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是一张邀请函,落款是江氏集团,说是位于浪琴湾的深海珍珠养殖基地将于元旦落成剪彩,特邀请她去观礼。

邀请函上还扣着一粒黑珍珠,拿下来一看,原来是一枚黑珍珠胸针。丁翘把那枚黑珍珠胸针举到眼前看,那黑珍珠上的光泽并不是纯黑的,而是带着一圈淡淡的紫色,十分温润。

这段时间,江氏深海珍珠养殖基地落户浪琴湾的消息早就传得尽人皆知,这一方面是当地政府不遗余力地宣传的效果;另一方面,民间对深海珍珠的开发和利用也非常期待,丁翘已多次在朋友圈看过相关的转发文章了。

原来,浪琴湾附近的海域长着一种极不起眼的蚌类,这种蚌肉质粗糙,并不好吃,渔民平时不会去刻意捕捞,但一个偶然的机会,有渔民在这种蚌里发现了一粒黑色的珍珠,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发出不同的光泽,光线弱时是纯黑色,光线较强时会变成紫色,正午的阳光下,它会变得紫中带红,非常神奇。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渔民们在海上捕捞时便也会顺便捞起这种蚌,杀蚌取珠,有些爱美的妇女把里面的黑珍珠拿去加工成耳环或手链。但因为这种蚌生长于深海,而且产量也不高,所以一直以来都只限于渔民自娱自乐,不为外界所知。

数年前,江台大学的阮教授在带学生到海边调研时,见到这种不起眼的珍珠蚌,顿时“惊为天蚌”。经过长达数年的研究,他发现在合适的环境下,这种蚌也可以在浅海中存活,而且繁殖能力会显著提高,于是去年他向江氏递交了关于开发浅海养殖黑珍珠蚌的方案。

江家父子经过调研后,发现这种珍珠的品质相当高,德国一家著名的奢侈品公司一看珍珠的样品便马上表示,愿意长期订购这种黑珍珠,它可用于衣物、鞋子和手袋的装饰。对方甚至表示,会为黑珍珠专门打造一个奢侈品系列。

这是江台市首次与国际奢侈品攀上关系,因此江氏的深海珍珠养殖基地不但肩负着造福一方的重任,还兼有为国争光的意思,地方政府都非常重视,基地从申报到批准都特事特办。

江氏也很重视此事。为了助兴,江氏还特邀了英国的凯伦家族携带藏品前来展出,以吸引国际上的关注,这也算是江氏走向国际化打响的第一炮。

凯伦家族是英国著名的文物收藏专家,因其藏品丰富、奢华而著称,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盛到什么程度?连丁翘身在国外的母亲周颖芝都知道此事,说元旦前如果有空,会偕同老杜回来参加这次盛会。

丁翘只知道周颖芝在国外做贸易,却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听说她对这个文物展感兴趣,便觉得有点诧异。不过后来周颖芝又打电话回来说,因为工作上有点忙走不开,计划改期了,要过几个月才能回来。

末了,周颖芝还颇为内疚地表示,失信于女儿实在不好意思,丁翘忙安慰她,让她只管跟老杜开心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挺充实,让她不必牵挂。

所以,一看到这份邀请函,丁翘便决定前往,到底是因为对这次文物展感兴趣,还是因为去浪琴湾可以见到卓智,她不敢细思,唯恐一细想,便陷入没完没了的纠结之中。

人家看她整天风风火火地跑新闻,干练知性,豁达大方,像是一个挺开心的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还未能走出来。

她一直陷在那个情感沼泽里,卓智早就走远了,而她依然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丁翘根据邀请函中的信息,打电话确认了自己将应邀前往,对方很热情地表示会为她安排住处,到时她只需出示邀请函即可,让她务必记得带上邀请函前往。

丁翘便有点诧异,她平时也时常参加各种各样的庆典活动,按惯例上门便是客,到了现场把名一签,拿上礼物,一群互不认识的人胡吃海喝一顿便算大功告成,怎么江氏的这个活动貌似如此与众不同?

接电话的小姐有礼貌地解释说:“因为我们这次邀请的客人,身份都非常高贵。”

当时丁翘觉得,对方这样说纯属客套,直到那天她抵达浪琴湾才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按邀请函上的时间,下午5点才是签到时间,丁翘便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赵莞放假回乡了,她一个人在家里随便吃了几片面包,再喝一包牛奶,便算是解决了早餐和午餐,然后坐车出发去浪琴湾。

一上车,她便想起了以前跟卓智好的时候,她时常在周末坐车去浪琴湾找他,而他偶尔也会坐车来市区,不过,总归是她找他居多,但是那时候她并没有计较过。

当然现在也不是计较,那时候的开心与满足,都是实实在在的,不能因为他变了,便要全盘否定他给予过的呵护和美好。

只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有一种酸楚的感觉,曾经那么好的两个人,他却突然变得非常冷淡,突然就说分手了,而且在微信上拉黑了她,她追问过,他不说也就罢了,死缠烂打不是她的性格。

那段感情的开始有多美好,结束就有多狼藉,它在丁翘的心里深深地戳了一个洞,外面看着依然完好无缺,里面却血肉翻滚。

丁翘把头靠在窗边,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等她醒过来,才发现车已进站,她忙拿起行李朝码头奔去。

到了码头,丁翘正要去买船票,却见往日卖票的地方关了门,门口贴着一张启事:下午3点后本码头船只停止营运。

正在丁翘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位穿着西装的小伙子走过来,微弯着腰,问她:“是丁小姐吗?”

