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刚踏上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司机师傅便好心叫住了她,“车后座有一把备用伞,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她微怔住,“那您自己呢?”

“我前面还有一把伞呢,后排座椅的那把伞是富裕的,本来就是给乘客应急用的。”

“谢谢您啊,但我这样拿走还是觉得不太对,不如这样吧,这把伞就当我买了!”

随着“叮”的一声,夏也扫上了司机师傅放在车后座的支付码,迅速支付完然后拿起伞推门下车。临走前还不忘补上一句“太谢谢您了师傅,祝您今天工作顺利!”

司机师傅摇头笑了笑,看着夏也在雨中渐渐走远的身影,将视线缓缓收回,看向车载支架上的手机,点开日历,上面标记着今日特殊事件——

亡妻生日。

手边是他特意去精品店挑选的丝巾。

司机师傅对着手机低声呢喃:“老婆,咱俩分开十年了……今天是你生日,我给你买了条丝巾,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这种鲜艳的红色来着,所以我就给你买了这条作为礼物,希望你能喜欢哈。对了老婆,我今天看到一个长得很像你的姑娘,天正下着雨呢,还挺大,我就把你当是给我放后座的那把备用伞给她了,你不会怪我的吧……”

想了想,司机点开手机收款界面,将刚才那笔入账点了“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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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正在电梯缓缓向上的夏也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您的退款已按原路返回。”

她急忙查看,发现是刚才付给司机的伞钱被退回来了。雨天的夏夜还是有些许凉意的,但这条信息却让她心底浮生暖意……

正想着,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她急忙回神,按照服务员发来的位置小跑着赶去窗边的卡座。

江沉正斜倚在沙发靠背,酒醉后的脸反倒多了几分平易近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西装,此刻也难得多了几线褶皱。

“怎么喝这么多……”

夏也一边自顾自地吐槽,一边弯腰俯身,试图把他扶起来。但她低估了醉酒之人的惯性——

她用力拉他的一瞬,却被那股力量反向拉进他的怀里。

“嘶……”

不愧是平时举铁的人。

夏也暗戳戳在心底感慨着他胸肌的坚韧,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却不自觉多看了几眼他的睡颜,狭长的眼眸紧闭着,眉心处蹙起几道小而浅的沟壑,经年累月,仿佛能酿就出最甘醇的美酒。

“哎哎,哥,”此刻躲在角落的服务员一脸兴奋,“你说咱们这是不是当红娘了呀?”

“嗯,胜造七级浮屠。”

“诶?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咱这也不是救命啊。”

“怎么不是救命?你没看出来吗,这姑娘就是他的命啊。”

此刻的酒吧仿佛氤氲成一幅巨大的油画。

人来人往,喧闹嘈杂,推杯换盏,灯光眩目,仿佛白昼与黑夜的界限都变得模糊了许多……

但嘈杂是他们的,安静是属于夏也和江沉的。

角落里的两位服务生笑得一脸激动,猛然想起来还要去给其他的客人服务,这才恋恋不舍地互相推搡了一下,边走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紧贴在一起的两人,然后意犹未尽地离开。

“哎您好——”

可两人刚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们,一转头,果然是刚才那位姑娘。

“请问可以麻烦两位帮我扶一下他吗?”

“好啊好啊!”

服务生热情地跑过来,帮助夏也把人扶起来,“小姐,您开车来的吗?”

“没有,我等会去楼下叫个车。”

“不用不用,这位先生自己开车来的,就停在我们高级VIP车库呢。我直接帮您把先生扶过去吧。”

夏也赞同,“好,那就麻烦两位了。”

“嗨呀,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对了,先生放在桌子上的黑卡,您要不帮他收起来?”

夏也伸手去桌上拿卡,却瞥见满桌子的空酒杯,不禁皱眉,“:这是喝了多少啊……”

服务生眼疾手快将沙发上的人扶起,三人一起往车库走去。

“小姐,您也别怪这位先生,我看他多半是因为心情不好,”其中一个稍微年轻些的服务生眼疾手快打圆场,“这不您来了嘛,您把先生接回家,给他煮点醒酒汤,然后和他好好聊聊,排解排解不良情绪。夫妻哪有隔夜仇,对吧?”

夏也及时纠正,“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夫妻。”

“啊……”服务生迅速想到了新的话术,“现在还不是,以后总会是的嘛,嘿嘿,至于称呼是啥没那么重要,就是一张红本本的事儿嘛。最关键的是,您在先生心里可是一顶一的重要,他醉酒倒下的时候,手心死死攥着手机,正在编辑短信呢,收件人是您,但估计那会还在犹豫该不该给您发吧……”

夏也的心脏蓦然沉了一下。

很快,三人便到了车库,顺利找到江沉的车后,却才发现车钥匙找不到了,于是只好出去叫车。

巧合的是,接单的还是送她来的那位司机师傅。

刚一开门,司机就认出了夏也,“小姑娘,怎么还是你啊?哟,来接男朋体呀?”

“不是不是,”夏也一边否认一边把人连拖带拽地拉进车后座,随后自己也坐了上来,“师傅,返回到您刚才去接我的那个地址,多谢多谢。”

“好嘞!”司机师傅发动引擎,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姑娘坐稳了哈,把小伙子扶好了。我们出发!”

大雨依旧磅礴。

车子穿梭在夜晚的灯海。

江沉枕在夏也的腿上,似乎在做梦,嘴里还轻声地念念有词,“对不起……我自己都不好原谅……不原谅我自己……我是恶人……恶人……嗝!”

夏也忍俊不禁。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江沉以这副神奇的面孔示人,喝醉了以后的样子,对比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冰山脸,反差明显。

“咳、咳咳咳……”

夏也急忙求助师傅,“师傅,您车上有塑料袋吗?我怕他突然吐了,免得弄脏在您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