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没有一点消息,也没有半点迹象,副厅级领导干部拟任命公示的布告就登在了各种媒体上。
胡增泉得到这个消息,又找来报纸看半天,才相信真的是完了,事情就像这印成的报纸,白纸黑字,不可更改。
如果是第一名被任命为奇才大学的副校长,当然没有话说。可公示拟任命的是第三名叶天闻。凭什么,难道就凭他和省委吕书记认识?这也太欺负人了。
更可气的是也没有杜小春的名字。拟任命的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就是人家政策研究室的那个女处长。杜小春多次说过,这个女处长在政策研究室工作多年,也是多年的正处级干部。杜小春怕的就是她。真是怕处就有鬼,还真的被应验了。
两个人双双倒了霉。命运偏偏让他们两个一起倒了霉。真的是倒霉透了。
前天晚上做了个梦,好像还是小的时候,不知偷了谁家地里的甜瓜,被三四个大人追赶,但他跑得特别快,其他几个伙伴都被抓住了,就他一个没被抓住。醒来他还觉得这是个好梦,也是个好兆头。甜瓜象征着美好的职务,是一个很甜美诱人的果实。被追赶预示着这次副厅在向他靠拢。跑得快也暗示他在官道上升得快。谁能想到恰恰是相反。别人都被抓住,说明别人都被选定。他没被抓住,他当然是没被录用。
胡增泉不知道杜小春知道不知道已经公示。如果知道了,她会怎么样,她能不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他想打电话问问,又觉得还是不打为好,这种事,迟一点知道,迟一点痛苦。
但不知道结果仍然焦急地傻等待,也许比知道了结果更折磨人,更消耗人。胡增泉决定还是打个电话,但不要直说,要委婉一点,最好说成是听说,而且先说可能不妙,做一个铺垫,让她思想上有一个缓冲的过程。
刚要拨电话,他的手机却响了。接通,是杜小春打来的。杜小春刚开口,却突然呜的一下哭出声来。杜小春虽然拼命控制,但还是控制不住悲痛,然后干脆放声痛哭起来,而且一时哭得悲痛欲绝酣畅淋漓。胡增泉的心也一下坠得找不到底。他感觉是杜小春知道了落榜的事。但又不敢肯定。自从高洁发病到考副厅等待,他觉得自己的神经也脆弱到了极点。那天高洁体检查出肺癌,给他打电话时,未曾开口就是这么大声痛哭的。今天又听到这样的哭声,一下不仅头皮发麻,浑身也开始发抖发凉。他想问,但声带抖得发不出声。杜小春努力半天,才勉强说出一句太欺负人了。但这句含混不清的话,却一下点燃了胡增泉胸中的怒火。他想跟了骂几句,但杜小春继续在痛哭,他只好打住。他知道,此时他说什么,也减轻不了她半点痛苦。
努力控制半天,杜小春才控制住痛哭。她哽咽着说,太欺负人了,我倒不是为我怎么样,我觉得他们这样做,欺骗的是群众,破坏的是民主,败坏的是党风,丧失的是民心。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你们不以成绩取人,为什么又要考试又要面试,难道仅仅是为了走一个过场?显示一下民主?愚弄一下人民?难道人民就是这么好愚弄的吗?难道人民就是这么好欺负的吗?我告诉他们,中国也不是过去的中国,人民也不是愚不可及!
