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之道:“你在人群里面去找肯定不行啊,但是你想想看,温蕴当初是在哪里传道的,他背后的人肯定就在玉泉。当初我被困在玉泉的时候,有人让我去查了一个女人。”

太叔泽呼吸一窒。

“谁?谁让你查的,查的又是谁?”

陆羡之道:“谁让我查的这件事先搁在一边,我们找出来了查的那个人。她叫祁玉珍。”

陆砚端茶送茶点进去的时候,他家少爷和太叔大人已经讨论了一波,正在沉默当中。

他推门进去,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陆羡之抬头看他,招呼他过去,说:“怎么这么久,少爷我都饿得没力气说话了。”

陆砚给两人将点心都摆上,说:“我刚才看到三婶也在,表小姐都在。少爷你……”

陆羡之垂眼点头,说:“嗯,去见老头的碰上了。没事,当他们不在就好。”

陆砚心底有点别扭,说:“那我们干点什么,他们不都知道了吗?”

陆羡之笑出声,说:“他们不在这,我们干点什么三叔就不知道了吗?这儿又不是只有老头一个人。而且我看老头最近身子骨不大行,有人在这里照顾他,我也放心些。表小姐下山就行了。”

太叔泽在旁边捻着点心吃,听陆羡之说着这么冠冕堂皇的话,跟着调侃他,说:“哦。这么识相啊?”

陆羡之闻言,坐直身亲自给他倒上了茶,说:“哎呀,都忘了给太叔大人倒茶,下官我真的太失职了。来,这是灵隐镇山上的野茶,专供大盛皇宫的好茶,给大人也尝尝。”

这殷勤劲儿,和之前张口总要损自己一句的样子差得多了。

太叔泽朝他眨眼,说:“不用这样。朋友之间相互保密是应当的。只要陆大人记得日后有些事上别给我倒给不应该知道的人面前去就行了。”

陆砚懂这种时候就应当假装聋子什么都听不到。

陆羡之顺势开始说正事:“我这边也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情,暂时不要往外面捅。反正都还没个定数。”钟将军为了大盛一辈子都在鞠躬尽瘁。若当年的事情真的和他有关,相对于他这么漫长的一生来说,十多年前犯下的错误,必定是一生的污点了。

好事不留名,坏事传千里。

陆羡之不大想给钟将军这样的伟人抹黑。

太叔泽比他要谨慎一些。

陆砚对他来说,毕竟还是外人,他看着陆砚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合上门才说:“你这个书童不错,很懂事。”

陆羡之这时候才回神,往门口看了一眼,说:“我小时候特别野。而且除了老头之外,谁都不相信。二叔……就是范启忠,他和我三叔,从小就对我特别严格。尤其是三叔。陆砚从小跟着我,没少挨训。他是我这世上唯几个可以相信的人之一。”

太叔泽对瞿威的印象要比其他几个深。

知道瞿威这种有洁癖的人有多难搞。

“我有时候真想不通,”他叹气说:“你的三个养父。明明完全是不同的性子,到底是怎么成为兄弟的。”

陆羡之给自己倒水,说:“我也挺好奇的。”

小时候他没少在老头面前告他二叔三叔的状。因为瞿威和范启忠总拿他要懂事来管他。

但是老头不会。

老头经常因为他野教训他,但是没有一次说过他不能出去野。

“我三叔这个人特别表里不如一,他嘴上不希望我有多努力,多像个大人出人头地,名扬天下。可总是忍不住拿我出去炫耀。我进松鹤书院就是他硬找人给我塞进去的。”

太叔泽笑笑,说:“为人父母者,不都是这样。再说你的确足够好,放着不管,太暴殄天物了。”

陆羡之说:“我当真出人头地了,他们也没多高兴。行了,不说他们了。抓紧时间说正事,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山?”

刚才在老头那的时候,太叔泽回答地太含糊了。

现在事情迫在眉睫,他们必须再快些。

太叔泽道:“你给我找点纸笔来,我一会就送信出去。上山是要尽快,先不定吧……你爹不是说还需要准备点东西吗?要带上。”

陆羡之道:“这个没事,让陆砚和程鹏他们去做就好。程鹏做事仔细,交给他没问题。”

两人时断时续谈到了清晨。

窗外的鸟鸣声代替了一夜的虫鸣声,太叔泽终归还有困顿了些,陆羡之则相对来说,比他精神不少。

陆砚比之前要小心多了,推门进来的时候轻声唤了他少爷。

陆羡之起来,从他手里接走了食盒,往外面看了一眼,低声吩咐他说:“一会你先去找老头,问一下进山的东西放在哪。带程鹏和张景过去,全部都拿在手里。然后在上山的岩石那边等我和太叔大人。先不要吵醒苗苗。”

陆砚仔细听完了他的话,回头走了。

陆羡之看着他往老头那边走进门,悄悄地关上门。

太叔泽在他背后说:“你有什么安排?”

