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凌珍稀保护魔物罪?◎
柏莎入学的第一年, 就是绿影森林里叫人闻风丧胆的人类法师。
她所到之处,没有一只魔物能逃出她的掌心。
她从不残害它们,就只是把它们揪到自己面前, 让它们排排坐好。
“有会说话的吗?”“和我说说话嘛。”“我好无聊。”
她对着它们说话, 可惜这些低级的魔物哪怕听得懂她的言语,也不能作出回应。
它们就只能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用魔物的话语互相说道:这个人类法师好像有病。
柏莎没有病, 她只是太孤独。那时,她的好友弗丽达成天埋首在图书馆研习魔法,她的老师拉托纳又是个安静到过分的人。
再来就是阿德勒、奥玛、佩格他们, 由于年龄的差距, 他们和她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言。
哎, 对了,还有个肯特……那位教授说出来的话有点恶心,柏莎不想和他交谈。
与学院的其他人相比, 柏莎开朗的性格显得独树一帜, 她走到哪, 哪里都会响起她的笑声。
所以, 每次她还没有推开拉托纳办公室的门,他就已经知道她来了。
“柏莎。”
看到她来, 拉托纳总是微笑相迎,他的话语稀少,但已在尽力回复她的每一句话。
“老师,你在学习什么魔法?”
“老师, 你怎么又把自己关进地下室去了。”
“老师, 陪我去绿影森林吧, 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拉托纳耐心聆听,认真回答,唯有她的邀约,他不能答应。
他脱不开身,他很忙,非常忙,好像有学不完的魔法。
在柏莎看来,他已经足够强大,他是职权为魔法的半神,大家都说,他马上就会成为魔法之神。
“成为魔法之神后,你可以停下休息一会了吗,老师?”
柏莎曾这么问过拉托纳,对方笑着摇了摇头。
“柏莎,那只是人神,人神之上,还有其他。”
其他又是什么呢?现在柏莎知道了,人神之上,还有真神。
或许从那时起,魔法塔就已经有了造神计划吧。
学院内忙碌的人不只有拉托纳。
弗丽达,她的好友,那位棕发女性将自己全部的时间投入进了魔法的学习中。
她经常为了学习魔法彻夜不归,柏莎会在次日的早晨在图书馆发现她睡着的身影。
柏莎不想吵醒她,她悄悄走过去,给她披上一件毛毯、留下一些食物就离开。
久而久之,弗丽达发现了神秘毯子、神秘食物的由来,她觉得它们的主人愚蠢又单纯。
她说:“柏莎,不要再做这种事,把关心我的时间拿去学习魔法。”
柏莎说:“我在学习呀,弗丽达!”
弗丽达说:“你还不够努力,你要再努力、更努力一点。”
柏莎:“要努力到什么程度才算努力?”
弗丽达:“成为最强的法师,成为不会被任何人蔑视的法师。”
柏莎:“不成为最强,就会被蔑视吗?”
弗丽达皱眉,犹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不是当然的事吗?强者蔑视弱者,强者统治弱者,这就是魔法界的真理。”
十四岁的柏莎没有听懂弗丽达的话,但她点点头,答应了,说她会努力。
哪怕是为了弗丽达,为了阿德勒,为了她的老师,她想,她也应该努力。
她的努力很快为她带去了回报,她一会儿的工夫就达到了中级魔法师Ⅱ,又过了两个月,她达到了Ⅲ。
奥玛女士说,以这样的速度下去,你会在十九岁前就达到高级魔法师Ⅰ。
事实上,她最终达成的时间比奥玛预料的还要早。
也就在她成为中级魔法师Ⅲ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阿德勒、弗丽达对她的态度变化了。
阿德勒不时对她说些“你的魔法练习还不够”的话,转头又对中级魔法师Ⅰ的弗丽达夸赞几句。
弗丽达呢,则干脆不理睬她了。
柏莎不懂他们两个的态度因何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她去问拉托纳,拉托纳好像知道答案,但他欲言又止。
他最终只是伸出手,拍拍她的头发,“柏莎,你很有天赋。”
天赋,这个词后来在柏莎的人生里常常出现,好多人都这么对她说。
她也不否认,她知道自己学习魔法很快,比谁都快。
过了几年,她慢慢明白了弗丽达态度转变的原因,她知道了那种情感名为“嫉妒”。
一个不如自己努力的人,却在短时间里轻松赶超了自己,弗丽达要怎么才能忍受这样的事呢?
再过了几年,她又明白了阿德勒当时的用意,他那时就已看出弗丽达心中的妒意。他试图平息,但失败了。
弗丽达的妒火继续燃烧,在未来的某一天,火焰终于烧在了她所妒之人的身上。
柏莎永远忘记不了那天早晨,她寻找拉托纳,想和她的恋人为昨夜的争吵道歉。
结果,她推开房门,看到的是一片荒唐之景。
拉托纳,弗丽达,你们……
她当时整个人都站不稳了,极度愤怒、极度悲伤,然后又——极度平静。
她转身步离,踏出住宿楼的时候,眼泪才掉下来。
她记不清那天自己哭了多久,后来有位年轻的女士抱住了她,安慰她。
那个女人是谁呢?不,不会是埃莉卡,埃莉卡那时候还没来呢!