胡增泉感觉杜小春把他当成了假想敌,也把他当成了被审判被声讨的对象。她真的是太激动了太失控了。感觉后两句话,好像还是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总理时的讨伐檄文。胡增泉想劝她平静一下,但她质问的,也是他想说的。他心里也憋着一肚子这样的话,他也想大声地哭喊出来。但他只能保持沉默。
杜小春又说她要找他们去问一问。凭什么他们就如此随便捉弄人,难道人就没有尊严吗?难道人就没有人格吗?难道人就没有羞耻吗?难道人就没有公平正义吗?难道人就这么好摆弄吗?我要他们给我一个回答,还我一个公道,甚至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去找一找问一问也是对的,他也想去找一找问一问。不找不问,人家还以为真的就那么好摆布,真的就那么轻飘飘,真的就没给人造成一点点伤害。但去找不是去吵架。那里可不是随便能去吵架的地方。如果去,也只能是去询问情况,去述说心愿,去表达心声。胡增泉说,找一下是必要的,但你不要太冲动,咱们都先冷静一下,冷静下来,才能去;冷静下来想好了,咱们两个一起去找。
放了电话,胡增泉觉得杜小春目前的情绪太危险。她竟然把自己当成了人民,什么欺骗群众破坏民主败坏党风,这能扯得上吗?能这样牵强附会吗?如果真的这样去质问,不仅会惹怒组织部的人,人家也会觉得你可笑,觉得你真没水平,觉得你太幼稚,人家没任命你也确实是对了。
胡增泉反复考虑,觉得去问一问确实是必要的。但问是次要的,更不是目的。目的应该是通过问,通过接触,让组织上了解你,认识你,认为你是一个好同志,认为你不仅能够正确对待升迁,还能正确理解组织,还能舍弃自我顾全大局,等等,等等。有了这祥一个好印象,然后再开始诉说,让组织知道这次你是吃了亏的,是受了委屈的,是深明大义的。如果组织上同情了你,事情就有可能向好的方向发展。虽然不能重新任命你,但组织部里的好事太多了,机会也太多了,随便想一想,就会想出办法来。随便动动嘴,就可能改变你一生的命运。
胡增泉又觉得这次考试也没白考,落选也不是绝对的坏事,至少提供了一个去找组织部的理由。如果没有这个理由,你凭什么去找,你凭什么向人家诉说。
这次考副厅,杜小春应该是最大的吃亏者。笔试面试双第一没被任命,她当然是最有理由去找,最有理由去说说。胡增泉决定立即去杜小春那里,好好和她谈谈。先告诉她去找的目的,稳定住她的情绪。然后再向她详细说明利害,让她把情绪调整到平和,而且把理直气壮调整为弱小委屈;把讨要说法调整为乞求同情;把思想不通调整为深明大义;把悲观失望调整为永不松懈。有了这样的心态,才能去找,才能去谈,才可能有个好的结果。
胡增泉给杜小春打电话,要她在家等他,然后便急忙出了门。
到了杜小春家,杜小春的情绪又非常低落,而且说不去找了,再不管也再不想了,权当被玩弄了一回,被流氓欺骗了一回。这样的情绪波动让胡增泉感到吃惊。他不知杜小春是什么血型,这样容易冲动又这样容易消沉,简直有点喜怒无常。难怪很轻易地就离了婚。这样没有耐性的性格,以后和她结了婚也有麻烦。也许是对她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让她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平日的修养。平曰或者说她的本质,应该是很文静很温柔很理性的。
胡增泉在她的对面坐下,然后说,咱们也应该站在人家的立场上想想,人家任命别人,肯定有人家的理由,不管这理由是什么,肯定会让你无话可说。就像人们常说的,用你,会有一万条理由,不用你,同样会有一万条理由。但我想好了,我们今天去,不是去问理由的,而是去谈心的,是让人家了解咱们的,也是向组织交心的,甚至是向人家乞讨的。你可能要问为什么要这样,我只能说的是,机会不会只有这一次,组织部能给你的,也不仅仅是这一次,也不仅仅是这一点好事。在那里,权力很大,机会也很多。我们今天去,为的就是下一次,为的就是坏事变好事。即使目前不能给你好事,但如果下一次再考,如果再考一个第一,你看他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肯定不会再一次越过你任用别人。相反,如果你这次去得罪了人家,或者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下次别说用你,听到你,就想把你打人另类。
刚才杜小春已经平静了下来。胡增泉的话,也让她想通了,现在她的心里也是这么想。如果下次再考,为争这口气,她也会再去考。她觉得胡增泉的想法是对的。再说有胡增泉带她去组织部,去就去一趟,反正一切有他,她想说就多说几句,不想说就少说几句。陪他去就是了。
