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国庆油价暴跌的东风,江上寒金卡一刷,换了辆新车。
正好江越白也要提前回去搞定魔方社外联赞助的事情,于是就理所当然地坐上了这辆“东风当日达”。
碳素黑的流线型车身,酷炫的镶金色轮骨,油箱门上独一无二的苹果树logo。
江上寒一轰油门,座驾一个帅气的甩尾停在江越白面前。
顺便扬了她一脸的尾气。
江越白气哼哼地摔门。
江上寒:“怎么样,98号的汽油尾气是不是闻起来还不错?”
江越白磨牙。
“哥这车怎么样?奔驰AMG-CLA45,四驱涡轮2.0,一脚下去5000转,快到起飞。”
江越白装模作样地捧场:“听上去很贵的样子。”
江上寒摸着方向盘上的英文图标,随口报了个数字。
江越白对大额度的钱还没有什么概念,只是下意识的和杨城的房价做了个对比……
哇哦。
酷啊兄弟!
难怪买不起房!
接到奚老师之后,江上寒顺便在附近的加油站洗了个车。
即使不在家里,江上寒依然有一百种方法把自己的老流氓气质发挥到最大。
江越白的眼神在座椅之间游离不停,恨不得此刻自己六识尽失。
突然想起什么,江越白一拍大腿,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新玩具。
鲁比克360。
鲁比克360基于魔方相似的原理,玩家的目标是要通过操控一个大球体中六个彩色的小球的位置,使它们卡进各自对应的小孔中。
那天从口腔医院回来之后,江越白翻了翻魔方店老板的朋友圈,在发现它之后迅速下单。
今天上午她刚刚拿到,还来不及仔细研究。
此情,此景,此刻!
天时,地利,人和!
江越白叼着奶酪棒,迅速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一般来说,开启学习副本的学霸白是免疫任何debuff的。
不过这次,没等她把鲁比克360翻个面,车门就开了。
热浪乘着一抹湿润的蓝猛地翻滚进来,江越白抬起头,熨烫平整的衣角裹挟着青芒果的味道落在她的身边。
是寄风。
江越白眨了眨眼,登时忘了自己球已经滚到哪里去了。
寄风收好自己的包,依次与江上寒和奚宇打了声招呼。
他和江家兄妹两个很熟,但是和奚宇倒是第一次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
等到他把目光挪回来的时候,江越白的杏眸正扑闪扑闪地盯着自己,眼波里满满的惊讶与错愕,在与自己视线交汇的时候,一层浅橘色的光掠过,他准确地抓到了她不加掩饰的惊喜。
寄风扬了扬唇角:“早上好。”
江越白迅速收回了目光:“学长早!”
江上寒透过后视镜扫了眼自家小白菜半窘的样子,潇洒地抽出墨镜戴上。
深藏功与名~
一时静谧。
江上寒踩下油门,性能出色的轿跑差点弹射起步。强烈的推背感让江越白无意识的扬起头,她按住衣角,感觉自己有霎时的心悸。
奚宇责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江越白咬断了奶酪棒,右手轻轻摩挲着鲁比克360。
Debuff会自动绕开学霸。
但增益buff会自动黏上去。
那对于江越白来说,这令人心悸的buff。
自然是寄风。
在把自己的两根牛奶棒献宝似的分享给寄风之后,趁着buff还没有失效,江越白塞上耳机,低头继续研究起了手里的魔方。
午后的阳光丰盈鲜沛,车里弥漫着她喜欢的味道。
江越白抱着靠枕,头一点一点的。她把鲁比克360随意地一揣,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闭上眼睛之前,她隐隐发觉,耳机里播放的正是上次寄风推荐给她的那首《甜甜》。
江上寒看了一眼后视镜,轻踩油门,把车速稍稍放缓,又抬手调高了一点空调温度。
他微微扭头,故意打趣:“我们已经保研的寄选手,怎么也这么积极地回学校呀?”
“补选修分。”寄风偏了偏脑袋,压低了声音。
“选了什么课?有没有选我们奚老师的课?”江上寒不遗余力地卖着安利,“我们老奚的课那简直就是性价比最高的一门选修了。我要是教导主任我就给这门课排个4学分,让它直接成为必修课必读课……”
奚宇扫了他一眼。
江上寒没有注意到,语气逐渐放肆:“没有人比我更有发言权了,毕竟我是和唯一一个和老奚共度三年美好时光的男人。真要论起来,寄风和甜甜都得喊我一声师哥。”
“江上寒。”
“……奥。”
到底是谁说“墨镜一戴,谁也不爱”的!
