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乐就这样静静看了他一眼, 也没什么表情,眼中说不出是难过还是不难过,就淡淡地, 弄得路听野反倒心里一紧。

紧接着,她收回目光, 勾下身子去拿手机, 指纹解锁,细手指不知道在屏幕上点些什么。

“你.....干什么?”路听野迟疑道。

沈常乐摁下最后一个键,把手机举到耳边, 顺带回答路听野的问题, “我给弟弟打个电话,让他帮我做一碗番茄牛肉面。”

“?”

路听野反应过来,迅速把沈常乐的手机抢过来,连按了好几下挂断键。沈常乐歪着头看他发神经,不懂他这又是玩哪出。

“你不跟我做, 也不让我弟弟跟我做, 没有这个道理。”

“......你弟弟可真多。”路听野眸色阴沉沉。

沈常乐舔了舔唇,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可她忍不住, 就是想去咬掉那层软壳,“我就常西一个弟弟。没有其他的。”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话里有话,路听野一下子被魇住了, 怔了好一会儿。片刻, 他站起身, 捞起地上的衬衫随意套在身上, 边走边系纽扣。

沈常乐冲他的背影问道:“管家等会要送餐来, 你不吃?”

路听野的后背宽厚有力, 精壮的背肌被衬衫遮住,但隔着那一层薄薄的料子,还是勾出了一些形态,但那上面的抓痕却被尽数隐去。

男人脚步停顿,没有回头,声线又低又沉,“不是你想吃番茄牛肉面?”

“可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沈常乐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话落,男人许是真被她气到了,连带着背上的肌肉都紧绷了下,衬衫将其勾勒得清清楚楚。

路听野唇瓣紧紧抿着,把那到嘴边的一句硬生生吞了下去,喉咙里残留着一丝血腥味,又很快没了滋味。

二十分钟后,路听野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面走进来,灯光打开,沈常乐觉得刺眼,抬手就去遮眼睛,紧接着大灯就灭了,只有两条柔和灯带散发着月光似的温柔。

管家也把餐送来,两份一模一样的套餐,苹果鹅肝慕斯,红酒安格斯小牛排,吐司冰激凌,还有一些深海鱼肉刺身。

路听野看着桌上的菜硬是一口也没动,无奈又好笑,她还是犟。宁为玉碎的犟。

若是吃不到喜欢吃的,宁愿饿肚子。

路听野颇有些认命,算了,又不是第一次犯贱,都犯贱犯习惯了,他把牛肉面端到沈常乐面前,凉凉开口:“能吃了吗?”

沈常乐看了眼面前热气腾腾的面,红红的番茄汤煮得很浓稠,牛肉沫炸过,所以格外香,面条也是揉面机现做的,吃到嘴里很软。

“能吃。”她说着就拿筷子,挑起一簇面,吹了吹,迫不及待放进嘴里。

路听野懒懒地收回视线,不看她,越看越气,也拿起餐具开始吃管家送来的套餐。

“你把两份都吃了吧。别浪费。”沈常乐提醒道。

路听野一口吞掉嘴里的牛肉,“我就是饭桶?你不吃的就塞我肚子里?”

沈常乐幽怨地看他一眼,随即又去拿手机,路听野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你是不是打算叫你弟弟上来吃?”

沈常乐很认真:“不然浪费了,多不好。”

路听野脸颊**两下,切牛排的刀把瓷盘割得吱吱作响,“你个大小姐还挺讲素质。”

鼻腔里哼出一声讽,“不用!我吃的完。”

“行.....”

