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过往,不堪回首的童年,梦魇般的身世,辛酸血腥的画面疯狂闪现。林晗声音平静地叙述过往,但是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呈铁青色,受到极大刺激。

“好了,不要说了,我明白了。”张韩把林晗拥在怀里,紧紧抱着她,用力咬牙,双眼通红。在他怀里的,是他一生最爱的女子,是他发疯深爱的人。他紧紧抱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他紧紧抱着她,越来越用力,勒得林晗差点喘不过气来。

林晗不敢推开他,因为她发现张韩哭了。她能感受到,张韩在努力忍住大哭,努力不嚎啕出来,因为过于用力忍哭,他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这让林晗慢慢冷静下来,她感受到张韩的爱,感受到张韩在心疼她,张韩在为她的黑暗过去而痛哭。张韩越是不可抑制的痛哭,林晗越是能感受到爱和温暖。她慢慢冷静下来,恢复平静,轻轻拍打张韩的后背。

如今能有这样一个深爱她的人,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她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生活曾摧毁她两次,让她两次走上绝路,但她迎来新生,等来了张韩。

她想,从未受过委屈的张韩,从没有哭过的张韩,因为遇到她,他才会哭,才会有难受的时刻。

她以为,张韩对她的心疼,哭一会就够了。然而,张韩哭了很久,还哭着亲吻她,带着她回到家里,在**差点把她吞噬。

翌日,张韩对刚刚睡醒的林晗说,林晗,你受太多苦了,你应该比谁都过得好。我想在你身边留下更多温暖,我相信,这个来报恩的周引也会带给你温暖。这世上所有能给你的温暖,都应该伴随你左右。

“这个人可以例外吗?”林晗不情愿地说。见张韩轻轻摇头,见他的态度温和而坚决,林晗不想再阻止他,后退一步说,“好。”

等来到公司,张韩来到人事部门,让HR给周引发offer。HR微愣,在寻思要不要请示林总。张韩告诉她,已经给林总打过招呼了。

当天下午,人事给周引发送了offer。

打开邮箱看到offer的那一瞬间,周引忍不住哭了。

过去的这一周,是周引人生中度过的最煎熬的一周,即使是在没能参加高考的2013年,他也没能过得如此煎熬。因为,他想见林晗,他必须要在林晗的公司入职,必须为林晗做事,否则,他的人生毫无意义,他宁愿去死。

在拿到户籍和学籍的那一刻,在踏入高考考场的那一刻,在拿到复旦大学的那一刻,在查出基金会的设立人是林晗的那一刻,周引就暗下决心,他余后的人生都是林晗的,他愿意为林晗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付出生命。是林晗让他能够读书,是林晗改变了他的人生,是林晗让他的人生变得有价值,是林晗让他变得有所不同。他的一切都是林晗给的,他活着就是要给林晗报恩。

和林晗见面后的当晚,他一宿没睡,懊恼自责,为什么没有控制好,为什么要告诉林晗。一时的冲动,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原本的打算,进入林晗的公司,成为林晗的员工,为林晗效力,要拼命为林晗工作,以回报林晗的恩情。可由于他的鲁莽,惹恼了林晗,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林晗可能再也不愿意见她。他早就知道,林晗不想和资助、助养的学生见面,更不会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他怎么可以没有控制自己?

这一周,在黑暗的房间里,周引不知道抽了自己多少耳光,责备自己不该冲动。第二天,他偷偷去陆家嘴,躲在人群中寻找林晗,只为了能看她一眼。这一周,他都在陆家嘴,甚至被保安误以为是坏人,还被盘问许久。

迟迟没有收到offer,他快发疯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再投简历过去,也会被拒绝吧。煎熬,难耐,痛苦,绝望,他打算再去公司找林晗,求林晗收留他。他打算晚上去,在下午时分,终于等来了offer。

上班的第一天,他换上西服,郑重地走进公司,内心无比自豪。在工作的时候,他付出十二分努力,因为用力过猛经常被同事取笑,可他浑不在意,这些人怎么会懂他的抱负。他要提升自己,成为公司最强大的员工,成为林晗最得力的助手。

他一定会做到的。

虽然来到公司已经两周了,可还没单独见过林晗,因为林晗刻意回避他,不愿意和他照面,但能留在林晗身边,他就觉得够了。其实对于林晗,周引想见又不敢见,因为每次面对林晗,他都很激动,声音颤抖,心跳加速。他在失控。他不喜欢这种失控,也从未有过这种失控,只有在林晗面前,他才会这样。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无论在过去的任何时刻,他都是平静的,无论遭遇任何状况,他都是镇定的,他喜欢一切都在计划中,一切都在掌控中,一切都在预料中的感觉,但是,在林晗面前,他所有引以为傲的镇定和才智全都消失不见,所有的冷漠都溃不成军。林晗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他内心沸腾,心跳狂奔。可他知道,他不能再失态,不能再这样,否则,林晗还是要赶他走。这绝非他想要的结果。他不允许自己再有失误,必须留在林晗面前,还钱,还恩。

