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逸大踏步地行走在山路之上,翻过一个小的山坡,登高远眺,一座小的城镇出现在视野之内,韩逸站在高处,眼望郎朗世界,四周天高云淡,一时间心中大为畅快……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赶路,初时辞别若楠,心中尚有些难过,可是自己却又说不清到底对若楠有着一种怎样的感觉,不似对孟姐姐般亲昵,也不似平常青年男女般浓情,若楠柔情似水,楚楚可怜,自己亲近之人背叛自己,单是这番遭遇,便让韩逸大生同病相怜之感,这韩逸又如何不会在内心中产生怜惜?
想到同病相怜四个字,心中猛然想到,当初与大哥也曾生成过这般感觉,却不知此刻他该是怎一番模样,虽然自己已经准备前去找寻大哥,但究竟能否找到,自己心中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他知道大哥本是歙州人士,后来迁至江南,可到底迁到了江南何处,却又不得而知了。
大哥叔父被朝廷所害,自己成为朝廷所要捉拿之人,心中定是恨透了朝廷,自己此番落拓前去,大哥断不会拒之门外,只是不知是否会把反叛朝廷之心告知自己,倘若真的和自己说了出来,自己又能何言以对?
韩逸摇头苦笑,自己还在感叹接二连三接触地都是些朝廷所不容之人,其实自己本就不容于朝廷,又何必又再去想这些事情。
韩逸摸了摸怀中的两块玉佩,疾步向那座小城走去。
韩逸一边行走,脑子一边思索起来,此刻自己手中已经有了两块玉佩,他又知道方十三那里也许会有两块玉佩,心中盘算着,自己手中原来的那块玉佩是皇家所传,而现在的另一块却是太祖皇帝赐给柴家的,第三块是潘家总祖上继承而来,前三块玉佩都与太祖皇帝或多或少的有些关系,那另一块,也就是当年大哥拼命要带出城的那块?难道便是当年陈抟老祖手中的那一块?那么如此说来,大哥师承门派,却是来自陈抟老祖了?
韩逸深吸一口凉气,如此一加推算,万想不到,这方十三所在的一门,竟然与朝廷有着这千丝万缕的关系。
其实当初韩逸之所以刚出汴京城,便首先想到前去与方十三见上一面,实是因为他实在不知该去哪里,如今身上怀揣两块玉佩,韩逸又知方十三手中极有可能也有两块,想到这四块玉佩之后,实在是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饶是他把钱财看得甚淡,也不由得心痒起来。
此刻已近隆冬腊月,韩逸健步如飞,霍霍然前行,冷雨打在脸上,韩逸宛似不觉,脚下踏在积水上,积水只是浅浅地**开一丝涟漪,并不见如何飞溅,韩逸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已进了小镇之中,街道上行人不多,仅有的几人也只是匆匆疾行,哪里有人注意他?
街角上一个头戴蓑笠的人站在一间布店门口,那布店老板想是见如此大雨,且已近傍晚,觉得这样的鬼天气一定不会有人前来买布,是以早早地关上了门……
大雨连成线一般的在那布店门口之人眼前落下,那人感觉到了韩逸的接近,帽檐下的一双眸子猛的厉光闪过,望着韩逸在自己面前急急走过。
韩逸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到了镇中的一个小酒馆外,韩逸抢步进入酒馆中,不住拍打身上的水,又摸了摸怀中的剑谱,这剑谱本是用油皮纸封皮,却是未曾被打湿,韩逸见剑谱无恙,心中大慰,这才抬眼打量店内。
这店内却是不怎么大,整个屋子里,也不过放了六套桌椅,酒店之内,并没有一个客人,想是见外面雨大,大家都在自己家中待着呢。韩逸暗暗纳闷,自己此刻已经进来许久,却不曾见到一人上前招呼,他从前在汴京城中住得多了,每次像他这般颇有身份的人前去,一般店内老板都是恨不得不穿鞋便出来相迎,此刻自己被晒在这里,心中暗暗好笑。
一瞥之间,见柜台边缘露出一高头蓝帽,韩逸大声说道:“店老板,在下急于赶路,途经你这酒肆,想停下来喝些酒水,以趋严寒!”
韩逸话声已落,却不见柜台后那人答复,只是在那里瑟瑟发抖,韩逸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提起那人。
那人惊呼一声,哆哆嗦嗦地说道:“壮士,饶小人一命,饶小人一命,小人小本生意,不曾得罪过壮士,壮士想要钱财,尽管取得,还请壮士留下小人这条贱命!”
韩逸奇道:“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杀你?”
那人唯唯诺诺,“是啊,我与壮士素不相识,壮士何必定要取了小人这条狗命?”
韩逸被店老板如此模样,显是骇得厉害,轻轻放下店老板,淡淡说道:“店家休要担心,我是来饮酒的,不是来砸店的,你且宽了心吧。”
语毕,韩逸转身走向桌前,把巨阙剑往桌上一拍,一抖衣袍,甩出些水去,圆步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天问剑和剑谱,接着脱下外衣,拧了几把水,“店家,把你这最好的酒上来三坛,今夜要不醉不休!”
那店老板微微错愕,探寻说道:“壮士当真只是前来饮酒?”
韩逸哈哈大笑,“你这人当真奇怪,我来酒肆不喝酒,难道是为了喝茶不成?”
