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一身布衣打扮,刚才说话的枣面大汉大大咧咧地一坐,笑着对那玉面先生说道:“我说兄弟,这回咱们回辽东了,可要好好享受一番了不是,有这些大把大把的银子,你我二人还不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那玉面先生微微皱眉,“大哥,此处离龙游尚且不远,休要让他人知道你我身份,不然若让那姓宗的爪牙听见,你我只怕有机会赚银子,没机会花银子了。”
那位大哥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四下望了望,小声嘟囔道:“只要不是那瘟神亲来,你我兄弟又岂会怕那些小喽喽?”
二弟面色不愉,“小心使得万年船,你我且吃了饭,赶快离开这里吧,我们已在此城盘桓多日,不可再多作逗留,你怎知道,这里不会再出来个宗瘟神?”
那枣面汉子显是怕极了那姓宗的瘟神,一听此言,登时软了下来,此刻店老板已经上来酒菜,枣面汉子把刀往桌上一拍,大口吃起酒来。
枣面汉子吃了一会儿,见他二弟没有动筷子,抬头看向二弟,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边上人桌子上的一把宝剑。
枣面汉子笑道:“兄弟可是又看到宝贝兵器啦,我这便去给你取来。”
那玉面先生正要说话,枣面汉子已经站起身来,笑呵呵走到了韩逸桌前,“我说这位兄弟……”
“朋友可是短了酒水,来借饮一碗?”韩逸不待枣面汉子说话,抢先淡淡说道。
那枣面汉子牛眼直瞪,“我缺酒水?你可知道我包中金银……”
“咳咳咳……”那玉面先生轻声提醒。
枣面汉子马上醒悟,指韩逸桌上的巨阙剑,扯着破锣嗓子说道:“你且把剑拿来给我瞧瞧!”
韩逸眉头一扬,“那是好说,好说,只不过这店内共你我两桌客人,你来我这若不吃些酒肉,你那大哥岂不是当我是小气之人不成?兄弟且先吃了酒肉,再取剑不迟。”
枣面汉子微微诧异,一瞥间见店老板正偷偷直笑,店老板因为刚才二人对他颇为无理,是以此刻反倒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两桌客人。
枣面汉子暗暗气恼,从桌上抓起一片牛肉,用手拿着,放进韩逸盛满酒水的碗里,不住扭动手腕,酒水登时浑浊起来,枣面汉子洋洋得意,伸出左手去取巨阙剑。
手正伸到一半,戛然而止,一股大力猛地从右手腕上传来,手中牛肉登时脱手落在水里,枣面汉子大吃一惊,全身一阵酸麻,连抬起的左臂也有些不听使唤,枣面汉子挣了两下,脸色变得更加红了起来,手腕有如铜铸一般,动弹不得,满脸诧异地看着韩逸,韩逸脸色如常,嘴角挂笑,“先生喜欢这般喝酒吃肉,小弟倒是头一回见到,那便请先生吃了酒肉,让小弟也开开眼界吧。”
韩逸说完,立时松手,枣面汉子登感浑身轻松,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凉意,枣面汉子低头下手,见韩逸正在用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小腹,只是自己身材宽大,将匕首尽遮了去,玉面先生和店老板都不曾看到,韩逸看着面前酒碗,酒已浑浊,上面飘着一层油腻。
枣面汉子心凉如水,他刚才已见过韩逸本事,想要喊二弟相助,却是不敢,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碗里的酒在他的手指接触到后,轻轻地向旁边漾开,一抬手,一块牛肉已经夹了出来,枣面汉子盯着韩逸,把牛肉慢慢塞进嘴里,咀嚼起来,接着又端起酒碗,把所剩之酒一饮而尽,其中难堪,实是难以形容。
韩逸淡淡一笑,把匕首缩进袖里收回,枣面汉子哪里还敢在韩逸面前待着,连忙转身回到座上,惊魂不定。
其实这玉面先生虽不似他大哥这般莽撞,但终究是为盗日久,从来都是别人躲着他们,很少看到枣面汉子这般脸色,是以满是诧异,轻声问道:“怎么不取了剑来?”
岂知枣面汉子虽为人粗鲁一些,但却素知进退,此刻手中有着大把金银,如何会惹这些晦气,低声对二弟说道:“赶紧走!”
玉面先生不由一愣,“什么?”
枣面汉子此刻恨不得马上冲出门外,见二弟如此悠闲,二人简直在一瞬间换了个角色,不由大急,“我说赶紧走,边上那人咱们惹不起!”
玉面先生脑袋僵硬,转头看了看安之若素的韩逸,又望了望枣面汉子,心中想到,“大哥这句惹不起,却是从何说起,难道刚才边上那人给大哥亮了什么官牌,可我们本是抢劫大盗,本就与官家形如水火,碰到这种人,一刀杀了他便是,又何必这般惧他?”
韩逸刚才自是做得小心,玉面先生又哪里会想许多,一起身,摇晃到了韩逸身前,枣面汉子大急,提起桌上包袱,大声喊道:“二弟,你若不走,我且先走啦。”
枣面汉子说完,疾步向店外跑去,玉面先生满头雾水,转脸说道:“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这般急性子?”
