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你好得真不是时候啊。◎

迦南好荣幸能够收到老师的邀请, 他惶恐地向她确认了好几次,才放下了心。

柏莎笑了,“怎么, 你是觉得我会反悔吗?”

迦南说:“因为我想, 您会更想要埃莉卡陪您去。”

柏莎:“上次去瓦伦那里的时候,我不就是带你去的吗?”

迦南:“您明明知道, 您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带我去的。”

他的话语里有着微妙的嗔怪,仿佛在说她是个利用了他、又放下他不管的坏女人。

柏莎好冤枉, 她想说那全都是罗伯特的主意,可想起她今天邀请他的目的,她又沉默了。

不论上次是不是出于她本人意愿的利用, 这次一定是。

她内心挣扎了会, 决定吸取上次教训, 提前告知青年实话。

“迦南,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黑市。”

她告诉了他,罗兹教授托凯希留下的线索。

这是迦南第一次从柏莎那听见这件事, 他有些惊讶, 那位教授原来还留下了这样的信息。

又有些惆怅, 埃莉卡女士比他早知道这件事。

“您真的很信任埃莉卡女士呢。”

“我也很信任你, 我不是第二个就告诉你了吗?”

“因为您需要我,我猜, 是您发现伪装卷轴无法改变性别吧,您需要一位男性来扮演罗兹教授。”

“是的……”

柏莎捂住脸,惭愧地承认了,她没想到, 他能猜到。

迦南, 您的智商还真是忽高忽低啊……!

刚想到这, 青年便露出了那种智商下降时、极为单纯的笑容。

她听见他说:“但想到您在迪夫先生和我之间,选择了我,我还是很高兴。这是不是说明,您更信任我呢?”

“嗯……”柏莎含混地回答了一个音节。

事实是,她选择他是因为他有着更精湛的演技,而迪夫,她想他扮演罗兹,不出三句话就会露馅。

不过,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走吧,迦南,我们出发。”

-

黑市其实是一个代称,那里的真正名字叫做星谷。

在星谷,所有的东西都可被明码标价,也包括生命。

然而,人类奴隶的售卖在外面早就屡见不鲜,在这里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真正引发魔法塔、魔法生物保护协会不满的,是他们竟然连魔物都拿出来售卖。

其中不乏本该生活在地城、不知是偷跑还是被他们偷偷带出来的,稀有的魔物们。

据传,上个月,一只大眼魔被拍卖卖出了一千金币的高价,买下它的人是个著名的性|癖古怪的富商。

大家看着那只大眼魔离开时,都用同情的眼光目送着它。

魔法塔一直想将星谷铲除干净,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星谷的方位具体在哪。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无法回答,大家只知道,想去星谷不是难事。

前往那里,有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断默念星谷的名字,并保持心诚地向前走去。

那么,无论你身处何处,星谷的大门都会向你敞开。

你会在你面前看见一道星空般色彩绚烂的魔法大门,它的本质大概也是一种传送门。

通过那道门,你就能来到星谷,见识到这片魔法市集的美妙。

魔法塔的人,自然也有想过,用这种方法来到星谷,再将星谷一网打尽。

不幸的是,他们每次前往那里,还没过多久,就会失去意识。

再醒来,他们竟又回到了塔中……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也许星谷幕后的老大,被称作为蜥蜴国王的那个人,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吧。

离开学院后,柏莎向迦南讲述起了星谷的事,青年听完,闭上了眼睛,他喃喃自语着什么的,向前踏出几步。

柏莎问他在干什么,他回答:“老师,我在按您说的方法寻找星谷的大门。”

柏莎大笑,“那也不用闭眼,免得你还没找到门,就先摔倒,得不偿失了。”

况且,她不认为初次得知星谷的人,能那么顺利地找到门。

所谓心诚,没那么容易做到,不够了解、不够明确目的,就都不算心诚。

她还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前方,凭空出现的星空之门就先向她的想法予以了还击。

迦南惊喜道:“老师,这是我打开的门吗?”

