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丁翘和周颖芝、老杜都在卓智家留宿。

为了欢迎时尚貌美的“丈母娘”和她深情款款的丈夫,卓智自然是拼足了火力,他买回来了两大袋海鲜,熬了一大锅海鲜粥,在院子里架起了炭炉烧烤。

当青口在炭炉上与蒜茸和花生嗞嗞嗞地冒着浓香的时候,周颖芝和老杜早就按捺不住拿着筷子在一旁候着了,卓智细心地伺候着他们,也享受着他们面对美食时惊喜而夸张的欢呼。

后来,卓智发现,老杜根本不用自己伺候,他很快掌握了炭火上抢青口的窍门,而且似乎也不介意青口熟不熟,毕竟他来自一个可以吃生牛肉的地方,炭炉上一大半的青口都被他抢了去。当然,他也不会独享,他用筷子把青口的肉夹进周颖芝的碗里,自己吃的时候则连筷子都省了,直接拿起青口用嘴一嘬,贝壳上的肉和蒜茸汁便全进了他的肚子。

而丁翘,因为是半个主人,只能先尽着客人吃,自己拿着筷子在那里发愣。卓智急了,再这样下去,老杜非把青口全部吃光不可,于是他忙走进厨房把刚熬好的海鲜粥端出来,撒上切得细碎的葱花,再用碗装好。

果然,海鲜粥的鲜香立即吸引了老杜的注意,他端起一碗先用勺子试了一小口,立即惊呼:“噢,JOJO,吃这个,这个好吃,天大的好吃!”

他的普通话说得怪腔怪调,但那惊喜不是装出来的,卓智得意地朝丁翘眨眨眼,为自己这招“围魏救赵”而自鸣得意。

趁着老杜和周颖芝吃粥的工夫,卓智一连给丁翘烤了10多个青口,丁翘就一心一意地等吃,心情闲适,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一直压在心头上的巨石,终于被搬掉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在背后偷窥他们,也没有人企图对他们不利,这种安逸地过小日子的感觉,真好!

老杜一口气吃了三碗粥,似乎还恋恋不舍地瞅着装粥的瓦罐,卓智毕竟是一个热情的主人,以为他不好意思再吃,便抢过他的碗要给他再盛一碗,老杜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吃了。

丁翘调皮地说:“老杜,想吃就吃啊,你回了美国,不一定能吃上这么好吃的海鲜粥。”

老杜摇摇头,认真地说:“不能吃了,我要管理身材。”他看了周颖芝一眼,微笑着说,“不能让JOJO跟一个胖子在一起。”

丁翘笑了:“你长成胖子我妈也不嫌弃。”

老杜奇怪道:“嫌弃是什么意思?”

周颖芝温柔地说:“你不用知道嫌弃是什么意思,你只要知道不嫌弃就是很喜欢就行了。”

老杜哈哈大笑:“好,好。我也不嫌弃那个荼薇花,一点都不嫌弃。”他侧过头来,对卓智说,“智,明天再带我们去看那个荼薇花好吗?”

卓智点头:“好。”

丁翘好奇地问:“老杜,你知道那花为什么叫桃薇吗,是不是因为它长得有点像桃花,花瓣也是层层叠叠的?”

老杜认真地纠正丁翘说:“翘,你读错了,那种美妙的花,叫荼薇,不叫桃薇。”

丁翘惊讶:“啊?是‘开到荼花事了’的荼吗?”

“不。”老杜摇头说,“我知道,荼在中国已算是古老的玫瑰花品种,但是荼薇比荼更悠久,它们同属于蔷薇科。”

卓智想了一下明白了:“老杜的说法可能比我们更准确,广东人把‘荼’字读‘桃’音,所以代代相传,都以为是桃薇花,实际上却是荼薇花。如果不是老杜纠正,我们可能会一直错下去。”

丁翘看着母亲笑:“妈,老杜为了你,真把全世界最古老最神秘的玫瑰花品种都研究透彻了。”

周颖芝的脸色绯红,冲老杜微微一笑,说:“这种荼薇花,他已经找了好多年了,中国产玫瑰的海边,老杜基本上都去看过了。”

丁翘只知道老杜一有空就喜欢跟着周颖芝回国转,却不知道他对海边的玫瑰情有独钟。

卓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他问老杜:“为什么独对海边的玫瑰感兴趣?”