丁翘忙点头:“是,我是。”

小伙子脸上绽开充满热情的笑意:“是江总让我来接你的,我叫郭若。”

江总,自然是江盛了,他考虑事情总是如此细致体贴。丁翘看那郭若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像是刚从大学出来的样子,便说:“谢谢你,小郭,也谢谢你们江总。”

郭若很有绅士风度地把丁翘手中的背包接了过去,又很有风度地指了指海边的方向:“我们的快艇停在那边,请随我来。”

上了快艇,丁翘才知道,珍珠养殖基地的落成庆典,早在上午就完成了,官方的答谢宴在午宴后已经全部结束,下午3点前所有的客人都已经离开浪琴湾,下午4点后来的都是很特别的客人。

丁翘忍不住笑着问:“有什么特别?”

郭若颇为自豪地笑了:“你去了就知道了。”

丁翘便也不再追问,郭若却又忍不住说:“因为客人比较特殊,码头的船只从下午3点起便实行了管制,要到明天下午3点才恢复正常营运,这也是安保的需要。”

丁翘更加好奇了,心想:连我都请了,这些客人又能特殊到什么程度?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郭若淡淡地笑了,说:“你可不是一般的客人,我们江总说了,我今天的任务就是专门照顾你。”

丁翘忙表示感谢,又问:“小郭,你是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吗?”

小郭便笑了,说:“不是的,丁小姐,我是从总公司被抽调过来的,以后都会在这边工作。”

丁翘一听,能让江浩天从总公司抽调到江盛身边帮忙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便知这小郭不简单,一问才知道人家已经毕业好几年了,比她还大几岁。

丁翘有点尴尬,刚才她竟称呼人家小郭,那小郭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笑着说:“公司的人都叫我小郭,我还挺喜欢大家这样叫我的,显嫩。”

船很快便抵达了码头,上了岸,小郭带着丁翘走了一会儿,便到了珍珠养殖基地。深海珍珠的养殖场是建在海边的,养殖基地的办公室却建成了高档酒店的模样,一共五层,楼下设置了大堂和宴会厅,二楼、三楼都是待客的房间,四楼、五楼是研究室和办公室。

奇怪的是,大堂很静,除了总台前站着一个姑娘,再见不到其他的人。

丁翘有点纳闷,小郭把她带到总台前,简单地介绍了她的身份后,那姑娘便有礼貌地微笑着说:“请丁小姐出示邀请函。”

丁翘把邀请函递给那姑娘,只见她把一个类似测温仪的小东西在邀请函的右下角快速地刷了一下,只听嘀的一声,那姑娘便把邀请函恭敬地递还给丁翘:“丁小姐,你现在可以先上房间休息一下,房号是315,晚上5点的时候,请到楼下的宴会厅就餐。”

姑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丁翘见对方并没有给房卡的意思,便提醒她:“房卡……”

那姑娘依然得体地微笑:“不必拿房卡,房门是有感应的,刷脸就能进。”

这时候丁翘才发现,服务台前有一个圆圆的摄像头正对着自己,料想是刚才已录下了自己的影像存入了系统,她不禁有点为自己的迟钝而尴尬。

小郭把丁翘送到电梯口,为她按了开关和楼层后,彬彬有礼地说:“丁小姐,5点钟我在这里等你。”

丁翘点头跟他告别,电梯缓缓地升上了三楼。

三楼依然是静悄悄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丁翘在地毯上走过,悄无声息,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座楼里,除了她和小郭、总台小姐,再没有第四个人了。

谁知就在她认真地查找房号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伸手揽起她的腰往后拖,那股力量大得令她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倒进了来人的怀里。

她大吃一惊,本能地想高声呼救,但那人像洞察了她的心思,一边用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巴,一边把她拖进一道安全门,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她马上明白,对方把她带来这里,目的就是逃避监控,一股不好的预感令她毛骨悚然,那人在她的背后,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以双方的体形来说,她要反抗也不容易,唯一能做的就是奋力挣开那人的掌控,然后张嘴狠狠地朝他的手咬去。

背后那人受不了疼痛,低声地惊呼了一声,但依然死死地抱着她,她突然也不挣扎了,因为,她嗅到了那个人身上淡淡的味道。

香茅草的味道。

是卓智。

他喜欢香茅草的味道,他习惯了用香茅草制成的精油,有时候是为了驱蚊,有时候是为了提神。

见她不挣扎,卓智便慢慢地松开了手,她转过身,看着他。

自上次分别后,大半年来,她第一次见他。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裁剪得宜,合体大方,令他身材的优点更加彰显出来,高瘦、挺拔,她的心轻轻地、酸酸地动了一下。