沈常乐挑眉,继续专心致志地吃面。

气氛因为食物的存在而变得很和谐,一些尖锐的,激烈的东西都被消弭在一顿宵夜里,所谓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沈常乐很惊讶,觉得不可思议,她和路听野居然还有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机会,而她还吃到了路听野煮的面。

其实一切都不可思议,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像梦了,像是又回到了美好的梦境里,回到了两人相恋的时光。

她和路听野两人窝在工作室里,他做饭,她吃,然后挑一部不错的电影,再煮一壶肉桂橙子茶,吃一顿饭能耗上两三个小时的时光。时间过得很慢,过得很惬意。

沈常乐一边吃一边想着,思绪悄悄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直到碗里的面吃的差不多了,她下意识抬头去看路听野,没想到他刚巧也在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那目光有种蛰伏已久的味道。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

沈常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抿着唇,“......你看我做什么?”

路听野慢悠悠吃掉最后一块牛肉,慢条斯理地吞下,拿方巾擦了擦嘴。

沈常乐总觉得他像是一头藏着坏心的野兽,利爪撕掉猎物的身躯,吃完后,拿爪子擦嘴角的血迹。

“我回答你之前的那个问题。”

沈常乐怔:“哪个问题?”

“女朋友那个。”路听野盯着她,一字一顿。

沈常乐心里忽然发毛,不知道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里藏着什么,只能应声:“哦.....那个问题怎么了吗?”

“我没说错吧,我.....的确不是你女朋友。”沈常乐费力勾出一个让人瞧不出情绪的微笑,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小口喝着。

路听野点头:“是,你不是我女朋友。”

“但你是我未来孩子的妈。”

“噗--”

沈常乐把嘴里的柠檬水全部喷在了路听野脸上。

“路听野!”沈常乐气急败坏,脸红透了。

路听野阴沉沉地看着她,抬起胳膊拿衣服擦了下脸,“我给我孩子妈做饭,当然可以。”

“谁要给你生孩子!你--变态吧!”

“你沈常乐的孩子,要么是捡来的,要么是我的种。你自己看着办。”

“毛病!”

订婚的事告一段落,沈常乐没过上几天平静的好日子,就被迫搬家。

路听野美其名曰,婚前同居很有必要,裴珊对此双手赞成。

裴珊亲眼见识过,沈常乐和路听野同居的那段日子,肉眼可见胖了不少,看来是帅哥做的饭养人。

沈常乐冷漠地看着路听野在他们家疯狂表演“好好先生”,进入角色挺快的这人,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在未婚夫的状态里了。

离法定结婚年纪还他妈有一个月呢!

关键是,路听野人前人后两个样。两人在一起时,他可没这么谦逊有礼,温柔和善。

搬家那天,沈常乐收到路听野发来的地址,她看了好几遍才确定没有看错。就在国宁中心的商住两用写字楼,她工作室楼上那层。

沈常乐:【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为什么不直接住我工作室?还要搬来搬去,麻烦。】

很快对方发来消息:【?】

沈常乐一愣,也发了个问号过去。

路听野的电话打了过来,沈常乐接通,就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沈常乐,你有没有良心?”

“我怎么没有良心了?”沈常乐确实不知道。

“你把我赶走,我还要舔着脸住你那,我又不是狗。”

沈常乐不做声了,想到了她亲手把他赶走,让他搬家的事。自从两人分手后,沈常乐一步也没有踏进过工作室,她也不知道路听野是什么时候搬走的,依照他那倔犟的性子,怕是当晚就打包走人了。

“而且......”阴郁的声音停了半拍,对面似在深呼吸调节情绪,“鬼知道我走后,你把哪个男人接进去**过。”

“...........”

沈常乐真不知道路听野哪来这么多形容词,哼了声,小声说了一句才没有。

对方似乎没听见,追问:“你说什么?”

“没听见算了!”沈常乐气不打一处来,挂了电话。

搬家完后,沈常乐越想越来气,下电梯时,路过自己的那层楼,硬是忍着没按,一直下到了三楼,走通道直接去了商场。霍宁婉老早就喊她去吃和牛烤肉,今晚才约上。

今天是工作日,生意还是很好,店里都坐满了,霍宁婉订了靠边的卡座,卡座之间隔着一排绿植和灯笼的装饰,很隐秘。

霍宁婉正在点菜,见沈常乐过来,把点菜的平板推过去,“你点,我想吃的都点了。”

“我又吃的不多,随便都行啦。”沈常乐取下口罩,放在一边,看着菜单,又随口问,“初初不是说来?”