老杜说:“因为我的祖先留下了一幅画,画上画着一大片古老的玫瑰,非常漂亮。我的父亲告诉我,这种古老的玫瑰,来自东方的神秘古国,它们盛放在海边的岩石上,代表着爱情,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发誓,要找一个东方美女为妻,把这种最古老最神秘的玫瑰花献给她。”

丁翘虽然早就知道老杜和玫瑰花的事,但再次听,还是有点感动,为老杜的痴心,也为母亲的幸福。

卓智好奇地问:“你的祖先来过中国吗?”

老杜骄傲地说:“当然!”

丁翘有一个问题很久以前就想问老杜了,今天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老杜,大马士革玫瑰也是一个古老的玫瑰品种,为什么你忽略了身边唾手可得的东西,却苦苦追求远在天边的东方古老玫瑰?”

老杜微笑着看了周颖芝一眼,自豪地说:“因为,我娶了一个美丽的中国姑娘。”

周颖芝嗔怪地说:“在中国,你这样说话叫不谦虚。”

老杜耸肩:“我为什么要谦虚?”

卓智有点喜欢老杜的性格了:“老杜,你说的祖先留下来的那幅画,下次能给我看看吗?”

老杜爽快地说:“不用下次,现在就可以。”

说罢,老杜便走进里间翻找他的行李箱去了。丁翘此前也从未看过那幅画,心里也颇为期待。

只一会儿,老杜便拿了一个牛皮信封出来,从里面掏出一块皮革似的东西,丁翘与卓智均有点意外,难道那画是画在皮革里的?

老杜调皮地晃晃那块皮革,说:“这个可不是,里面的才是。”原来那块皮革也是一个口袋,里面装着一块薄薄的布料。也许是由于年代久远,那布料泛着微黄的光泽,折叠的地方已有些许褪色。

老杜小心翼翼地把那块布料摊在膝盖上,丁翘和卓智凑过去看,布料上画的,果然是荼薇花。

一丛丛荼薇花在岩石缝中绽放,山石黝黑而巨大,远处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幅画的笔法并不细腻,有点浓墨重彩的感觉,像是国画的笔法。

卓智打量着那幅画,说:“这上面画的,与花碗坪的环境倒有几分相似。”

丁翘仔细观察了一下,说:“是很像。老杜,这画是你的祖先画的吗?他在中国待了很长时间?”

老杜摇摇头,说:“原来的画是我的祖先画的,不过这幅不是。这幅是我的爸爸请人仿画的。”

卓智点头表示明白:“原来这是临摹的。”

丁翘说:“真迹是被你爸爸藏起来了,打算代代相传吗?”

老杜摇摇头,说:“不是,我爸爸说,原来的也不是真迹,祖先画的真迹,早就破烂了,后来的,都是请人仿画的。”他指着画上左下角的地方说,“看见没有,这里标着一个‘10’字,这已是第十幅仿画了。”

卓智与丁翘大为诧异,以为老杜开玩笑,不料旁边的周颖芝说:“他说的是真的,他的家族,每隔两代就要请人仿画这幅画,不然画就烂了,失传了。”

老杜为周颖芝如此精准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而高兴得连连点头:“对对!”

丁翘不禁好奇地问道:“那老杜的祖先,大概是什么时候来中国的?”

周颖芝淡淡地说:“从时间上来讲,应该是中国的宋朝,南宋。”

丁翘更加惊讶了,说:“这是真的吗?不是开玩笑吧?”

老杜认真地说:“真的,我的祖先来过中国,那是七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原来,老杜的祖上是身家丰厚的世袭贵族,自从家里购买了一批来自东方古国的陶瓷后,他便深深地被那个传说中的神秘古国吸引了,为此,他悄悄离家,跟着一艘满载着香料和染料的巨船来到了中国。

巨船抵达神秘的古国后,他们受到了当地人的欢迎,用香料和染料换回了丝绸和瓷器,还与当地人交流,学会了用毛笔画画。在回程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极大的风暴,巨船在一个孤岛边暂时避风,老杜的祖先下船,在孤岛上发现了一大片开得正盛的荼薇花,从此对这个地方魂牵梦萦。

“回国以后,祖先就凭着记忆,用神秘古国带回来的毛笔画下了这幅画。可惜,后来由于家道中落,他再也没有机会到那个神秘的古国去了,临死前,他把自己画的画交给儿子,让儿子以后有机会去中国,帮他再看一眼那片荼薇花。”

丁翘不禁感叹:“原来这样。”

老杜幽默地说:“后来,祖先的儿子死的时候,又把这幅画交给他的儿子,不过这画越来越破,祖先的儿子的儿子就让人重新仿画一幅……直到我爸爸把这幅画传给我,差不多有20代了,我是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

