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有些微微脸红。她仰起头,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借此掩饰自己脸上的热意。
见她喝了这杯酒,项承昀面色缓和下来,将酒杯放在桌上。
沈蔓顿时松了口气。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原来是想喝交杯酒,害她猜了半天。
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项承昀再次端起了酒壶,给两人满上一杯。
沈蔓:……
又来?!!
项承昀似乎根本没意识到两人已喝过两杯交杯酒了,他再次端起酒杯,固执地放在两人之间。
饶是沈蔓再迟钝,此刻也发现项承昀的不对劲了。
从刚刚宋嬷嬷离开开始,项承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温和了不少,但却在小事上格外的较真,甚至还会像小孩子一样赌气……
沈蔓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凑到项承昀面前,试探问道:“殿下,你是不是喝醉了?”
项承昀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浑身都是酒气,“没醉,我清醒着呢。”
沈蔓:“……”
怪道这么闹腾,原来是喝醉了。
项承昀还在跟她较劲,提醒道:“交杯酒。”
沈蔓无可奈何地端起酒杯,与他手臂相交。
两人喝下第三杯交杯酒后,沈蔓脑袋已经开始发晕,酒劲慢慢上来了。
不行,她不能再喝了。
沈蔓将酒杯放下,轻咳一声,硬着头皮道:“殿下,我困了,我们歇息吧。”
醒着的项承昀她拿捏不住,喝醉了的项承昀她还是可以应付的。
项承昀坐在椅子上,默默垂着眸子,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蔓只当他是默认了,试探着站起了身,见他没有反应,又向床边走了两步,回头看了项承昀一眼。
见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沈蔓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开始打量着这间房。
这间房沈蔓前世住了将近三年,这三年里,项承昀连一次都未曾留宿过,倒省去了沈蔓的应付他的麻烦。
不过现在不是追忆过去的时候,沈蔓想了片刻后,轻车熟路来到柜子前,从中抱出来一床被褥。
“你在干什么?”
沈蔓一边忙活一边道:“打地铺。”
项承昀又不说话了。
沈蔓余光瞥见他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想了想,决定还是解释两句,“殿下放心,这地铺是给我的,您睡**就好。”
项承昀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们已经喝过交杯酒了。”
沈蔓连连点头,“是的,喝过了,所以这会该休息了。”
项承昀垂下眸子,慢慢低下了头。
见他安静下来,沈蔓细致铺好了被褥,想了想,又走去床边,拿起放在外侧的枕头。
一道黑影突然笼罩而下,沈蔓手一抖,刚拿到手里的枕头便滑了下去。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被项承昀压倒。
项承昀双臂紧紧抱着她,两人紧密贴在一起,双双躺在沈蔓铺好的地铺上。
沈蔓愣了一瞬后,剧烈挣扎起来,“放手!”
“不放。”项承昀闷声道。
沈蔓越是挣扎,项承昀越是紧紧箍着她,力道之大,像是恨不得将她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不过片刻功夫,沈蔓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蔓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挣脱出来,反而让自己越发呼吸困难起来。
缺氧的滋味并不好受。
沈蔓眼前开始发晕,心也慢慢凉了下去。
项承昀果然没打算放过她。哪怕此刻醉着,意识不清醒,都也在想着要将她勒死。
新婚夜动手,他也真是豁得出去!
“你……”沈蔓艰难转过头,开口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就此被勒死时,项承昀却突然松了力气,空气涌入肺部,沈蔓大口喘着气,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没了桎梏后,沈蔓下意识就要逃离项承昀身边,可项承昀手臂一捞,再次将她摁进自己怀里,不过这一次的力道倒是轻了许多。
沈蔓不敢妄动,一脸戒备地将胳膊护在胸前。
她直挺挺地侧卧着,背部与项承昀紧紧贴在一起,两人的体温隔着布料相互传递,沈蔓甚至可以感受到后脖子处灼热的呼吸。
这个姿势让沈蔓极度不安,“殿下,地上凉,您要不去**睡?”
项承昀低低问道:“你睡哪?”
“我睡地铺就够了,不占用殿下的床。”
项承昀紧了紧手臂,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方才说,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现在我想睡一下你的地铺。可以吗?”
沈蔓:“……”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咬着牙道:“殿下想睡,自然是……可以的。”
“嗯。”项承昀声音淡淡,“那就睡吧。”
这就是不想再讲话的意思了。
沈蔓还想劝他滚回**睡,可又怕打扰到项承昀后,他又发疯,只好又闭上了嘴。
那几杯酒本就偏烈,她早已昏昏欲睡,可这任人宰割的姿势让她动也不敢动,更别提放心睡觉了。
沈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婚结的。
真是太折腾了。
桌上的半截蜡烛很快便燃尽了,“噼啪”一声,火苗熄灭,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
“他与沈家姑娘,以前可接触过?”