店老板向外张望了一下,不见门外有半点人影,心稍稍平静下来,“壮士可是还邀了朋友前来,怎地要了这许多酒?”
韩逸手指店老板,爽快说道:“哈哈哈,你个生意人好没趣,我来此吃酒,你们当是希望我吃得越多越好才是,怎还待要劝我少喝一些?可是怕我短你银子不成?”
店老板尴尬一笑,眼睛瞄了瞄桌上巨阙剑,轻声说道:“壮士说笑啦,单是有这把宝剑,你来此吃酒,便是卖我面子,我哪里会要你银子,我这就去把酒取来,客官稍等,客官稍等。”
韩逸见店老板忙碌起来,随口问道:“店家准备给我上什么酒?”
店老板一边忙碌一边说道:“此处已近绍兴,自是为壮士上来最好的绍兴佳酿,不然何以配得起壮士这般英雄人物?”
韩逸见店老板去了胆怯,登时嘴甜似蜜,巧舌如簧,笑着说道:“店家却是长着一张好嘴哩!”
店老板嘿嘿一笑,“壮士说笑了,我也只是见了壮士这般渊停岳峙般气势,为之动容,有感而发,并非假意讨好。”
店老板说完,已经端着一盘熟牛肉,一碟花生,走到了韩逸桌前,轻轻放下,随即又搬来三坛酒来,满脸堆欢地说道:“壮士慢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韩逸生来虽讨厌阿谀奉承之人,但见这位店家初时瑟瑟发抖的模样,想来也是可怜,不知为何,竟对他生不出半点厌恶之感,反而隐有同情之意。
韩逸低下头,提起一坛酒来,看了看面前的酒杯,微微皱眉,那酒杯本是寻常雅士配以酒壶为用,大宋出得最多的便是文人墨客,因此往往酒楼里有的尽是些质地精美的金樽玉盏,但此刻韩逸是来豪饮,如何能够习惯这般酒杯,故而不由得一愣,随手推去桌前酒杯,拽来空碗,撕去酒封,径自向碗中倒了一碗,仰头一饮而尽,大呼痛快。
韩逸左手抱着酒坛,右手拿着酒碗,一碗酒饮尽,韩逸只觉路上饥渴一扫而空,精神不由一阵,韩逸又再倒上一碗,又是一碗酒饮去,此刻但觉浑身上下颇为受用,周身暖洋洋的,有如火炉在侧一般。韩逸第三碗酒又再喝下,但觉酒水入口甘甜,辛而不辣,一阵香醇扑面而来。
店老板躲在柜台后面,不见韩逸动筷子,便连干了三大碗酒,心中想到,这人难不成是个酒中恶鬼?怎会这般急性子的喝酒,近来镇中传闻有从衢州龙游跑来的逃犯,在镇中作乱,接连抢了几个大户人家的金银,但不知是不是眼前之人?
韩逸自离了柴家谷,便急于来这江南,一路上却是不曾好好梳洗几次,虽不至蒙头垢面,但也与江湖汉子一般无异,再没有半点公子模样,此刻又这般急性子的饮酒,也怪不得店老板因此怀疑。
韩逸三碗酒干过,又再用筷子夹了一口牛肉吃起来,牛肉肥嫩,味道鲜美,韩逸一连夹了三块放入嘴中,咀嚼起来,又再倒上一碗酒,一饮而尽,韩逸连呼痛快,“店老板,别看你这店面不大,酒肉却是味美的紧呐!”
那店老板伏在桌上,正看着韩逸发呆,脑中想的尽是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近来声名狼藉的那个行窃大盗,韩逸忽地问话,店老板不由吓了一跳,猛然起身,发现韩逸并没有看向自己,仍旧背对自己喝酒吃肉,仿佛刚才的问话,好似这人自言自语一般……
店老板这才抑制住狂跳的心,笑声说道:“客官说得哪里话,我是做吃喝买卖的人,这酒菜若都不能把每位客官都伺弄好了,那我这酒肆岂不是该早早关门了不是,哈哈!”
韩逸笑笑:“店家说得也是!”
店老板眼珠乱转,满脑子想的便是如何拜托这厮纠缠,及早逃出店面,店老板心中是这般想的,可腿却好似不停使唤般地颤抖着。
这韩逸虽背对店老板而坐,可这店老板声音颤抖,精神慌张,又如何感觉不到,微微皱眉,细细查看酒菜,见无异样,更是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了。
店老板在身后一点点向门口移去,边移边与韩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韩逸坐在原处只是不停喝酒,却摸不透店老板到底要做些什么。
店老板见韩逸没有发现自己,大喜,此刻已到门口,猛地转身抢步不出门,迎面又撞上了两人,一把把店老板推回了店里。店老板暗叫一声不好,“这吃白食的两个同伙来了。”
那两人一个生得身材高大,体格雄壮,枣面美髯,浓眉大眼,另一个却生得玉面玲珑,身材高欣,两人都是而立年纪,枣面汉子手里拿着一把大刀,玉面先生持着的却是一把折扇,两人把一包袱往桌上一放,那高大汉子大声呼喝道:“店家,且上些酒肉来,我兄弟二人饿得厉害,越快越好。”
店老板最会察言观色,望见这二人气势如虹,也不敢多说一句,连连称是,一溜烟地又跑回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