周颖芝感叹地说:“这些年,我陪着老杜踏遍了中国无数个海岛寻找这片荼薇花,却没想到,这片荼薇花竟然就在我的家乡盛开。老杜在朋友圈看见阿翘发的荼薇花时,一口咬定这就是神秘的东方玫瑰,我还不敢相信。”

卓智说:“怎么老杜就那么肯定那片荼薇花还存在?毕竟都过去几百年了。”

老杜虔诚地说:“那是因为你不懂荼薇花。它们虽然生长在海边的岩石上,可是它们也是最顽强的,如果没人用火烧毁它们,它们就会一直生长,一直开花,像爱情。”

丁翘被深深感动了,原来,这才是老杜发誓要找到最古老的东方玫瑰送给她母亲的原因,因为它会一直生长,一直开花,用它来代表爱情,再合适不过了。

晚上,卓智把周颖芝和老杜安排在楼下的房间歇下后,本来还想装模作样地跟丁翘分房睡,让她睡在楼上的小阁楼上,他到楼下的小客房睡,不料丁翘完全不给他“装”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别走,在这里陪我。”

卓智期期艾艾地说:“我也想啊,可是你妈在啊,还有你那个后爹……”

丁翘笑了:“谁在乎?他们眼中只有爱情,所有跟爱情有关的事情,都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

卓智掩饰不住笑意:“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啦。”

丁翘笑得更欢了:“不行,你还是得先客气一会儿,有些事情我需要消化一下。”

卓智凑过来,低头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好啊,运动有利于消化。”

丁翘靠在他怀里,说:“我是说认真的。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太顺利了吗?江浩天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一切都倒了出来?他那样的老油条,精神大厦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摧毁啊。”

卓智微微一愣,说:“你不说我倒不觉得,你一说倒提醒我了,也真是奇怪,像江浩天那样的老狐狸,20多年来处心积虑地做一件事,怎么这么轻易就认输了?”

丁翘喃喃地说:“是啊,这一切都来得太顺利了,反而令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丁翘原想着第二天陪她母亲和老杜一起去花碗坪看荼薇花的,可是第二天一早,她便接到陈俊峰的电话,彼时她正在院子里张罗着吃早餐,见是陈俊峰的电话,便走到院门口接听。

陈俊峰在电话里说:“刚接到领导的指示,我局将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侦破江浩天团伙杀人、走私文物、破坏海洋生态系列案件。”

丁翘大吃一惊:“这么快?”

陈俊峰说:“也不算快了,根据江浩天的供述,昨晚我们突击抓捕,相关嫌疑人都已落网。因为江浩天的身份比较特殊,昨晚已经有人在网上议论他的事了,如果不及时发布消息以正视听,恐怕会引起更大的误会。”

丁翘嗯了一声,她是知道当中利害的,自媒体的发展一日千里,传播速度可谓迅猛,网民的情绪就像秋天的蒿草一样容易点燃,容易偏听偏信,遇上社会影响较大的事件,及时公布才是正道。

陈俊峰又说:“本来局长说今天上午就要召开发布会的,我知道你还在浪琴湾,一时回不来,便跟局长说还有些数据需要落实,建议下午才开会。估计稍后宣传科就会通知你了,你快回市区吧。”

丁翘应了一声,回头看看兴致勃勃地吃早餐的母亲和老杜,正不知如何向他们开口,一旁的卓智却已察觉她神色有异,走过来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是有突发任务吗?”

“嗯。”

卓智笑了,拍拍她的脸:“没事啊,你回去采访吧,这里有我。”

丁翘为难地说:“可是……”

卓智安慰她说:“没事啊,你妈又不是小孩了,我会照顾好她的,不过……”他的目光瞟过那边的石桌,老杜正小心翼翼地为周颖芝剥虾,把剥好的虾肉送到她的嘴边,“她应该也不用我照顾。他俩的世界,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你。”

丁翘想了一下,确实如此,自己留在这里也只是多一个电灯泡而已,于是便走到母亲和老杜旁边,说:“对不起,打扰两位一下,我有突发任务要回去采访……”

周颖芝抬起头来,嗔怪地说:“就知道采访,妈咪回来了,你也不请假陪一下?”

丁翘忙解释说:“是突发事件,昨天的事情,公安召开新闻发布会,就在下午。”

老杜深情地凝视着周颖芝:“JO,我陪你就可以了,让阿翘去采访吧。”

周颖芝扭头朝老杜笑了一下,才点点头:“好吧,那你去吧。”

丁翘转身正要上楼收拾行李,母亲突然又叫住她:“阿翘,你这份工作太辛苦了,有没有考虑过,辞职了跟我们去美国?”

