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小贼就快得手了,不禁跺了一脚,又趁众人不注意跑过去掀开妇人的外衣,用指甲更加用力地掐了几下。

“哎呦……是哪个臭不要脸的敢占老娘的便宜?”中年妇人一转头便看见那小贼正准备拿手掀自己的衣服,不禁火冒三丈,“哪里来的不知廉耻的臭流氓,竟然敢占老娘的便宜,你知不知道老娘我是谁?啊?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着说着血盆大口一张,瘫坐在地上,蹬着双脚,“我不要活啦……我不要活啦……”

旁边那美丽的少女来扯她的衣服,“二娘,这么多人在看呢,不要闹事了,我们回家吧。”

“桃蹊,二娘我被人欺负了,去……回去把你爹叫过来,一定要把这个臭流氓给正法了。”

叫桃蹊的少女看着四周的人越来越多,怕将这事传出去对自家名声不好,“二娘,我们也是名门之家,传出去对爹爹名声不好。”

中年妇人忽而止住了哭,想想觉得也对,便一咕噜爬将起来,可惜人太胖,还没站稳便又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只“嗯呀”叫着。

那小贼见状赶紧从人缝中逃走。

众人没顾上小贼,只顾着看那中年妇人,见她那小丑模样,都仰头哈哈大笑,忽而有一人大叫,“我知道我知道,她就是成公李浑的侧室,本来是成公正室的陪嫁丫鬟,却麻雀变凤凰,在自家小姐死后,成了成公的二夫人,当年这件事可轰动一时呢。”

“哦,我想起来了,对对,听说她命硬,将自家小姐克死了。”

“我说也是呢,旁边那位貌美如花的小姐哪能是她生出来的啊。”

“就是就是”

“。。。。。。”

苏玳只翩翩立于人群的一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成公李浑?

“成公李浑?”在人群之外的魏征和王伯当听到这个名字相望一眼,随即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李桃蹊想要将自己的二娘扶起,赶紧离开这里,却怎么拽怎么拖都弄不动,而旁边的围观者都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

王伯当见状,赶忙上前,“姑娘,我来帮你吧。”

在见到李桃蹊的刹那,他眼中波光乱动,忘记了手中的动作,只盯着她看。

李桃蹊娇面一红,低头垂眸说道,“多谢公子了。”

王伯当这才回过神,“不用……不用谢。”

王伯当很是吃力地将那中年妇人扶起后,李桃蹊对着王伯当施了一礼说,“小女子姓李,闺名桃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桃蹊。”

王伯当听后赶忙拱手作揖道,“在下王伯当。”

他这一拱手,那中年妇人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痛苦地叫着。

王伯当看了眼李桃蹊又赶忙去扶那位李二夫人。

苏玳离开人群后,又开始乱转,忽然觉得一个人转很没意思,兴致有些黯然,就算这灯节再热闹,她也不过是个看客而已,这一切的繁华和热闹都不是属于她的。

长长的河面上,有人在放荷花灯,用彩色的绸带做成荷花的模样,再在荷花的中心点上一小截蜡烛,用纸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上面,让荷花灯一直顺着河水流向城外,待到第二日,出城去找自己的那盏荷花灯,若能找得到,愿望便可实现。

苏玳环抱着双手坐在台阶上,看着对面放荷花灯许愿的佳人,心中更加失落,从小到大的那种孤寂感又蔓延开来,心灵深处那种落寞感叫嚣着出来。

她拼命压制着心中的所有委屈,尽量迫使自己不去想一切,只是越压制就越委屈,心里一酸,竟然哭了出来。

她将脸埋在双臂间,只哭得双肩一耸一耸的。

李建成站在她的身后,微微低着头看她,漆黑的眸子光泽点点,见她伤心难过,心中隐痛,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觉。

想着要上前安慰,却不知道怎么说,刚抬出的一只脚又缓缓收回,最后只愣愣定在那里,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在跟着抽搐。

不过是只见过一面的小丫头而已,他轻笑着嘲讽自己。

其实他早就认出她了,就算她着男装,他还是一眼就从人群之中认出了她。

或许……他懂她,因为她的无助他好像也曾经有过。

那是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好几年之前的事了,听父亲说,自己的母亲是被宫中的女人害死的。

他猜是皇后,所以他讨厌朝阳公主。

他宁可娶一个乞丐,也不会娶自己杀母仇人的女儿。

苏玳觉得哭出来好多了,便用衣角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后又呼出一口气,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不许再哭了,真没骨气。

待到她转头,便看见一年轻男子正眼含波光的盯着她看,见被她撞个正着,那男子立即别过头,移开了注视她的目光,轻轻瞥向别处。

却仍然是傲然站得笔挺,气质高贵得好似人间牡丹。

苏玳打量着他,他里面穿的是月白雪罗长衫,腰系淡蓝色的玉带,玉带中镶嵌一个乳白色的玉石,外罩了件浅蓝色的对襟丝质镶着银边的薄衫,薄衫上的白色雪莲花纹若隐若现,头发只上半部分挽成了髻,剩下的散开披在胸前。

苏玳觉得眼熟,忽而想起来,便叫了声,“成公子?”