苏嬷嬷跪在地上,想了想道:“殿下与沈姑娘并未见过,几日前在镇国将军府门口,两人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就这般看重她?”皇后起身,慢慢踱步到苏嬷嬷身边,“嬷嬷年纪大了,不会记错了?”
苏嬷嬷表情恭敬无比,磕了一个头,“老奴经手殿下大大小小的事,确实无一件与沈府有关。娘娘若不相信,可以去找刘统领求证。”
皇后定定看了苏嬷嬷一会儿,弯腰亲手扶起她,“本宫自然是信你的。”
苏嬷嬷哪敢真的让皇后扶自己,忙站了起来,“娘娘可真是折煞老奴了。”
皇后嘴角露出浅笑,“嬷嬷自本宫幼时便照顾本宫了,莫说是扶嬷嬷一把,便是让本宫给嬷嬷敬茶,也是无不可的。”
苏嬷嬷忙道不敢。
“有嬷嬷照顾昀儿,本宫自是放心。”皇后声音温和,顿了顿,她似是无意添了一句,“嬷嬷照顾了本宫这么多年,定然不会做出对本宫不利之事。”
苏嬷嬷心中一凛,面上越发恭敬,“老奴一心只为娘娘与殿下,绝无二心。”
皇后脸上露出满意地笑,转身坐了回去,“天色晚了,你且下去歇息罢。本宫身子不适,明日就不用沈家姑娘来敬茶了。”
苏嬷嬷低眉垂目,应声退下。
待殿内安静下来后,皇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看着站在一旁的宋嬷嬷,语气不咸不淡,“沈家姑娘的来历,你可打探清楚了?”
宋嬷嬷点了点头,“沈家小姐幼时随沈将军在边关,一直到五岁才被送进昌都城。因不知礼教,京中贵女多看不起她,不愿与她来往。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人注意她,直到前几日二皇子去退婚时,她……”
皇后皱眉,“这些本宫一早便打听清楚了,还有别的吗?”
宋嬷嬷犹豫了一下,“老奴听说,当日沈家与二皇子退婚后,殿下亲口向沈将军求娶沈姑娘。”
“他与那沈蔓第一次见面,为何会在她退婚后就求娶?”
“老奴不知。”
皇后顿了半晌,嘲讽一笑,“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在气本宫?”
“竟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皇后怒极反笑,“不愧是本宫的好儿子。”
宋嬷嬷心中叹息,劝道:“娘娘勿要多想,或许殿下只是为了找二皇子的不痛快,才故意当着他的面,求娶与他退过婚的女子。”
“他若真有这想法,又怎么会让二皇子出这么多年风头?”皇后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无妨,既是有人阻了我儿的前途,本宫将她除去就是!”
宋嬷嬷正中施了一礼,“老奴愿听从娘娘调遣。”
她与苏妍都是孤儿,打小便进了丞相府,照顾着丞相千金的起居,亲眼看着她从丁点大的孩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满怀憧憬上了花轿,成为王妃。今上继位后,王妃成了皇后,两人随她入宫,一直贴身服侍。身为皇后身边资历最老的嬷嬷,两人皆是终身未嫁,后来苏妍被派去照顾项承昀,自己却始终留在皇后身边,照顾到现在。
对她来说,皇后不仅仅是一个主子,更是此生唯一的亲人。她愿意赌上这条命,为皇后达成所愿。
皇后神色渐渐平静后,看向桌上那壶酒。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柔和下来,轻轻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宋嬷嬷眼见着那杯酒就要碰到皇后的唇,顿时大惊失色,“娘娘!您别——”
皇后手一顿,看向宋嬷嬷,见她脸上尽是惊慌,面色缓了缓,“无妨,这酒无毒。本宫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昀儿对那女人的态度,怎会真个让她死在东宫。”
宋嬷嬷这才缓了一口气。
皇后饮尽那杯酒,垂下眸子,语气淡淡,“这是我当年,亲手埋下的女儿红,怎会真个污了这酒。”
她本打算觅得良人后,便与他共饮此酒,只是不成想,她此生竟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白白浪费了这几坛好酒。
萧皇后手指绕着杯盏边缘划了一圈,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本宫记得,太子侍卫里,有几名是萧家培养出来的?”
宋嬷嬷道:“是。”
“你想办法递个消息,带那几人来见本宫。”萧皇后特意提道,“记得避开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