可是当她的目光缓缓地向上,便看到了他那张略带不耐烦的脸,从表情到眼神,都透着不耐烦。

他很不耐烦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丁翘满心的惊喜,便在瞬间全成了怒意,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因挣扎而弄得有点凌乱的头发捋顺,淡淡地说:“关你什么事?”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眸中有光,就像以前那样看着她,可是他的脸却是冷漠的:“我说过,叫你不要跟江盛混在一起。”

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她?她脸上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你是什么意思,你跟我分手了,还不许我跟别人在一起?”

卓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声音却低了几个分贝:“我恳请你,不要跟江盛在一起。”

“为什么?”

“他配不上你。”

丁翘淡淡地笑了:“那你呢,卓先生,你配得起我吗?”

卓智停了一秒钟,叹了一口气说:“别这样,阿翘。”

不知为何,那声叹息竟然令丁翘萌生了些许不忍心,她不由得也收回了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轻轻地说:“那你想我怎么样?”

不等她回答,卓智突然挺直了身子,双眼盯着安全门的方向,丁翘被他的表现骇住了,不由得也侧耳倾听。

有人朝这里走来。虽然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但因为特别寂静,还是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嗒嗒嗒,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可以听见对方轻微的喘息声。

卓智趋步向前,在对方推开门之前,他拉开了门——门口站着,江盛。

见到他们,江盛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高兴地对丁翘说:“我刚听小郭说你来了,便上来找你。”顿了一下,他微笑着看向卓智,“你是怎么回事,跟阿翘说话还要躲到这里来?”

卓智一愣,似乎一时反应不过来:“我……”

江盛便笑了,笑得那么真诚、人畜无害,他边笑边摆手:“好了好了,不用解释,我明白,也理解。”

似乎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是迫不及待地要躲起来亲热,丁翘不喜欢这种被误会、被曲解的感觉,淡淡地说:“江盛你误会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下江盛也愣住了,他尴尬地看了丁翘一眼,又看了卓智一眼,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丁翘朝他微微点头,说:“我有些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晚些见。”

江盛点头:“好,待会儿见。”

卓智自觉地让出位置,默默地看着丁翘从他跟前走过,直到她消失在走廊中的一个房间里。

江盛拍拍卓智的肩膀:“介意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卓智摊手,苦笑:“吵架了,也不想挽回了。”

江盛说:“女孩子嘛,哄一哄就好了。”

卓智摇头:“不,我不想再惯着她的臭脾气了。”

江盛便笑了:“阿翘在我见过的女孩之中,脾气算好的了。”

卓智也笑了:“那是因为你对她还不了解。”

江盛微笑:“哦?不过你的女朋友,还是你说了算。”

卓智朝江盛点点头:“我到二楼看看去。”

卓智朝走廊走去,江盛默默地看着卓智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扬声说:“不用去了,在电脑上看监控就好了。”

卓智站定,缓缓地回过头,恭敬地说:“那我先下楼了,江总。”

卓智朝电梯走去,江盛看着卓智的背影,若有所思。

丁翘进了房间,把门关上,扑倒在**,一动也不动。

唯有泪水,在默默地流。

大半年没见,是他说要分手,是他把她的微信拉黑了,可是她依然在想念他,在惦记着他,这让她自己都觉得很没有面子,可是她能怎么办,她舍不得他。

她曾想过千万次,若再次重逢,他会跟她说什么,没想到的是他冷漠地问她:“你来干什么?”

好像他算准了她是为他而来,所以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令她颜面扫地,只想逃离。

她偏偏不想如他的愿,凭什么?他想把她气跑,她非要高高兴兴、体体面面地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知道,这个世界谁都不是谁的救世主,她没有了他,依然能活色生香。

她迅速调整情绪,把自己武装起来,幸亏考虑到参加晚宴,她早有准备。她梳妆打扮,还抹了一层浅浅的腮红,收拾完毕看时间,快5点了,她拿起手机和手袋正要出门,想了一下,又忍不住转身在穿衣镜中打量,镜子里映出一张微红的脸,长发被她绾在脑后,额头显得圆润而光洁,一身裁剪合体的修身长裙,刚好把她玲珑的身材勾勒得曲线毕现。

她鲜少这样穿着打扮,母亲为她在国外买的化妆品,她平时也极少用,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有点不甘心地想:凭什么让他影响我的心情,我打扮才不是为了他,女为悦己者容那套封建思想早就过时了,现代女性只为悦己而容。

丁翘乘电梯抵达一楼时,门刚徐徐打开,便看见小郭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他热情地趋步上前,指引着丁翘朝宴会厅走去:“丁小姐,这边请!”