丁翘回过头,看了卓智一眼,对周颖芝说:“妈,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也挺喜欢国内的生活,我不想出去。”

周颖芝微笑着说:“是不舍得阿智吗?可以一起去啊,放心,妈可以帮你们搞定的。阿智,只要你们出去,就会爱上那边的生活。”

卓智没有说话,他虽然并不憧憬国外的生活,但周颖芝把他当成自家人,在未来的规划里有他,这让他特别感动。他把目光投向丁翘,他知道丁翘懂他,会帮他处理好这个烫手的山芋。

果然,丁翘说:“妈,阿智现在也不能出去,他有他的理想,昨天也告诉过你们了,他留在岛上,目的就是破解花碗坪磁场的秘密,他研究了这么多年,现在刚有一点进展,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放弃?”

周颖芝点点头,理解地说:“对对,这个妈咪知道,妈咪也支持阿智继续研究磁场的秘密。妈咪的意思也不是让你们现在就出去,但这是将来的发展方向,让你们心中有数。”

丁翘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公安局宣传科打来的,忙晃晃手机,对母亲说:“人家打电话来催了,先不说了,妈咪,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她急匆匆地听电话去了。

新闻发布会在公安局的小礼堂召开,丁翘赶到现场的时候,小礼堂已坐满了人。宣传科的人把她带到前排正中的一个位置,低声说:“我们陈队让我给你留的位子。”丁翘忙连声道谢。

很快,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了,一位副局长简单地介绍了情况后,便由陈俊峰通报江浩天一案的侦破过程:“相信大家还记得两年前我市发生了一起用声呐捕鱼破坏海洋生态的案件吧?当时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一宗简单的案子,但没想到的是,随着当事人刑满释放后被杀,我们顺藤摸瓜,破获了这宗以江浩天为首的偷盗、走私文物、杀人的团伙……”

陈俊峰在台上侃侃而谈,下面的记者拿着各种长枪短炮和录音笔在记录着,偶尔因为案件的离奇而低声惊呼。很快,新闻通报的环节结束了,到了记者自由提问时间。

一电视台记者问:“江浩天是本地著名的企业家,请问,你们是怎样怀疑到他头上的?”

陈俊峰说:“我们发现,吕仁之妻黄秋芳在死前拨打过江浩天的电话,因此推断出江浩天与吕仁的死亡有关,后来通过层层剥茧,发现江浩天还涉及另外两宗命案……”

又一名记者问:“江浩天已经供述出自己的杀人动机和走私文物的内幕了吗?”

陈俊峰说:“是的,我们通过技术手段,掌握了第一手证据。江浩天迫于法律的威严主动自首,其供述基本上与我们掌握的情况吻合。”

一名男记者好奇地问:“刚才您说,江浩天团伙利用声呐设备在海上搜寻古代陶瓷,这么隐秘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掌握到的?”

陈俊峰掷地有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他微微一笑,“我们也有强大的技术力量,足以应对一切高科技犯罪。”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丁翘举手站起来发问:“请问,江浩天被拘留后,公安部门会对江氏集团有进一步的行动吗?谢谢。”

陈俊峰沉吟了片刻,说:“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江浩天团伙的犯罪,只限于其个人或者个别人,尚未有证据证明其公司亦参与非法活动。”

记者招待会结束后,丁翘去陈俊峰的办公室找他。

陈俊峰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一点也不意外:“坐吧。”

他起身为她泡茶:“想喝绿茶还是菊普?”

丁翘晃晃从新闻发布会上带过来的瓶装矿泉水:“不用了,坐下来聊吧,我一会儿还得回去写稿。”

陈俊峰坐下来,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可见是昨晚办案熬夜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朗声说:“说吧,想聊什么?江浩天的案子?”

丁翘点了点头,说:“我昨天晚上思考了一夜,也跟阿智聊过,他也有同感,你没觉得江浩天自首得太快了?他这么多年心心念念就是为了在海上寻宝,竟然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供出来了,这不合常理。”

陈俊峰点头:“其实我也这么想过,但是,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想保住江氏和江盛。”

丁翘迟疑了一下,问:“这怎么说?”