玉面先生说完话,枣面汉子一下怔在原地,背对自己,一步步向后退了回来,玉面先生“咦”了一声,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枣面汉子一步步后退,一人闪现眼前,玉面先生一见到随后跟来这人,也是惊恐起来,手扶韩逸桌子,初时那番镇定早已消失,哪里还有心思在韩逸的宝剑之上,“你……你竟追到这来了……”
韩逸抬起头来看向门外之人,有些似曾相识,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这人的眼神,便是刚才躲在布店门口那人的眼神,只是刚才匆匆一见,未得庐山真面,是以初时没有看出来,韩逸此刻见到这人正面,顿时大生好感,只因这人不知缘何,从上至下透着一股刚正之气。
韩逸再看这人年纪,却是有些奇怪起来,这人看来不过与自己年纪相偌,甚至较小一些,而场上这二人年龄各自已是这男子二倍有余,为何会对他这般害怕?
韩逸虽心中奇怪,但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坐在原处自斟自饮。
枣面大汉怒声说道:“宗颖,此处已离了龙游地界,非是你老子管辖的范围之内,你的手,可不要伸得太长了!”
那玉面先生此刻却又与枣面大汉换了角色一般,颤声说道:“大哥……休要这般急火,颖少爷未必却是来寻你我晦气。”
韩逸心中了然,原来这新进来之人叫做宗颖,却不知这人是不是他二人口中说得那个宗瘟神了,听他们口气,好像对这个宗颖颇为惧怕。
那个叫做宗颖的人躬身行礼,轻声说道:“二位先生,你们未曾接受惩罚,便从家父的牢狱中逃脱出来,原是不该,家父知道后已是雷霆动怒,你们且束手随我回去,我定会替二位先生在家父面前求情,你们说这样可好?”
韩逸心中疑惑,不知为何,这宗颖话一吐出,之前所给人带来的那种压人气势登时一扫而空,似较常人还少了一分硬气!
玉面先生眼光闪烁,站在原地没有答话,枣面大汉却颇为沉不住气,“哼,要不你便打败我们兄弟,带……唔,唔。”
枣面大汉还没说完,玉面先生已经把他嘴捂住,赔笑说道:“颖少爷,休要听我这大哥在这说些胡话,刚才他吃酒吃多了,脑子有些不清醒,您不要见怪,您先走,我们把酒菜吃完,便会追你回去,你说这样如何?”
韩逸点点头,这玉面先生初时被宗颖气势所镇,此刻宗颖一说出话,漏了气势,这玉面先生登时说话顺畅,这察言观色之能,倒也算是了得了。
那宗颖皱眉思索,看了看两人,低头顺目的说道:“二位说得也是,我便在那张桌子旁等你们如何?”
玉面先生连连摆手,“嘿,不用不用,你且先走,我随后便会追上的。”
韩逸心中想到,看不出这个浑身透着刚正之气的人,竟然是个愣子,贼子这般简单的把戏,便把他给哄住了。
宗颖明知不对,但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拒绝,站在原地颇为为难。
韩逸在这边接口说道:“你若放了他们二人,你前脚刚走,他们便会逃离这里的!”
玉面先生转头恶狠狠地看着韩逸,韩逸悠闲自得地饮酒,宗颖听韩逸如此一说,连连点头,转过身来,面向韩逸,“这位兄台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玉面先生本以为能糊弄过宗颖,没想到偏偏边上多了这么一个不安分的食客,对着韩逸怒声说道:“这位兄弟,你且饮你的酒,看好你的宝剑,其他的事还是不要管了吧。”
韩逸笑道:“这说得哪里话,天下事天下人管得,我说我的话,与你何干?”
枣面汉子大急,“如何不相干,你这般说话,岂不是摆明要我们和小兄弟打架?”
宗颖接口说道:“我不怕与你二人打架,只是打完之后,你们还是要和我去见家父。”
韩逸有些纳闷,其实从枣面汉子和玉面先生进来之时的步法,韩逸就觉得此二人功夫不弱,刚才与枣面汉子一较劲力,更是觉得此二人虽照自己远远不及,可却也绝非庸手,这个宗颖看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自己苦练六年功夫,才有傲视此二人的功夫,缘何宗颖这身上所带有的那份淡然,竟然让人觉得对捉拿这二人十拿九稳一般。
韩逸心中虽在想着事情,但仍然是面带讥讽地看着他们二人。
终于,枣面汉子有些挂不住脸面,手中大刀一正,对着宗颖斜劈而下,宗颖一看枣面汉子动手,脸上满是兴奋,不曾后退,从身后取出一尺白布来,挥洒向前。
枣面汉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见宗颖竟然以此为兵器,心中想到,看我一阵不把你砍个抱头鼠窜,我惧你父亲,难道我还怕你?
此刻宗颖双手各抓住布的一角,手臂前后一挥,白布豁得向前滚去,直指枣面汉子胸前,枣面汉子双手持刀,一刀劈向白布中间,想要把布劈成两半,哪知自己的刀明明已经碰到白布,可不知为何,浑身力道好似无从发泄一般,软绵绵的顺着白布下滑,自己的力量却是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