柏莎扬眉,“看上去是这样。”

她没有因惊讶怠慢步伐的速度,她在前引领,带着青年跨入了大门。

-

星谷的得名,源于这里的天空是一整片铺满星星的深蓝色天幕。

他们从门里踏出后,青年立刻便沉浸在了这片星空中,难以将目光移开。

他自语地小声说道:“这好像是魔法做成的。”

柏莎在旁点头,“是的,就是魔法。”

柏莎还是中级魔法师的时候,就来过星谷了,现在,她是大魔法师,她却依然不清楚头顶的这片星空是怎么造就的。

她只能确认,它不是普通的幻象魔法,幻象魔法造出的东西只能远观,不能近看,而且有种摘除不了的虚假。

星谷的天空则不然,它太真实了,时而还会带给柏莎一种,它还活着的错觉。

星星的每次闪烁是不是都是它在呼吸呢?

想到这时,她也跟随青年,一同向头顶的天幕望去。

数秒之后,她的眉间蹙紧了。

“不对,”柏莎说,“这不是星谷的天空,这是用幻象模仿造出来的天空。”

“咦?不该是幻象做出来的吗?”迦南诧异。

“你没有去过,所以看不出区别,星谷的天空要比这个仿造品美丽得多哦。”

迦南点点头,可说到幻象,他也逐渐察觉到了一些事。

这里的幻象好像不仅仅是天空……他朝嘈杂的人群迈出脚步,四处张望,他发现他们所能见到的店铺、行人、从不同传送门步入星谷的新客人,这些也全部都是幻象!

迦南懂了,“老师,我们刚才踏入的那道门不是去星谷的门吧?”

柏莎:“嗯,看来是个陷阱,有人知道我们要来星谷,就诱骗我们到了这个假星谷。”

迦南:“是瓦伦做的吗?您说过,他在追杀我们。”

柏莎:“就算我没有得到他要追杀我们的消息,看到这幕幻境,我也能猜到是他了。”

传闻说,瓦伦商会为了和星谷争抢客人,常会用幻境诱骗客人进来。

客人在这里付上同等、甚至更高昂的价钱,买回去的却是一些伪劣商品。

由于去星谷是魔法塔禁止的事,遭遇了这种事情的客人,最终只能把苦闷咽进肚子里。

这一骗局,柏莎早已听闻,今天见到了,她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受骗。

狡猾的瓦伦,所布置的假星谷的幻境的确真实到让人难以辨清。

唯一的破绽,就是头顶的星空了,又有多少人,会那么在意这幕景色呢?

柏莎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黑色粉末。

“老师,这是什么?”

“用黑根研磨而成的粉,我要用瓦伦花园里的东西给他一个教训。迦南,你还有随身携带情药的解毒药吗?”

“有。”

迦南把药剂递给柏莎,他注意到,他的老师此刻的表情有些可怕。

阴险、冰冷,就好像是在谋划杀人……

迦南不寒而栗,他害怕老师做坏事,又觉得见到了老师的另外一面,真是有趣极了。

老奶奶柏莎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而真实的柏莎会。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您,我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痴迷地望着她,对于她的动作却是越来越迷惑了。

他看见她将解毒药剂的瓶盖拔开,将黑根的粉末倒了进去,又把瓶盖塞回。

您这是在做什么呢,老师?他对药剂学了解得不多,却也知道已经研制而成的药剂,通常是不需要二次加工的。

柏莎不打算向他解释,因为很快,他就会自己明白这件事。

常有人说,自然魔法学是温顺的学科,不暴力、不血腥,而柏莎会说:这件事取决于法师自己。

现在,她就要献给瓦伦的幻境一场血腥的大爆炸。

她打了个响指,引出一簇火停在指尖,火舌舔着她握着的药剂瓶瓶底,其间的药剂慢慢颜色加深、开始沸腾。

这时候,迦南也意识到,老师打算做什么了。

可是,您就这样把瓶子抓在手中吗?万一它提前反应的话,岂不是会伤到您!

他的忧愁还未落下,柏莎就已判断好时机,将瓶子朝天幕抛去。

他下意识地扑向柏莎,想要保护她,没想到对方也在考虑相同的事,向他而来。

天空发生大爆炸时,撞在一起的他们,也发生了一场“小爆炸”,他们狼狈地相拥倒在了地上。

头……又一次磕到了。迦南,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头都会痛呢?各种意义上。

柏莎又气又想笑,更想就在这里,紧紧得多拥抱他一会。

可惜,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幻境已被爆炸轰碎,现在是寻找“幕后凶手”的时候了,如果瓦伦有意杀她,幻境之中就不可能不藏有他自己的人。

柏莎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一抹逃跑的影子,她抬手,准备使用魔法,见到自己旁边的青年已经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速度好快,他肉眼可见得就和那个人拉近了距离。

柏莎放下手,跟过去,她走到那的时候,迦南已将那个人压在了身下,她听见她的学徒在和对方礼貌地道歉。

“对不起,希望没有弄伤您。”

“……”

你怎么对我们的敌人都这么温柔啊?柏莎扶额。

她眼角的余光,这时注意到那个人的相貌,是个陌生男人,看周身的光芒还只是个中级魔法师。

看来,对瓦伦来说,这个人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那么,也就是说,当发现任务失败后……

柏莎蹲下身,她迅疾地一手钳住那个男人的下巴,另一只手暴力地撑开了他的口|腔,把藏在他舌下的东西掏了出来。

迦南:“老师,这是什么?”