大厅里依然是静悄悄的,跟之前没有丝毫分别,丁翘不由得纳闷道:“怎么不见其他的客人呀?”

小郭微笑着说:“现在是5点零5分了,丁小姐。”

原来自己已经迟到了,丁翘有点不好意思,她向来注重时间,平时采访都会提前半小时就抵达现场,今天如果不是在镜子前流连太久,本来也不会迟到的。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小郭依然是得体的笑容:“没关系的,丁小姐。”

小郭带着丁翘一直走到宴会厅。

宴会厅大门紧闭,数名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男子站在门口,身板挺直,表情严肃,似乎带着某种不可侵犯的力量。

小郭微微点头,其中两名男子一左一右地打开宴会厅的大门,小郭对丁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进吧,丁小姐。”

丁翘问小郭:“你不进去了?”

小郭后退两步,谦恭地微笑:“我在外面等你。”

丁翘微愣了一下,她背后两扇厚重的大门悄无声息地被关上了。

眼前,是一片璀璨的世界,耀眼得几乎令丁翘睁不开眼睛,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高的屋顶倾泻而下,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朝这边看来,几乎就在同时,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丁翘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定是弄错了,他们把她误当成了某个重要的人物,一定是这样,丁翘竭力地微笑着,慢慢地向前走去,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正常一点,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被安排在哪里,众目睽睽之下,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适合自己坐的位置。

她暗自叫苦,如果不是自己迟到,就不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正在她硬着头皮往前走的时候,一个人迈着长腿朝她走来,那温暖、得体的微笑是他的日常标配——江盛。

她如获大赦,忙迎上去。江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弯腰,朝她伸出右臂,她便自然地挽着他的右臂,由他把她引向宴席。

待她坐下来,又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江盛给她安排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位置——整个宴会厅,她和江盛的位置,相当于主位与副主位。

宴会里并不是传统的圆桌摆设,而是按照“凹”字形摆设的,她和江盛正处于“凹”字的下面一横的位置,而且他们的位置是居中。

丁翘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但一个庆典的宴会这样设计,还是让她大吃一惊——而且,还把她安排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难道是因为江盛知道她失恋了,所以特意把她安排在他身边安慰她?她有点感动,也有点惭愧……她有点后悔出席这个宴会了。

她稍微定了定神,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这才发现这茶杯颇为与众不同,茶杯是白色的细瓷,绘有蓝色的花草,似乎是上好的瓷器,碟子上也是同样的瓷体、同样的花草,甚至连碗也是……似乎哪里不妥,她定睛再看,只觉得这杯子和碗碟,似乎有些年月了,远不及超市卖的骨瓷来得白、透、亮。

许是看出了她的惊讶,江盛微微侧身向着她,说:“这是英国的奥特赛家族在1740年向中国的工匠定制的陶瓷,一共36套,加上餐盘和大盘共计360件。”

丁翘张口结舌:“所以,今晚参加宴会的人,一共是36人?”

江盛点头微笑:“不错。奥特赛家族曾是欧洲著名的贵族,后因种种原因家道中落,这套瓷器于10年前被凯伦家族购得,至今仅用了10次,很荣幸,我们有机会见证它的第10次。”

丁翘惊讶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啊?”

江盛笑了:“为了能让陶瓷得到最好的保护,凯伦家族除了为这套共计360件的陶瓷购买了巨额保险外,还严格限制了它的使用数次,一年只用一次,而且……”他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必须是非常重要的场合,不但对客人有限制,对客人的身份审核也非常严格。”

“嗯。”

江盛又说:“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人们对这套瓷器充满了憧憬,盼望能有机会参与这样的饭局。哪怕是在欧洲,这样的饭局也是许多贵族和政要梦寐以求的。这套餐具,是首次在中国使用。”

丁翘赞叹之余,不禁抬头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坐在斜对角的美女极其脸熟,她心念一动:这不是这段时间红透全国的影视明星甄贝贝吗?

再看她旁边,是一名看上去颇有些年纪的男士,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创造了互联网神话的某大咖。

天啊,全中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交钱排队等着跟他们吃一顿饭啊,她终于明白小郭说的客人很特别是什么意思了,是的,他们都很特别,除了她自己。

丁翘深感惭愧,有点语无伦次地对江盛低声哀叹:“我真是罪过……你不应该请我来的,浪费了一个这么好的名额。”

江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坐在这里。”

丁翘以为,江盛这样说,只是他一贯以来的暖男体质驱动,她心里既是感激又是惭愧,想着他这么久以来一直如此珍视自己,哪怕求爱被拒,依然待她至真至诚,乃真君子。

直到半年以后,她才知道,为什么江盛会这样说,她,确实是最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人。

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有资格。

很快,若有若无的钢琴声响起,菜也逐次端上来,每个人的菜都是独立分装的,很精致,但分量极少,丁翘一大口就吃光了。幸亏菜上得极快,她刚吃完一份,马上有人来撤了旧的器具,又马上有人上了新的菜式。