陆羡之把东西提过去放在桌上,说:“有。不过先吃饭,多吃些,下一顿我可不保证能吃上。”

太叔泽边吃边说:“这是随时要走?”

陆羡之:“嗯。机会不等人。你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就行。你的安排在进山找到毒人之后。”

太叔泽问道:“我就好奇了,这山上都是你家的人吧,你在避谁?”

陆羡之轻笑,看着他说:“自然是避你想避的人。我们这一趟看着是我要来的,实际上还是以大人你的事情为先。圣旨都下到你手上了,不是吗?”

太叔泽脸上没什么表现,心情却相当复杂。

他记得关于密信的事情,自己除了提了一嘴,什么都没说。

太叔泽闷头吃了一会,半晌抬起头说:“也行,那得说好,在毒人的事情上,我说了算。”

陆羡之以沉默表示自己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

两人抓紧时间吃完,陆羡之亲自收拾完,提着食盒起来,说:“走吧,大人。”

太叔泽跟着陆羡之,先是还了食盒。他发现这山上做饭收拾的居然是那位三婶和陆砚口中的表小姐。陆羡之还了之后,道了声谢,却靠在那问了一句。

“我三叔来了吗?”

三婶笑着回他,说:“天没亮就到了,里面那位起得晚,一直等到现在。要不你送饭过去吧,只有你敢去把人叫醒。”

陆羡之顺手接了她递给自己的食盒,说:“三婶辛苦,这些天多照顾里面那位。他脾气不好,您也多担待点。”

三婶一愣,随即惊喜道:“哟,不愧是长大了,懂事多了。照顾大哥是我们分内的事。你啊,照顾好自己就成了,别的不用你小孩子操心。快去吧。”

陆羡之又拎着食盒出来,往内院走,边走边说:“我三婶是官宦人家出身,做事极周到。她也是真心待人好。我二婶就出身差了点,做不到这个份上。所以山上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我三婶准备的。”

太叔泽诧异。

“从你口中听起来,你这一家人都是好人啊。但你好像并不是很相信他们。”

相对在陆砚身上,陆羡之对其他人要小心得多,也拘谨得多。

陆羡之勾着嘴角冷笑,说:“没听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吗?越是待你平白无故温柔的人,越是有所图。”

太叔泽嗤笑,说:“你这也太没道理了。照这么说,你最应该警惕的是你爹和陆砚。”

陆羡之:“现在说给你听,你也不信。等日后你就明白了,”

陆羡之拎着食盒进了昨晚上他们进去的院子。

他轻轻地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人盘坐在**,瞬间放开了身形,朗声笑说:“三婶说没人敢叫你起床,我还当真以为你在睡。”

老头哼了一声,说:“没大没小,进来也不知道先敲个门。”

陆羡之不以为意,说:“你进我门的时候也从来没敲过门啊,彼此彼此。起来就吃饭,要我扶您吗?”

太叔泽闻言,亲自上去扶老头。

“陆前辈,还是我来吧。”

老头诧异地看他,却没有拒绝。

待他将人扶过去坐下之后,太叔泽才开口说:“昨晚我回去思量了大半夜,想起来前朝先祖建朝时,身边有一名将辅佐身侧,那人姓陆,名随英。只是他一直都是先祖的副将,也不曾记载他有什么功绩,听说大盛建朝之后,他便失踪了。”

老头在人前面装身份被揭穿,冷声道:“你倒知道的多。太叔这个姓氏不常见。我记得是前朝的大家。”

太叔泽心说这可真的一模一样的脾气,陆羡之被人戳中了痛处,也是这么还击的。

陆羡之插嘴说:“老头,欺负人之前看看是谁的朋友。”

太叔泽莞尔笑道:“是我失礼在先。”

老头开口说:“你这个小孩看着也不是什么善茬,装乖倒是挺会的。大盛现在都是你这样的人吗?”

陆羡之皱眉,说:“有一说一,你们那时候这种花心思的事情也没少吧。昨天我差点忘记问了,当年你看着的毒人真的是他自己跑过去的吗?”

老头一顿,怒道:“臭小子,好大的胆子怀疑我。”

陆羡之板着脸,不吃他这套,说:“别拿发脾气当挡箭牌,跟我第一天认识你似的。这事很重要,我不希望你瞒着我。”

老头顿时眼神闪烁起来,像个被当场抓包的孩子,支吾说:“谁告诉你的……那时候那会兵荒马乱……”

太叔泽忽然突兀地插嘴,说:“是我。我觉得在温蕴的事情上,如果是毒人自己逃走的话,这件事前后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