李建成闻言缓缓回头,嘴角含着浅笑,目光淡淡扫向她,“玳儿姑娘,这么巧啊。”

苏玳跳走到他的跟前,仰头笑看着他说,“成公子也是来放荷花灯许愿的?”

李建成摇摇头,“我从来不信这个,只是路过这里。”

苏玳“哦”了声,便又说,“这种东西信不信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而已。”

“是吗?”李建成见她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便又说,“那我们去买个荷花灯,试试看?”

苏玳说,“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试试也无妨啊。”

“可是……”

“怎么了?”

“没事……”

“那……走吧?”

“嗷……”

其实,她想说,就算放再多的荷花灯,她的愿望也不会实现了,她又摸摸脖间所戴的凤凰玉脂坠……好吧,就许个姻缘吧。

在不远处有专门卖荷花灯的摊贩,李建成买了个荷花灯,又拿了笔纸递给苏玳。

苏玳将纸铺在台阶旁边的石墩上,正凝神想着要怎么写。

李建成见她身姿单薄,处在寒风中有些涩涩的,便不着痕迹地缓缓走到她的上风口,修长英挺的身姿替她挡住了寒风。

可在苏玳眼里却变成了,他想要偷看她写的东西,很“小人”地用左手去遮。

李建成眸中一亮,明白了她的意思后,有些想笑,难道自己很像伪君子吗?想着也是玩心忽起,故意挪了下身子假装去看。

苏玳见他这样,就也扭动身子去遮。

他又换个角度去看。

她又扭动着身子去遮。

苏玳一边写一边拿眼尾的余光瞥着他,时刻注意着有没被他偷看到。

“好了……”不一会儿苏玳放下笔,吹了吹纸上的墨汁,“等干了我就将它放进荷花灯。”

李建成微微点头后修长手臂一抽,写满心愿的纸便到了他手中。

苏玳见状急了,跳起来想要夺回来,无奈李建成比自己高很多,就算不顾形象攀到了他的身上也碰不到。

最后只能站在那边,鼓着腮帮子,拿眼睛瞪着他。

李建成看了后,眉心皱了皱,左手握拳抵在唇边假意咳嗽一声,问苏玳,“玳儿姑娘,这……写的是什么?”

苏玳本来还在嘟着嘴生气呢,听他这么说忽然笑弯了腰,她扶住旁边的石墩一直在笑,“成……成公子,原来你不识字啊?”

哼……这种简体字你当然不认识,大傻瓜!!

李建成剑眉微挑,便走至她身边读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哀。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说的可对?”

苏玳笑到一半只能张着嘴,面上潮红,“你怎么认识的?”

“我不认识啊,只不过看懂了一两个字而已。”

苏玳仰头望了他一眼,“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随即又拿回纸,垂了眸,将纸折叠好放入荷花灯中,让它随着河水流向城外。

“我陪你去逛逛吧……”见她放好河灯,李建成说道。

苏玳耸耸肩,“好吧……反正我一个人正无聊着呢。”

一路上,苏玳都是左窜窜,又跳跳,仿佛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而李建成只是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看着前面那抹窈窕的身姿灵活地穿梭于人群,又时不时回过头灿笑着看他,他有一丝恍惚。

他看着苏玳站在一小摊的跟前,那橘红色的灯笼所散射的微弱的光芒洒在她的脸上,使她本就脱俗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妩媚妖娆,她忽然转头给了他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他有些失神,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不是不知道何为倾国之色,只是……那个女子蓦然地一回首,灿然地一微笑……竟然使这满城的灯光都失了颜色。

他知道,她的姿容相貌在他所见过的女子中不过算是中上之姿,只是……只要心中有佳人,便是倾国亦倾城。

苏玳正站在一个卖面具的摊贩跟前,她先是笑看了下李建成,后又拿了一个凶神恶煞的面具罩在脸上,忽然转头想去吓李建成。

李建成回过神后,看出了她的目的,就配合地直拍胸脯,一副“我好怕”的样子。

苏玳见他被自己吓到,才拿下面具,歪着头灿灿直笑,“成公子,是我啦。”

李建成又配合地浅笑着摇头,同时换上一副“原来是你”的表情。

这招很受用,苏玳果然很开心。

她一会儿拿了个糖葫芦,一会儿拿个糖面人,李建成只跟在后面付银子。

意识到几个身姿魁梧的黑衣人一直在人群中若隐若现,李建成微微撇头向侧后方看了看,以他的武功早发现他们被人跟踪了,而且跟踪的人武功也很厉害,估计着应该是皇宫中的侍卫高手,但又不像是跟踪他的,难道是?

他望了眼苏玳,暗自思忖,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玳儿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出宫?”想着李建成便走到苏玳的身边问道。

苏玳背脊一僵,“我……我是出来替朝阳公主办事的,然……然后看时间还早,我就……就随便逛了逛,对,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