尤其是,后来的他听说,把他留下来的不是林晗,而是林晗的伴侣张韩。他知道,需要更加谨慎对待。因为不清楚张韩的动机,如果张韩是担心他和林晗有私情,而把他留在眼前,就会给林晗造成不便。尽管,他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可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给林晗造成不便。

周引在公司的表现,能力强悍,稳重靠谱,上进拼命。这些林晗都听说了,但她不开心。她一早就清楚,只要让周引留下,他肯定会这样做。可她不想让周引这样,周引有了新的人生,应该开始新的生活,没有必要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而留在她身边,就是沉浸在阴影里了。

张韩开口留下这个人,她也不好拒绝,因为在很多事情上,张韩都没有开口,而是任她做主,好不容易坚持一件事,她不好一再拒绝,只好由他而去。

坦白说,对于周引,她也没那么排斥。面试那晚,她勃然大怒,是因为不喜欢周引自作聪明,更不喜欢资助的黑户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两周过去了,她冷静下来了,勉强接受让周引留在公司。

※※※※※※

公司的事情安定下来后,林晗总算闲下来了,把对付林家人的事情提上日程。

上个月,林晗委托私人侦探调查林家人的状况,并且一再要求要悄无声息,决不能被察觉。私人侦探给出完美方案,比如调查林母的时候,就找经常跳广场舞气质的大妈,让她找林母唠嗑,进而探问,然后又去找和林母不对付的人,再继续探寻。在调查林父的时候,也找类似的人。如此可保万无一失……林晗很满意,就让对方这么做了。

效果确实不错,收获颇丰。通过私人侦探提供的信息,林晗得知,林晓媔的生活并不像她以为的那般好,林晓媔已经不是那个年纪轻轻就被寄望,挑战获得中国最年轻女生物科学家称号的林博士了,也不是那个嫁入豪门,跃升阶级,每天出入上海奢侈地段,宛若郭晶晶般光鲜,令人艳羡的黄太太。

可以说,林晓媔现在的生活,一地鸡毛,抓耳挠腮。林晓媔婆家极度传统,嫌弃林晓媔生了两个女儿,还逼着林晓媔赶紧生三胎,不生儿子不罢休。林晓媔并不愿意,因为之前为了生两个女儿,已经把林晓媔的事业和职场完全毁掉了,再生三胎,林晓媔就完全变成生育机器了。还有,林晓媔虚岁四十二了,高龄生子对身体影响极大,生二胎期间,林晓媔身体就很危险了。现在还没休息好,继续怀三胎,只怕后果很严重。

私人侦探给林晗的一沓文件,是从医院得到的资料,是林晓媔在生二胎的时候进行的一系列手续,以及,最近林晓媔的婆婆又开始去私人医院,给林晓媔订购备孕的套餐。

看着这些资料,林晗心情沉重,又联想到林母因为生了两个女儿而一生受婆家人嫌弃的经历,感慨林晓媔竟然也遭遇了和林母相同的人生剧情。一时间,林晗不知道感慨母债女偿,还是唏嘘冥冥之中天注定。

林晓媔除了在婆家过得一地鸡毛,在娘家这边也过得抓耳挠腮。林母已经退休了,在此之前照顾林晓媔和二胎,住在离林晓媔不远的地方,不知为什么,最近一年没怎么去林晓媔的家了。私人侦探告诉林晓媔,主要是因为,黄家搬进老破小,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林晓媔的母亲也不能。林母住的房子,是林晓媔租下的,住得并不是特别好,主要是因为,林晓媔瞒着婆家人给林母租的,而她没有多少私房钱。林父的房子是自己租的,可林父和林母早就分居,不愿意住到一起,所以才让林晓媔单独租房子。而林父在湖北的小镇被辞退了,现在的工作是黄家人帮助搞定的,也就是说,黄家人拿捏着林父,用来迫使林晓媔就范。

听完这一切,林晗独自坐在咖啡馆,听着自己的心跳,她想,她终于找到复仇的切入点了,那就是,戳破林晓媔美满婚姻的假象,让林母看看林晓媔悲惨的婚姻生活,让林母看到,她引以为傲的女儿生活在火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