等着的人就不耐烦了。
老远有人冲他们这边喊。
“少爷!老爷让您过来同他说说话!”
陆羡之嗤笑声,说:“瞧,比我们脾气还大。还说话呢,一准就是教训。”
太叔泽:“我看还不止。要不让李苗苗跟你过去,万一动起手来,有她你不用怕。”
陆羡之唔了一声,低头笑了下,说:“也是。那劳烦苗苗姐了。”
李苗苗和他笑笑,说:“好说,谁让你还欠我钱呢,走吧。”
陆羡之:“……”这年头的债主都喜欢把欠钱整天挂嘴上吗?
老瞿上山的排场明显没有在帝京那么大。他没有坐在轿子里,只是混在人群后面。陆羡之过去的时候,人群分开了一条小道,才看到他的背影。
陆羡之也没有要走过去的意思,当场站在了原地,隔着一段距离,喊着说:“有事等我回去说不行吗?非要守在这儿等我。”
老瞿平时见他都要数落半晌,这次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开口指着他背后的山,问:“见到人了?果然只有你没事。”
陆羡之摇头,说:“错了。不是只有我。跟我进去的两个人都没事。”
老瞿低笑了声,说:“是我跟他们说,进山必须带上你。”
陆羡之听着这句话有些别扭,问:“进山而已,随便个人都可以吧。你们不也安然无恙吗?”
老瞿迈开了脚步,往他这边走来。
“羡之,你什么都好,聪明,伶俐,耍性子也不招人嫌,就是学陆哥装傻这点。很不好。你下山的时候,我嘱咐过你,要改掉这个毛病。可是这么多年来,你变本加厉。”
陆羡之说:“没办法,我爹全身上下臭毛病比你还多,也就装傻这一点我特别喜欢。我还要赶着下山。您看着也不像是来接我下山的,要不让个道?”
瞿威这时候已经走到他跟前。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来进山的。这山也不是谁想进就进,你是必须的。”
陆羡之抬头,眼珠子转到别的地方,看着像是在思考,嘴上却喃喃道:“啊,这可难办了。我现在有点急事,不然陪你进山也不是难事,要不改天吧。”
瞿威收了脸上的笑,变得陌生而冷情。
“废话不多说,要我押你走,还是你自己走。”
陆羡之垂下头,轻声说:“老瞿,我不想和你翻脸。你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什么脾气你也很清楚,何必为了进个山就撕破脸。”
瞿威微微有些发怒,说:“我养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有多少感恩之情。山里的那个东西,救你一次,你就这么维护。还想跟我讲道理?”
陆羡之吐了口气,说:“毕竟是救命之恩嘛。总是没机会报,挂在心上也很累。”
李苗苗伸手拖着他的胳膊,说:“要走吗?”
陆羡之抬手按住她的手背,说:“让我再说一句。”
他仰起头,对着瞿威说:“你以为带着人进山,事实上是带着他们去送死。老瞿,你明白吗?”
瞿威盯着他,说:“有你在就不一定了。十年前能拿你威胁他一次,这一次也不会出差错。”
陆羡之一瞬间十分震惊。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十多年前的事情,瞿威还插了这么一手。
“十年前的事情,是你?”
瞿威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有除根太可惜了。不过也不算是失误太大。这回是我出手,应该可以把事情办妥当了。羡之,陆哥年纪大了,他守不住山里的这个人,与其让他继续留在这个世上,威胁世人。不如把所有的祸根一次性全部拔除。你这么大了,懂点事吧。”
陆羡之似乎一下明白了,昨晚上老头和他说的那番话,他总是觉得事情没有简单的理由。
“所以,十年前那天晚上对我下手这件事你也是知情人之一。”
瞿威:“不是我……算了。和是我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件事你范叔也知道,事情办完之后,你想兴师问罪,都随你。”
陆羡之深吸了口气,心想难怪范启忠极力反对让回来。即使瞿威什么都没跟他说,他可能也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要是不同意呢?”