胡增泉给组织部的佟副处长打电话,说了自己想去说说的想法,然后问可以不可以去说,组织部的领导在不在。佟副处长说,说说倒也可以,但只能找分管的副部长说,下午副部长可能在。
下午上班前,胡增泉和杜小春就守在副部长的门口。等到三点,正在心焦失望时,副部长终于来了。
胡增泉恭恭敬敬小心翼翼说完情况后,副部长一下很是热情,不仅让座,还给倒荼。副部长说,我也想找你们谈谈,也想了解一下你们的想法。
真正要谈时,却一下又感觉很是拘束,那一肚子的千言万语不知一下跑到了哪里,而且许多话也不大好说。而杜小春更是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低了头苦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胡增泉觉得只能从杜小春那里说起,而且说杜小春的事,要比说自己的事好得多,也方便得多。胡增泉先从杜小春多么优秀说起,然后讲杜小春多么适合做管理研究工作。讲到曾在电视上讲经济学时,副部长一下来了兴趣,说,我说怎么这么面熟,我想起来了。然后对杜小春说,你的那个电视讲座我基本看了,讲得确实有点道理,有点新意,有些提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女同志有这样的才能,确实难能可贵。副部长感慨几声,又赞美几句,然后说,只是这次刚好不巧,你报的职位刚好就有一位女同志需要提拔。那位同志资历很深,能力也不弱,担任正处领导职务也很长,而你又没担任过领导职务,又很年轻,都说你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所以大家都认为还是先提拔那位同志更合适一些。
副部长这样一说,气氛一下轻松起来,杜小春也抬起了头。胡增泉继续说杜小春。说为这次考试做了多少准备,考试完毕后又抱了多么大的希望。不待胡增泉说完,副部长说,这些我都能理解,说实话,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你们的心情我不仅能够完全理解,而且一下仿佛也回到了那种情况。但这种事情还要我们正确对待。要求进步是好事,谁也想进步得快一点,这也能够理解。但职位就那么几个,所以总要有个先后,有个快慢。好在你们都是知识分子,道理也都明白,觉悟也比我高,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要说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够理解组织,能够正确对待自己的升迁。当然,更希望你们不要消沉,因为希望始终就在你们面前,命运也就在你们自己的手里,只要你们始终努力,只要你们把条件创造好了,组织不会埋没人才,组织也会给你们一个合适的位置。当然,我们也可以给你们创造一些条件。比如杜教授,你没担任过领导职务,我们就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比如到地方去挂职锻炼,比如到厅局担任一阵领导助理。总之只要你们要求进步,而且又具备了一定的能力,组织上是不会注意不到你们的。
从进门到现在,副部长的眼睛和注意力基本就在杜小春的身上,至于他胡增泉,虽然在不断地说话,但副部长好像就没有注意到他,好像他胡增泉来是另外一回事,或者就根本没有一个胡增泉存在。胡增泉不禁一阵失望,也一阵不平。他知道应该说说他自己了。胡增泉清楚,介绍自己和介绍别人不能一样,介绍自己还是说得谦虚一点为好。他先从担任八年处长和三年校长助理说起,然后说到这次考试。还没等他说完,副部长就打断他的话,说,你的情况我都了解,这次为什么没任命第一名,原因也是第一名年轻,而叶天闻又是新农村建设领导小组的副组长,本来副组长应该就是副厅,但因为领导干部职数的问题,才没有任命。这次刚好考得也不错,就正好任命了。
胡增泉还想说说自己的想法,但正要开口,副部长就说,你们的情况组织上都了解,可能你们还是觉得有点委屈,但这次任用的原则,不是单纯的考试面试,而是笔试面试考察推荐加常委会研究,这几个过程缺一不可,这几个情况综合起来加以考虑。最后任用,就是一个综合考虑的结果。我希望你们回去后多想想,多站在组织的立场上想想,然后放下包揪,轻装前进,更加好好地干,干好了,成熟了,机会还是有的。
感觉是要结束谈话。这种意思杜小春也感觉出来了。见杜小春用眼睛征求他是否要走,他只好起身,满怀失望但一脸笑容地和副部长道别。