丁翘一口气吃完了五六道菜,才发现江盛只吃到了第三道,而他已算快的了,其他的人,仍然在吃第一道菜。整个大厅都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似乎一心在品尝美食。

丁翘的脸微微发红,便放慢了吃喝的速度。

在丁翘吃完第10道菜的时候,好戏终于上演了——一名身穿月白色旗袍的女子托着一个托盘款款而来。丁翘初时并没有留意到那托盘中装着什么,她完全被那女子吸引住了。旗袍本来就考验穿着者的身材,而且那旗袍还是丝绸质地,穿着者的身材但凡有一点不足,都能被旗袍无限放大,但是,那女子把这身旗袍穿得恰到好处。

腰很细,看上去似乎盈盈一握,但胸与臀又是圆润的,当然不是肉弹那种,而是与腰形成流畅的线条,那女子长着一张跟她的身材一样精致的脸,但那张脸也是沉静的,静得让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丁翘被那女子的脸吸引住了,直到对方走到跟前,丁翘才发现,托盘中放着一个描绘着公鸡的敞口杯。

丁翘忍不住问旁边的江盛:“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鸡缸杯?”

江盛轻描淡写地说:“是啊,能在这里展出的,都是正品。”

众人早就停止了吃喝,引颈凝望着这鸡缸杯。

丁翘隐约记得,2017年,一个不到巴掌大的敞口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在中国香港拍出了2.8124亿港元的天价,刷新了中国瓷器拍卖的纪录。

丁翘忍不住问江盛:“这个鸡缸杯,很贵吧?”

江盛侧过脸,耐心地解释说:“今晚展出的都价值连城。”末了,他又添上一句,“目前全世界保存了约20件鸡缸杯,大部分为世界各大博物馆所收藏,单是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就有6件长期展出,北京故宫博物院、伦敦大英博物馆、英国大卫基金会、伦敦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剑桥费兹威廉博物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及日内瓦鲍氏东方艺术馆也有收藏,还有一些是私人收藏。”

丁翘不由得赞叹道:“真厉害。”

江盛却淡淡地说:“保存的数量太多,成不了大气候,行情比不上孤品。”

丁翘再次张口结舌,2亿多还叫成不了大气候?

那女子把鸡缸杯展示完毕后,很快便退下,人们这才像缓过神来,有人低声细语,有人继续品尝美食。

丁翘恍然大悟,能让这些名人跑来浪琴湾出席这样一个饭局,原来不只是英国贵族的那套瓷器的号召力,还因为饭局上的名贵文物的展出。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这次,她带来了一个小盆似的器具,从材质上来看,也是陶瓷,体积比之前的鸡缸杯要大得多,上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描花,颜色倒清新,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

旁边已有人按捺不住发出赞叹,丁翘淡淡地扫一眼,人人脸上均是惊喜莫名的表情,似乎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便是天大的福气。丁翘心想,这些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么眼窝子突然就这么浅了?

许是看出她眼神中的困惑,江盛给她介绍道:“这是一个产自宋朝的汝窑葵花洗。”

丁翘有点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汗颜,嘴里却说:“怎么也没有人介绍一下呢,这么生僻的东西,现在谁知道啊。”

不料,江盛淡淡地说:“他们都知道的。”

言下之意,便是仅有丁翘一个人不了解行情了,丁翘有点悻悻然,不禁问道:“你对文物也很有研究吗?”

江盛摇摇头:“说不上,略懂一些而已。”

丁翘想起那次跟卓智去拍卖会时,在现场见过江盛,看来他是对文物真的感兴趣,起码比她和卓智要懂得多一些。

想起卓智,她突然心里一动,怎么整个晚上都没见他?

她的心便又轻轻地酸痛了一下。他提出分手以来,这大半年,他成了她心里的无名伤痕,不可触碰,一碰便酸痛难忍,她唯有以忙碌的工作来填满这些酸痛的间隙。

强撑了大半年,原以为自己已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当卓智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冷漠地问她来这里干什么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依然未痊愈。哪怕他冷落她,嫌弃她,驱赶她,她依然放不下他。

因为,她忘记不了他爱她时的模样,这样爱过的人,怎会突然不爱?

他对她说:“我不相信爱情,可是我相信你。”

他说:“阿翘,我发誓,有生以来,从此以后,我只对你这样说。”

…………

这才是最要命的,他都这样对她了,她却依然放不下。她苦笑着摇摇头,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是在他获悉自己跟江盛吃饭以后,还是三婆去世以后?她曾问过他为什么,可是他不说,铁了心要跟她分手。

分就分吧,阿智,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对我,我都要放下你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拿起桌上的酒一口喝下去。

那酒是果酒,酒味不大,清凉而甘香。她拿起桌上的小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五六杯,这才觉得胸中郁闷之气消除了大半。江盛估计是担心她,曾试图劝阻她喝,她微笑着表示自己无妨。她是知道自己的酒量的,这点果酒影响不了她。