瞿威:“那可由不得你。”
陆羡之气笑了,说:“那可难说,苗苗,我们不妨碍瞿大人,绕着走。”
他一手抓着李苗苗的隔壁,转过身,往太叔泽那边走过去。
身旁的人动了起来,有人围上来拦住了去路。
李苗苗一记冷哼,出掌动作毫不含糊。几个人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动作那么大,而且干净利落,出手没有任何预兆。一下子就将靠近的几个人全部掀飞出去。
李苗苗反手拖着陆羡之往太叔泽那边跑。
太叔泽见状,追上几步,扶了陆羡之一把,问:“话不投机?”
陆羡之还有心情回顾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对话,无奈说:“我个人觉得还行。可能对老瞿来说,我话不是很好听。”
太叔泽把人推到身后,面对朝他们追过来的人,说:“……看着好像我没有说句话的必要了。”
陆羡之拉上他,说:“说个屁,不管你说什么,他的目的是山里的人。”
太叔泽跟着陆羡之往回跑,问:“我看着不对劲啊,他抓人干什么?”
陆羡之道:“我听着他的意思,是想利用毒人把他们的族人引出来。至于是准备杀了,还是另有所图,就不知道了。”
太叔泽:“……看不出来,你们家老瞿心狠手辣啊。我可以断定,这是不惜死无数人也要把事情办成的样子。”
陆羡之冷笑,说:“太叔大人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那哪是什么样子,他是作死。”
十年前要不是毒人最后收手了,定州乃至大盛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居乐业。
太叔泽道:“你不是说,十年前勒赤族全族被灭是个意外吗?”
陆羡之叹气,说:“要是没有留下一点祸根的话,那对大盛来说,是件好事,但就现在来看,那就是一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的意外。”
李苗苗没好气地推了他们一下,说:“能别在这个时候说话吗?人家都要追上来了。”
陆羡之一顿,抬起头,往四周看了一阵,说:“幸亏就我们三个。我们不能回原来的地方,往右边转。”
李苗苗反应极快,陆羡之的话音刚落,她立刻往右边闪了过去。
太叔泽带了陆羡之一把,跟上李苗苗。
陆羡之失笑,说:“苗苗姐真是好身手。”
太叔泽打断他,说:“别贫,下面看着像个山谷,之后要怎么走?”
陆羡之喊了李苗苗一声,说:“苗苗走慢一点,下面是个沼泽,我们要从边上绕过去。”
太叔泽被他这句话说得全身竖了两层寒毛。
“沼泽?”
陆羡之点头,说:“很浅,足够困住他们了。这一带我熟,有我给你们指路就不用怕了。”
太叔泽重重地吐了口气,说:“……差点给你吓死。早知道山中沼泽吞人命于无形。我以为你……”
陆羡之莞尔笑,说:“我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说着他往山顶上看了一眼。
但是现在的毒人,太有可能六亲不认了。这帮人带着他上去,和把自己小命当菜送上去没什么两样。
太叔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声问:“你在担心山上的情况?”
陆羡之难得诚实了一回。
“嗯,老瞿这个人心高气傲。他很明白这一片山里,我有多熟悉。在我的地盘上抓我,除非有能够让我就范的条件,否则可能性不大。”
太叔泽不解地问:“那他会全力追你吧。我们动作快点?”
陆羡之又吐了口气,把自己不稳的心跳声压了下去。
“坏就坏在他的目标不是我。”他忍不住又回头,但这回并不是往山顶上看,“我担心罗……毒人一路送我们山下,现在就躲在附近。”
以罗竟天现在的情况,他不能保证他不会误解刚才的举动。
瞿威带的人足够多,一路搜下来,难免会碰上毒人。
而毒人一旦认为对方是敌人,就会毫不犹豫进行攻击。
那段回忆对陆羡之来说并不友好,哪怕是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留神在他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依然对让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他深吸了口气,说:“总之,我们得跑得越远越好。苗苗,走山路我熟。你带好太叔大哥,跟紧我。”
昏暗的山林里,一道黑影快速掠过,随后接连跟上了两条黑影。
林中或粗或细的枝干不时发出被撞击的颤抖,哗啦啦地落下飘零的树叶,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离他们不远处,有一条更为轻巧的身影,隐在昏暗中,他的动作要更快一些,精准掠过树木之间,一边观察着不远处三条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