出了省委大院,胡增泉就想乱骂,但还是忍了。骂忍了,但一种极度失落却像浓雾一样蔓延开来。对生活,对未来,他一直是乐观的,是充满信心的。此时,却突然觉得前途一片渺茫,渺茫得看不到未来,甚至看不到眼前的路,也看不到自己的双脚。
红灯了,他差点撞到前面的车上。他知道这样很危险。暗暗做几个深呼吸,然后集中精力去开车。刚将车开上主干道,杜小春却突然说,我不想回去,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喝酒。
杜小春就坐在副驾的位置。他看她几眼,也猜不透她是真难受到了要喝酒的程度,还是要在他面前矫情一下。他觉得她不应该难受,她毕竟受到了副部长的重视。副部长不是说了吗,可以让她去挂职锻炼。挂了职,就肯定会有个合理的安排。此时应该去喝酒而且要喝醉的应该是他。他倒真想去喝几杯。他问她去哪里喝。杜小春说,我心里烦,最好去没人的地方,哪里没人去哪里。
没人的地方当然也没酒。杜小春说,那就到那天去的那个黑松岭。
黑松岭只有一个酒吧,里面的人却不少。看看人们的表情,感觉虽有像他们这种失意的,但更多的是那些情侣。他们依偎在一起,脸庞**漾着幸福的光芒,耳朵倾听着轻柔的情歌。这样缠绵绵喜洋洋的气氛,当然和他们的心情不能合拍,坐着,感觉更加难受。杜小春也是这种感觉。胡增泉建议到饭店,到饭店要个包厢,到里面安安静静既可喝酒也可吃饭。杜小春同意后,两人便来到一个看样子很讲究的饭店。
打开酒瓶,杜小春便先倒了连饮两杯。这不行。这可是白酒不是白水。胡增泉一把夺过酒瓶,说,你这么喝,就不是喝醉,而是喝死。
杜小春一下哭了,然后说,可我心里就是难受,我就是想喝醉,然后永远也不要清醒。
真的是有点矫情。论苦恼,难道你会比我更苦吗?你毕竟是女人,女人失意了还有男人可依靠,男人失意了又去靠谁?如果靠女人,不仅要遭到女人的责骂和白眼,就连男人,也要说你不是个男人。但胡增泉还是感觉出,此时的杜小春,还是需要他来安慰,她也想让他来安慰。比如把她抱在怀里,比如给她擦擦眼泪。这也是加深两人感情甚至是确定终身大事的一个好机会。但他的心里真的像有一潭苦水,苦得他浑身都有点麻木,浑身都没有一点力量,更谈不上有一星半点的**和柔情,别说缠绵,不烦女人不吃活人就算他很有耐心。胡增泉给自己倒一杯,刚举杯要喝,酒瓶又被杜小春抢了过去。
胡增泉再次夺过酒瓶。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自己终究是男人,关键时刻,男人还是要让女人能够依靠,而且要靠得住,靠得稳,靠得结实,靠得舒心。可现在自己都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别人去依靠。胡增泉将酒瓶盖住,说,咱们都先别喝酒,更不能喝醉。其实,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人活一世,不知要遇到多少挫折,多少坎坷,多少不如意。正因为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人生才活得有希望,有盼头,有努力的方向。试想,如果每件事都能成功,那成功也就不能叫做成功,人也就没有了奋斗的目标,更没有了奋斗的乐趣。特别是在政治上,如果你要从事政治,你必须要有足够的迎接挫折的心理准备。如果你只想成功不想失败,那你就不能走政治这条道路。比如我,那年正科当了四五年,怎么说也该提拔我当副处了,校领导也说下次就会提我,但结果却提了别人。我当时也特别愤怒,也特别沮丧,别人也以为我会从此消沉,或者去当专职教师放弃官场,但我没有。可能是因为那时还年轻,痛苦几天我就振作起来了。振作起来的我照样干我的工作,而且干得更起劲,连处长都暗地里说,胡增泉这人行,有毅力有耐心又不灰心,绝对是一块当干部的好料。后来事实也证明了处长的判断。忍耐一年后,机会就来了,我就被提拔成了副处长。而和我情况差不多的另一个,因为失望而改做专职教师,又因为半路转行,到现在仍然只是个讲师,连副教授都没评上。
杜小春趴在了桌子上,也不知在听还是不听。胡增泉还想说点什么,但却一下没了信心,觉得刚才说的话也没有一点分量,没有一点说服力,甚至条理也不太清楚。他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再振作起来,即使振作起来,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如果没有机会,振作起来还有什么用处。胡增泉只能拧开瓶盖,再喝一杯酒。
他不再说,杜小春又来抢酒瓶喝酒。喝就让她喝去吧。胡增泉不再管。很快,杜小春便喝得趴在桌上不动了。