那漂亮的女孩不时把精美的陶瓷端上来,算起来统共应该有10件吧,反正丁翘也没认真看,她对这些其实兴趣不大。后来,那女孩不再出现了,场上的吃喝便又继续起来。

丁翘却吃不下去了,只觉得胃被撑得厉害,一股恶心的感觉老往上涌——那酒的后劲真大。她担心自己再待下去,便要当众出丑了,于是强打着精神,微笑着向江盛告别。

江盛体贴地要送她出去,她连连摆手示意他留在位子上,然后挺直腰肢强忍着各种不适,仪态万方地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她立即冲进卫生间吐了起来。不知道吐了多久,反正吐完心情好多了,好像把心里的委屈和愤懑都尽数释放了出去,后来便爬上床睡着了。临睡前的一刻,她想,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个这里,以后,也许都不会再来了。

别了,浪琴湾。

别了,卓智。

也许是终于明白有些事勉强不来,也许是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丁翘这一觉睡得非常酣畅,直到她被尖锐的铃声从梦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她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伸手按亮了床头灯。

“铃……铃……铃……”

外面的铃声依然尖叫不停,她侧着头倾听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这是消防报警器的响声!

几乎就在同时,她从**一跃而起,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便朝门口冲去,打开保险栓、扭开门锁、冲出走廊外,一气呵成,估计时间不足30秒。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灾场逃生,但长期以来的采访经历,已足以令她晓得,当灾难来临的时候,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整座大楼的人都被惊动了,丁翘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喧闹声,周围的房间也相继有了响动,估计人们都被惊醒了,但没有一个人走出来。住在这层楼的,应该都是晚宴上的人,他们都是有脸面的人,也许正忙着换衣服或收拾细软,是不可能像她这样穿着睡衣光着脚板就冲出来的,可是跟生命相比,脸面与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是自己逃命要紧,还是拍门提醒他们迅速逃生?电光石火间,她的双腿本能地朝最近的房间走去——她还是不忍心独自走开。

就在这时候,那尖锐的铃声突然停止了,因为之前的声音太过刺耳,猛然一停,便顿觉清静无比,她呆了一下,险情解除了?

突听叮的一声,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正朝这边走过来。她松了一口气,电梯还能用,说明情况不至于太糟糕。她迎上去,是小郭。

“小郭,这是怎么回事?”

小郭脸色是平和的:“丁小姐,没事没事,误报了警钟。”

丁翘惊讶地:“误报?”

小郭认真地说:“是的,有同事在室内抽烟,因为冷没有开抽风机,触发了消防设置,就报警了。”

这时候旁边的房间相继有人打开门朝这边看来,小郭大声说:“打扰各位了,不好意思,是误报,现在没事了,大家继续休息吧。实在不好意思啊!”

人们纷纷关上门,小郭掉过头来对丁翘说:“丁小姐,你也回去休息吧。”

丁翘点点头:“嗯。”走到门口,她回过头看着小郭,“江总呢,他也醒了吧?”

小郭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说:“是的,就是江总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让你不必担心。”

丁翘点点头,回了房间。只是这样一闹,她便再也睡不着了,躺在**,今晚,不,现在是次日凌晨了,应该说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便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重现。

她参加了一个很隆重的饭局,连饭局上用的碗碟,都是凯伦家族的藏品,一套有360件,每次只能宴请36人;饭局上有名贵文物展出,她只记得有鸡缸杯和那个天蓝色的盆子,哦,不,江盛说那个叫汝窑葵花洗,后来还展出了什么,她全无印象了;参加饭局的人都非富则贵,大家对这些文物似乎都非常熟悉,也非常感兴趣……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些了,后来她喝了许多酒,在出丑之前回了房间,虽然那酒后劲大,但她吐过后又睡了一觉,精神倒也爽利。

突然,她心念一动:这个饭局这么高档且小众,为何远在美国的母亲会知道?她记得母亲跟她提过,说有可能会回来参加这次宴会,是谁邀请她的呢?

她看了一下时间,美国那边,约莫是母亲享用下午茶的时间,于是便拨通了她的电话。

很快,周颖芝便接了电话:“宝贝!”

丁翘调皮地笑了:“骗人,我才不是你的宝贝,老杜才是。”

显然,母女俩已经习惯了这样开玩笑,周颖芝笑了:“怎么了,你吃老杜的醋了吗,宝贝?”

丁翘连忙说:“没有没有,你让老杜放一万个心,我绝不会妒忌他。对了,老杜最近好吗?”

周颖芝说:“他很好,你要跟他说话吗?”

丁翘连忙婉拒:“不用了不用了,你代我向他问好就行了。”

周颖芝笑着用英语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很快,丁翘便听到了老杜在旁边的笑声。

闲聊了几句,周颖芝说:“国内现在天还没亮吧?怎么你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丁翘怕她担心,忙说:“没有没有……妈,前几天你说要回来参加江氏的饭局,你是收到了他们的邀请了吗?”