那,那就只能是梅尔达了。
她想到这个名字时,一段陈旧的记忆,从她的记忆深处被翻了上来。
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就只是短短的几句梅尔达和她说的话。
“柏莎,不要难过,这只是你人生里的一段插曲。”
“往前走,你还会遇到新的人,更适合你的人。”
“那个人说不定已经存在于世了,他就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奔向你。”
梅尔达当时的声音,跨越时间,来到了此刻的她的耳畔。
她惊讶地发现,梅尔达话里的那个人真的存在。
在她为恋人的背叛哭泣时,有个青年、或许那时还是少年,正在无光的地下,期盼和她相遇。
她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魔物和人类,地城和地表,相隔得有种族、地理,可能还有年龄。
但无论如何,他们相遇了,他们已经相遇了。
柏莎回到了此刻。她抬眸,望向茫然、无措,在等她提问的魔物青年,她笑了一声,向前迈出一大步地抱住了他。
迦南以为自己做起了白日的梦境,这太离奇、太不符合现实了……!老师发现了他是魔物,不讨厌他、不恐惧他,还来拥抱他……就算她是那样善良的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难以相信,又幸福到想要哭泣,他用力回抱住她,害怕这是他人生里最后一次的拥抱。
这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柏莎听得见他的心声,她就会这样坚定地告诉他。
她只会想,只会遗憾,这个拥抱来得不够早。
她想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就和他相遇。
她坐在绿影森林的枯木凳上,眼前排排坐的魔物们消失了,变成了青年一人。
她不了解他是哪种魔物,但是哪种都行,她都喜欢。
她会看向他,向他微笑。她如果说话,他会回应,她如果大笑,他也会陪着她一起笑。
他们的手会拉在一起,他们会躺下去在草地上打滚,绿草的香气会散碎在风里,从四方向他们温柔抚去……
等他们玩累了,就靠在一起休息,望着彼此的眼睛,叫对方的名字。
“迦南。”
“老师……?”
“叫我的名字。”
“柏莎。”
他呼喊她的名字比她想象得要熟练,她在他话语落下的时候,将他吻住。
这是一个漫长、缱绻,又完全不色|情的吻。
至少她单方面这么觉得……
吻逐渐由他带领,变得激烈,变得无路可退,他们滚在了地上。
柏莎心里大喊:你等等,我十四岁的时候,你肯定还没成年吧!
过了会,她想起来,那是想象,现在才是现实。
现实是,他们是成年人,是深深将对方纳入过身体里的“情人”。
柏莎很快感到身体清凉,她呜咽了一声,伸手捂住迦南的嘴。
“……”他亲吻在她的掌心,表情委屈地看着她。
“说好的,一周一次。”
算下来的话,还有两天。
青年则记得更为准确,她一松手,他就说:“还有三十二个小时。”
柏莎哪里记得住多少个小时,她摆手,就当是这个数字了。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多一天或少一天,一周一次,本就是为了给他思考、反悔的时间。
她诱骗了他这样不谙世事的小魔物,总得给他点逃跑的机会吧。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相遇的时间晚一点也不错,万一她遇到他的时候,他未成年……
那她就真的会犯罪!
柏莎捂脸,她幻想到了自己进骷髅囚牢的样子。
……等一下,她搞不好真的会进。
她嚯地推开青年,从地上坐起。
“迦南,你是珍稀魔物吗?”
迦南未曾想到,关于魔物,老师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我……应该算是?”他回答。
然而,接下去的问题才算是匪夷所思。
银发女性的身体向他倾去,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可侵犯的圣人。
某种程度上,她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和你做了,算不算侵|犯珍稀保护魔物罪啊?”
“还有这种罪?”
“有啊有啊。你不知道魔法生物保护协会为了保护你们,设立了多少离谱的罪名。”
迦南心痛地看着柏莎,“老师,您辛苦了。”
“辛苦什么啊?”
“顶着犯罪的风险,侵|犯我。”
“……”
柏莎气恼地捶打了青年的胸口两下,明明是你没告诉我好吗!
青年温和地笑着,将她搂抱。
“不会的,老师,我会为您保密,就算秘密泄露,我也会保护您,不让他们伤害您。”
“是吗,可他们很厉害嗳。”
“没关系,我也很厉害。”
从前,柏莎会反驳这句话。现在,她知道青年说的是实话。
他会使用的魔法,堪比人类人神级别的法师,像这样的法师,整片大陆都没有几个。
可这样说的话,矛盾不就出现了吗?
“迦南,好奇怪,你既强大又珍稀,他们为什么还会准许你来地表逗留这么长的时间?”
无论是他伤害了人类,还是人类伤害了他,都是魔法生物保护协会所不想看到的。这么做,风险太大。
“我答应了他们,不会伤害人类,也不会暴露身份。如果我违反了约定,我就要回到地城。”
“但如果你不想回去,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吧?”
迦南身体微怔,他将怀里的女性抱得更紧。“您说得对,我已经不准备回去了。”他轻声道。
“为什么呢?”
“为了您。但也不只是为了您。”
也为了学院的其他人,为了结识到的人类法师夫妻,为了戈登先生在地表的母亲。
为了洛克山看到的日出,为了这个世界每一处被光照亮的地方。
老师,我多么希望,这束光也能照进我的故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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