陈俊峰说:“他把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江盛得以脱身,成为江氏集团的接班人,这可能是他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了。而且,因为他是自首,在定罪量刑时,法官也会充分考虑这一点,有可能给予轻判。”

这样说似乎挺有道理,丁翘点点头,问:“江盛呢,他参与了江浩天的那些事没有?”

陈俊峰说:“从双方的供述来看,没有。从团伙其他人的口供来说,目前也未发现江盛有直接或间接参与杀人或走私的证据,感觉江浩天一直是在保护着江盛,有意识地不让江盛参与其中。”

丁翘突然想起了那个豪华的宴会,想起了宴会上那些名贵的凯伦家族陶瓷,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江浩天一直暗中进行着文物走私,那个宴会是否与此有关?

陈俊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丁翘便把那次宴会的情况又说了一次,其实她以前也跟陈俊峰说过此事,但当时两人都认为那不过是一场较为隆重的饭局而已。

现在,陈俊峰仍然这样认为,他说:“我们在讯问江盛的时候,他也说过此事。他说,这件事算是他跟江浩天的圈子接触得最紧密的一次,但那次只是邀请了凯伦家族举办宴会,请了名人雅士前来观赏工艺品,算是一次雅聚。”陈俊峰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江盛还说,当时还邀请了你,如果他们有不见得光的事,又怎么会邀请一个记者前往?”

丁翘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难道江盛邀请她参加宴会,目的就是让她日后做个见证?不对,她明明记得展出的古陶瓷美不胜收,并非工艺品,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印证了那些古陶瓷产自宋朝,可是,江家父子为什么要撒谎?

丁翘提醒陈俊峰:“那些不是普通的工艺品,是价值连城的宋瓷。”

陈俊峰说:“我记得当时叫同事查过,他们入境申报的是工艺品,后来出境时,也是以工艺品的名义申报的。可惜现在已经无法查证了。”

丁翘叹气:“是啊,这个可真是想不明白。”

陈俊峰说:“也许,是我们想得复杂了?正如江盛说的,如果当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们当时就不会邀请你参加了,其实那就是一次简单的高端宴会,是为江氏打进欧洲的奢侈品市场进行的预热。”

丁翘点点头:“希望我只是多想了。对了,江盛现在怎么样?”

陈俊峰说:“同僚还在跟他磨,但如果一直找不到新的证据,证明他跟江浩天的犯罪团伙有关联,他今晚便可以回家了。”

丁翘默默地点了点头。潜意识中,她觉得江盛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她忘记不了他藏起了她的手机,而且在送给她的手机中安装了监听软件,她相信公安的办案能力,如果江盛涉嫌违法犯罪,公安必不会放过他。

可是她的心里,不是不惋惜的。她想起初见江盛时,他那温暖如春的笑意,他永远温和从容的语气,那么细致,那么体贴,这样的人,怎能犯罪?怎么可以犯罪?

从公安局出来,丁翘在车上便向部门主任报了题目。当她回到办公室时,几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围过来向她打听详情,她简单地说了一下江浩天的情况,众人听了均是嗟叹不已,唯独赵莞一直坐在电脑前没动。

待众人散去,丁翘坐在桌前开始写稿时,赵莞才凑过来,低声问:“他,有事吗?”

丁翘自然知道她问的是江盛,便说:“应该没大事吧,听说他爸的事他都没有参与。”

赵莞松了一口气:“嗯,那就好。”

丁翘又说:“不过,公安还在对他进行讯问,如果证实他没问题,他可能很快就被放出来了。”

赵莞点点头,走开了。

丁翘在写稿的时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她担心思路一旦被打断又得重新捋顺。卓智知道他们的手机被安装了监听软件后,昨晚就用电脑拆卸了。她考虑过要不要把手机还给江盛,后来一想,还是算了,不管他送手机是出于什么目的,毕竟大家也算是朋友一场,把用过的手机还给他这样的事,跟小孩玩过家家一样幼稚,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还是算了吧。

等她写好稿,又处理好相关视频一并交上去的时候,才发现早过了下班时间,同事走了,空****的办公室,只剩下她和赵莞。

“咦,你怎么还不走?”

赵莞说:“等你一起回家。”

丁翘说:“好啊……让我先看看有没有人找我。”她打开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的电话,微信也有不少信息,姚馆长给她发过一次信息,打了三次电话,看来找得挺急。

丁翘忙给姚馆长回过去:“姚馆长,不好意思,刚才在写稿,调成了静音。”

“丁翘,我有急事想跟你面谈。”

丁翘微微一愣:“什么事这么急?”

姚馆长说:“真的有一艘满载着宝物的巨船在浪琴湾沉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