给他拖出来,丢到动物园去被羊驼吐口水!
凭什么他还是这么怂呜呜呜。
寄风摇了摇头,心里倒是对这件事情上了心。
他把选修课的想法编辑了信息给老徐发过去后,手机界面重新回到刚才浏览的论文上,却发现一个字母都看不进去了。
师哥啊。
长时间没有操作,寄风的手机屏幕缓缓熄灭。
其实,他倒也不是一开始就对“师哥”两个字情有独钟的。
寄风侧仰着头,窗外的风景规律性的掠过,他浅褐色的眸子渐渐阖上。
他好像梦到了几年前。
高三的课程沉闷且枯燥,英语阅读的关键人物Tom和语文背诵天团唐宋元明清,每时每刻都在脑子里打架,只有每天午夜十二点以后的夜才是安静的。
那么多个搏命的学子,偏偏寄风是个例外。
常年征战大小数学竞赛抱回来的奖状,成功为他换来了一张城大的免试录取通知书。
这张烫金的红色信封,是很多人梦不可及的终点,可对于当时的寄风来说,只不过是他书桌上用来垫平板电脑的1mm罢了。
他理想中的终点,是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去美国芝加哥拿一个联赛团队金牌。
可是……
“我的自主招生学校并不理想,我妈想让我再努力拼一拼帝都的学校。”
“加州伯克利的威廉安导师接受了我的项目入组申请,他要求我这个月内做一份详尽的文献综述,所以很抱歉我……”
“不是都已经拿到保送名额了吗?还有必要这么拼吗?”
“我没空。”……
前不久还一起血战题海不眠不休,共同摘得国内最强赛事金牌的竞赛小队,在成员依次获得了保送名额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终是没有办法再聚齐。
与其说是没有了冲击世界赛的勇气,不如说是忘记了他们沉溺数学的最初的那份心愿。
录取通知书寄到的那一天,寄风住的这幢楼因为电路检修问题集体断电。
同点灯一起暗下去的,还有寄风一颗怀揣着梦想的心。
他靠在窗边,借着屋檐上的应急灯,给远在澳洲开会的父母打电话。
轻微的英语讨论声中,寄承冷峻的声线被无线波镀上了一层遥远又陌生的金属质感。轻描淡写的一声“知道了”,直接把寄风攒了一肚子的幸福和自豪给堵了回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Sorry……”
而他剩下的那三分委屈,则在母亲电话的无人问答中逐渐被自我消化。
倒不是他们真的不关心寄风,只是在大人的世界里,比起货真价实的荣誉来说,不咸不淡的夸奖并不怎么重要。
也是这个晚上,还有三个月才十八岁成年的寄风,比同龄人更早学会了“权衡”和“自我消化”。
太阳照常升起的第二天,他被竞赛认识的兄弟江上寒拉去一条街之隔的一中踢球。
金黄色的银杏叶在路边铺成海洋,校园眼保健操的音乐被细碎的阳光沁软,穿情侣装的大学生在树下拥吻,快门声惊走了躲在校园围墙边偷偷买零食的初中生。
江上寒突然笑着叫起来。
寄风迎声望过去。
彼时刚好有风刚好吹起落叶。
大眼睛波波头的小姑娘熟练地踩着路肩蹦过来,从身后捧出一小块巧克力蛋糕来。
“喏,天恩颂的最后一块熔岩芝士蛋糕,给你留了一口。”
“咦?你还带了朋友……唔,那就再分一半,你俩一人一口好了。”
小姑娘自说自话的分着蛋糕,透过密密的齐刘海,他能看到浅浅的梨涡在她嘴角若隐若现。她忽然抬起头来璀然一笑,眼神明亮。
寄风愣了神,眼前一花,听觉却格外灵敏起来。
“小孩子要有礼貌!还不叫人?”
“……唔,那我应该叫什么?叫师哥吗?”
“叫哥哥!叫什么师哥。说是不是又偷偷买言情小说看?”
“你管《天龙八部》叫言情小说?”.
………
一个猛烈的急刹车。
阳光刺目,寄风睁开眼睛。
身边的小姑娘歪着脑袋睡得香甜,被玻璃板折射出的橘黄色光晕把她暖暖地包裹在里面。
她左颊的梨涡浅浅的。
与记忆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