“她啊,大忙人,天天忙着赚钱,忙着和他弟弟一块儿大杀四方,没空过来。你说啊,赵家的钱十辈子都用不完,他们姐弟两怎么都不学学纨绔子弟,天生的赚钱机器啊,我要是这样我爸做梦都要笑醒。”霍宁婉说着说着就笑了,看着沈常乐,“你俩还真是完全不同。她就喜欢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感觉,你呢,偏偏不爱,一股脑把摊子甩给你弟。”

“我多清闲啊,我弟给我打工,我坐在家数钱。我拍电影也够累的了,若是要在集团任职,我都不敢想,谈恋爱的时间都充公了。”沈常乐选了一份猪颈肉一份梅子酱腌制的牛肋条,把平板还给服务员。

“谈恋爱!”霍宁婉笑得阴阳怪气,配上她新折腾的白金色头发,活像躺在柜子里的洋娃娃苏醒过来,对着人笑。

又漂亮又诡异。

“和你小男友谈恋爱!”

“不。纠正你。他不是我小男友。是未婚夫。”

霍宁婉翻个白眼,“小男友和未婚夫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吗。”

路听野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刚好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和人强调,不是小男友,是未婚夫。

今晚陈燃约他吃烤肉,说是感恩大老板让他在邮轮上体验了一番富贵迷人眼销人魂断人骨的快乐。

路听野皱了下眉,抬眼往斜前方望过去,果然,那卡座里坐着的就是沈常乐。

他的未婚妻漂亮到不可方物。以至于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一眼就见到她。

只不过......

说的话句句都能气死人。

沈常乐:“怎么是一样的呢?路听野是可以谈恋爱的啊,傅听野......算了吧,我惹不起他,躲得起。”

路听野:“.............”

路听野面色阴沉,走到沈常乐隔壁的卡座里坐下,陈燃刚想调侃一句傅公子稀客,就被男人一脸的乖戾吓到了。

“这是怎么了?”陈燃小小声。

“没怎么。你位置选的好。夸你。”路听野喝了一口抹茶压压火气。

陈燃:“........”

卡座与卡座之间用装饰物遮挡着,座位是背靠背连着的设计,根本不隔音,尤其是路听野的听力向来比常人敏锐,就是不刻意去听,也能不知不觉听到个大概。

路听野无意听墙角,只能全神贯注地吃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小姐妹在一起除了说一些羞羞的连他听了都要害臊的话,就是吐槽这个吐槽那个。

大概这世界上的小姐妹在一起都是这样吧。

烤肉在炭炉上发出滋啦啦的声音,油光水亮的色泽看得人很有食欲。梅子酱酸甜可口,有点像路听野做过的一道梅子鸭。

霍宁婉:“真的,乐乐,咱们高中群里的消息你看了没?这次端午节,好多人都回来了,听说班长要召集大家搞一场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沈常乐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非常坚决地拒绝:“我不去。你别喊我。”

霍宁婉瞧她好几眼,在那复杂的眼里瞧出来一些名堂,声音拉得老长,有点儿不可置信:“.......不会吧。”

“沈大小姐!你不会是在介意某人也会来吧?”

沈常乐被人点出心思后很窘,那炭炉本就热,把脸上烧出血一样的红,“谁说我介意谁了?你说的谁啊,我不认识。”

“放一百个心,我探了口风,你初恋不会来!”

路听野敏锐地听到“初恋”两个字,没留神,筷子夹着的一片牛肉掉在了桌子上。

陈燃痛心疾首:“唉哟,大祖宗,这可是和牛。”

作者有话说:

路听野:我只是一个小丑。

作者语重心长:你不知道,男人上面和下面只能有一个硬吗。上硬菜!看你嘴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