感觉杜小春是喝醉了。但趴着不动,也不呕吐,也没其他毛病。胡增泉想看看她究竟是醉了没有。将她扶起,感觉浑身都很软,眼睛也迷茫得没一点光芒。他知道她确实是醉了。将她抱到旁边的沙发上放好,然后再将自己的西服给她盖上。摸摸脉搏,再听听呼吸,一切正常。然后胡增泉又坐回到桌前。
胡增泉还想喝酒。但又觉得不能。如果喝醉了,不仅不能开车回去,连杜小春也照顾不了。
天已经黑尽。一个人呆坐着腰也有点发疼。但他不想吃饭。他想到外面去走走,透透气,也活动一下身子。
幽暗的小路上落满了黄叶,树木花草已经是一片枯败。那天来这里,虽然也是这种景象,但他却感觉秋天的萧瑟更有一种悲壮的力量,残败的美丽。今天,却感觉是那样的荒芜,那样的凄惨,那样的衰败,那样的可怜。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草木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它可以来年再发,来年再茂盛地生长。而人呢?人的一生很长吗?好像没怎么活,就已经四十岁了,剩下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辉煌,而且人不像草木,来年甚至是永远,也不可能发芽再生。
胡增泉的心开始绞痛,感觉整个世界都悲伤沉重得有点无法承受。他知道再无法走下去,再走下去,他说不定会哭出声来。
回到包厢,杜小春仍然睡得那样香甜。胡增泉想回去,回去也蒙头大睡一天。但要扶杜小春起来时,杜小春仍然绵软得没有一点自主能力。这样不行。这样把她抱到车里送回家,还得把她抱上楼。现在校园里到处是人,如果让人看到,虽说也没什么要紧,但这样的桃色事件也会让人对他另有看法。
只能等夜深后再回去了。
胡增泉枯坐到十点多,杜小春却突然醒了。杜小春四下看看,然后苦笑着说,我已经一连几天失眠睡不着觉了,今天这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我也终于可以喝醉了,喝醉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难怪,原来是这样。胡增泉心里禁不住一阵发酸。也真是怪可怜的。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够承受得起这样的磨难,这样的等待,这样的打击。这一切的一切,本该是由他这样的男子汉承受的,却无情地落在了一个女子的身上。胡增泉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动情地走过去,轻轻地将她抱起,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说,事情总算过去了,过去的就让它永远地过去吧,以后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杜小春说,我已经想通了,我也算是死过一回了,我再也不当什么副厅了,以后就当我的教师,教教书搞搞研究,轻轻松松把这辈子过到头,就算完成任务了。
此时她说的,当然是悲观状态下的自我解嘲,但过后,如果组织部副部长说的能够兑现,给她找个挂职的地方,她还是要去的。但胡增泉什么也没说。现在她需要的,不是打气,而是关怀。胡增泉深情地在她的脸上亲一下,说,有我,你以后也用不着再吃苦,我也不会让你再吃苦。
两人相拥着坐到夜深,然后才下山回到学校。
胡增泉将杜小春送回屋里,要走时,杜小春看着他说,你要走吗?
这当然是不让他走。但他不免有点心虚。这些天,急躁加烦恼,生理上好像是出了点问题,这些天好像就没有一点反应,刚才在饭店包厢虽然抱她亲她,但生理上就是没有一点动作。如果和她睡在一起仍然不行,不仅会丢人现眼伤男子汉的自尊,也会让她以为他根本就不行,或者生理上就有问题,或者远不如马长有,和马长有比差得很远。其实,他原本是很行的,甚至是很厉害的。但走掉显然是不行。走掉也意味着绝情。胡增泉只得硬着头皮留下。
待他洗漱完,杜小春已经率先上了床睡好。当他揭开被子,发现杜小春并没脱光,不但穿着短裤,连线衣也都没脱。这正好,他也可以不马上脱光,至少可以保留一条裤衩。当他钻人被子里时,杜小春一下便偎进了他的怀里,然后说,我很害怕,特别是半夜睡不着,就莫名其妙地害怕。有了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但今晚我不行,浑身没有一点力量。今晚我们不干那事好吗?今晚我们只搂了睡觉好吗?
当然是好了。他突然想笑。怎么就忘了她也同样受了煎熬而且比他还要厉害呢?他什么也不说,将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