周颖芝轻描淡写地说:“有个朋友收到邀请函了,他说可以带我们去,我想着如果回国,也可以顺便去。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丁翘惋惜地说:“你们没回来就可惜了,你知道这个饭局有多夸张吗?”

周颖芝笑了:“有多夸张,说说看?”

丁翘说:“吃饭的碗碟都是从外国运回来的,说是那个什么凯伦家族的珍藏,听说饭局是定额36人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不行,还有,饭局上展出的是价值上亿的文物,来的不是明星就是政要,别提多厉害了。”

周颖芝又笑了:“听起来似乎挺厉害的。你参加了吗?”

丁翘答道:“参加了啊,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周颖芝说:“一共才36个名额,你都能参加,说明你比老妈混得好啊。”

丁翘说:“没有啊,朋友请我去的嘛,就是那个富二代江盛啊,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他送了我一个手机,我让你买了一个包包回赠给他的……”

她心里突然一动,这么重要的饭局,名额也有限,说不定有多少人愿意豪掷巨资也要参加,江盛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名额给了她,难道只是为了让她见见世面?还有,参加饭局的都不是一般的人,可是他们心甘情愿地坐在那儿任由摆布,难道他们仅仅只是为了吃一顿饭,欣赏一下文物?

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阿翘?阿翘?”直到母亲在电话那边连续叫了几声,丁翘才回过神来:“嗯,我在。”

周颖芝关心地说:“你没什么事吧?”

丁翘忙说:“我没事。”

周颖芝说:“你的小男友还好吗?”

丁翘停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跟卓智谈恋爱后,如实向母亲报告过,这一年多母亲没有回国,想不到还未见过真人,两人便分手了。

片刻,丁翘才说:“妈咪,我跟卓智分手了。”

“为什么?”周颖芝问,“是因为江盛吗?”

丁翘呆了一下才说:“妈咪你怎么这么想?我跟卓智分手,怎么可能跟江盛有关?是我和卓智之间出现了问题。”

周颖芝说:“既然跟卓智分手了,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江盛?我觉得他比卓智更适合你呢!”

丁翘哭笑不得:“妈咪你说什么呢,你认识江盛吗?就这么急着把他塞给我。”

周颖芝笑着说:“我是没有见过他,但也听你提起过几次啊,他救过你,为人慷慨,对你也好。”她加重了语气,“关键是,他们家跟我们家更匹配。”

丁翘不耐烦地说:“妈咪你越说越俗气了,我只把江盛当好朋友,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周颖芝顿了一下,体贴地说:“那……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请假出来散散心,顺便陪陪妈咪?”

丁翘忙说:“不用了,妈咪,我没事,放心好啦……”

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丁翘起床走向门口,从猫眼往外看,站在门外的是小郭。

丁翘忙说:“妈咪,我先不跟你说了,有点事。”

她打开门,小郭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步,一见她便面露喜色:“丁小姐,江总让你去一趟。”

丁翘像是预感到什么,淡定地说:“好,你等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跟你走。”

丁翘走进江盛的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抽烟,她微微一愣,有什么事能让一向不抽烟的江盛突然抽烟,还三更半夜向她求助?

见她进来,江盛马上掐灭了烟头,指指沙发:“坐吧。”

丁翘坐下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江盛苦笑:“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本来也不应该打搅你的,但现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丁翘更加好奇了,经历过昨晚的饭局,她觉得江家已经算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厉害角色了,这世界上还有江盛摆不平的事?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江盛说的一句话令她吓了一跳:“那个宋朝的汝窑葵花洗,不见了。”

汝窑葵花洗?那个价值超过两个亿的蓝色小盆子,竟然不见了?

丁翘连忙问:“报警了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应该买了保险吧?”

江盛苦笑着摇头:“不能报警,也没法子买保险。”

丁翘更加诧异了:“为什么?”

江盛说:“这批名贵文物,是以工艺品的名义申报进来的。”

丁翘明白了,如果以古文物的名义申报,可能程序上会复杂许多,而且也会引起各方的关注。于是她问:“其他的文物都没事?就单单丢了那个汝窑葵花洗?”

江盛说:“是。”他打开桌上的电脑,“你看看这个。”

画面显示的是一个密室,里面的玻璃柜上,放置着的正是昨晚展出的文物,那件汝窑葵花洗亦在其中。

丁翘盯着画面看了好一会儿,画面一直没有变化,只是屏幕上方的时间一直在飞快地变换着秒数,突然眼睛一花,画面上的汝窑葵花洗竟然不见了!

丁翘惊讶地指着屏幕:“为什么会这样?”

江盛苦笑:“我们的监控,被人做了手脚,包括外面走廊的监控。”

丁翘大吃一惊:“竟然有人这么厉害?”

江盛说:“对方应该是在消防警报响起来的时候,趁众人忙乱之际,把东西带出去藏起来了。”

丁翘说:“消防警报为什么突然会响?”

江盛说:“因为有人故意在楼下一个房间点燃了旧报纸,浓烟触发了消防警报,而且对方故意把房间的门锁弄坏,以致短时间内解除不了警报。”

丁翘问道:“有怀疑的对象吗?”

江盛说:“有。”

丁翘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是谁?”

江盛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卓智。”

丁翘一时说不出话来,江盛说:“以前感觉他是一个特别靠谱的人,所以当他来应聘保安经理的时候,我心里还特别高兴,这段时间他的表现也可以,可没想到现在会这样。”

丁翘问:“你怀疑他,有证据吗?”

江盛摇头:“那倒没有,所有的监控视频,都被做过手脚了,估计是有人在远程控制我们的电脑。”

丁翘大吃一惊:“你认为……他有帮手?”

江盛说:“也不一定,也许他在我们的电脑中植入了某种软件,但是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找不到任何证据。”

丁翘叹了一口气,她了解卓智,如果他想干成一件事,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去做。

江盛又说:“请你来,是希望你能劝劝他。”

丁翘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你会怀疑他?”

江盛说:“警报解除后,他是最后到岗的,而且,作为保安经理,他今晚与文物的接触最多。”

丁翘缓缓地说:“如果他不承认呢?”

江盛苦笑:“那就只能报警了,但是,我不希望走到那一步。这是江氏首次与凯伦家族合作,我们主动拒绝了对方提供的商业保镖,文物改由我们保管,如果以这种方式收场,除了面临巨额的赔偿之外,弄不好还会有监守自盗的嫌疑,在欧洲奢侈品行业,我们恐怕也会声名狼藉,没有人会再信赖我们。”

果然,不等江盛说完,卓智便略带气愤地提高声调:“我没有做!

不是我!”

按江盛的意思,本来是让丁翘私下里找卓智聊的,但是丁翘不愿意再跟卓智私下接触,干脆让江盛直接把卓智叫来问。

丁翘默默地看着卓智,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夸张,甚至有点虚张声势的味道,难道,真是他做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丁翘说:“消防警报响的时候,你在哪里?”

卓智看了丁翘一眼,闷闷地说:“在外面抽烟。”

丁翘与江盛对视了一眼。丁翘淡淡地说:“三更半夜跑到外面抽烟?据我所知,你以前并不抽烟,不至于突然变得烟瘾这么大吧?”

卓智的脸上浮起玩世不恭的笑:“你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我跟你分手,所以针对我?”

丁翘惊讶地看着卓智,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丁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我没有针对你,只是出于一个老朋友的关心,我希望你说实话,这样对大家都比较好。”

卓智镇定地说:“我说的就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们。”

丁翘说:“好啊,江盛,那就报警好了。”

江盛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点点头:“好吧,那就报警吧。”

丁翘看了卓智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阿智,如果真是你做的,我还是希望你尽快把东西拿出来,因为这事关国际文化交流,撇开它的价值不说,单是破坏中外文化交流的罪名,就非同小可。”

卓智似乎被唬住了,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江盛见状马上说:“如果你现在拿出来,我可以什么事都不追究。”

卓智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眼神游移地说:“你说话算数?”

丁翘心里说不出地难受,她爱过的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江盛说:“当然,我承诺过的事,必定会做到。”

卓智想了一下,说:“我带你们去找。”

数分钟后,卓智带着江盛和丁翘穿过大堂,从角落的垃圾桶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被打上结,从轮廓可以看出里面装着东西。

丁翘哭笑不得,直到这一刻,她都不愿意相信卓智是这样的人。

江盛激动地抢过卓智手中的黑塑料袋,打开,惊叫:“怎么会这样?”

塑料袋里面,那个价值连城的宋朝汝窑葵花洗,已被摔成大小不等的十多块!

卓智嗫嚅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听说那个葵花洗特别贵,就想悄悄拿出来看一眼,没想到不小心,摔在地上,破了。”

江盛什么也没说,把手中装着碎瓷的黑塑料袋一扔,揪着卓智胸前的衣服劈头盖脸地打起来。

丁翘忙把两人分开,她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笑话,她想不明白卓智为什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恍惚中又觉得他犯这样的错误也不奇怪,在拍卖会上,他不是也试过直接冲上去把人家的碗抢在手里看吗?

只是那时候有她陪他,一个人的胡作非为,因为有了另一个人的陪伴,看上去没那么傻而已。归根到底,也还是傻的。

想起他现在闯下的弥天大祸,她有说不出的难过。这种难过,比他向她提出分手更让她感到伤心和绝望。他的未来,恐怕都要为此事陪葬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流泪了。

江盛已失去了平日的温和和谦卑,对丁翘说:“你别拦着我,让我揍死他!我今天非把他揍死不可!”

丁翘紧紧地拦着江盛,她边流泪边对着江盛大声说:“求你别打了,你现在打死他也没用,报警吧,你想让他坐牢就让他坐牢。”

卓智默默地看着丁翘流泪的脸,突然说:“别哭了,我愿意赔。”

江盛气炸了:“赔,你拿什么赔?”

卓智说:“我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葵花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