柏莎嗅了嗅,回答:“枯萎草制成的药丸。一种能迅速蔓延到身体各处,让人在一分钟里死去的毒药。”

迦南的脸色苍白了,“是瓦伦逼迫他这么做的吗?太残忍了!”

他故乡的魔物虽然好战,但他们想杀会直接动手,而不是勒令那个人自|杀。

瓦伦怎么能将他人的生命,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般,控制他死或是生呢?

比起青年的震惊,柏莎对这样的事早已见惯。

法师,尤其是底层的法师们,很多时候都会沦为他人的兵刃。

所谓兵刃的意思是,生锈了便无须存在。

有人会对此评价说,底层的法师,于现在的时代而言,本就是种新型的奴隶。

柏莎沉吟着,同时,她的手滑下去,抓住了男人的手镯。

男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他奋力挣扎,但这只会让他头脑的想法更加活跃。

“你在想,能被柏莎大人握住手真是太荣幸了。”

“%#@¥@!@#”男人骂了句脏话。

柏莎不理会,她向他微笑,松开了他。

“好了,迦南,我已经知道瓦伦在哪了,我们出发。”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传送卷轴,这也是从瓦伦那得到的东西,她回想起罗伯特的话,觉得那位洋葱说得很有道理。

她拿了他那么多东西,还去了他的根,被他追杀也是合情合理。

她点点头,心底都没有那么讨厌瓦伦了,甚至还有点感激。

当然,不讨厌是一回事,自保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罢,她用传送卷轴在面前拉开了一道黄色的门。

稍稍有点常识的法师,都会知道黄门是通往魔法塔的门。

地上的男人看见这道门,脸色白得如同死人,因为他终于知道,她真的从他这里探听到了消息。

像他这种从小就进行过特殊训练的法师,第一堂课就是学习不出卖自己的主人。

服毒自|杀、防御读心魔法,都是其中的必修课。

但,他了解,不是每个法师的读心魔法,都可被防住。

他这下算是必死无疑了。就算他不自|杀,瓦伦也不会放过他。

好消息是,他至少可以选择怎么死,这将会是他人生的最后任务。

没想到真到了这天,他的内心反而并无恐惧了。

他生来为主人活,死亦为主人死,魔法对他来说就只是吃饱饭的工具。

他爱魔法吗?他这种人也称得上是法师吗?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他不听瓦伦的话,他连一颗魔晶石都买不起。

他闭上眼睛,感到自己再一睁开,就会回到十几年前。

那时,他和数十个孩子,挤在黑暗的地下室里,睁着大眼睛,仰头望着教授他们魔法的老师。

那里的日子很苦,吃不饱,睡三个小时就要迎来第二天的课程,鞭子总是一次次地在他们身上落下。

但他们每个孩子,心里又都怀揣了一个希望,他们听说过,曾经,曾经这里有一个孩子逃了出去。

他天赋异禀,用学到的魔法反过来制服住了老师、看守人。

从此,没人再知道他的下落,谈起那个孩子时,就只剩下了“他的头发淡得如同月光”的描述。

月光,那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

一定已经成为非常有名的法师了吧……

“如果我是你。”

即将踏入传送门的银发女人,在离开前,打断了他如梦的记忆。

“我会去星谷,找尔纳巴。”

尔纳巴?他听说过这个名字。

星谷的黑法师,游走在管辖外的邪恶之人。

-

到了魔法塔。

柏莎、迦南开始和其他人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应该说,这是柏莎单方面发起的游戏。

迦南不明白,“老师,我们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走呢?”

柏莎严肃道:“这是为了锻炼你的能力,如果你能躲过这里法师们的眼睛,你以后在哪,都不成问题。”

迦南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要躲过他人的眼睛呢?他又不是小偷。

但柏莎是。她干过的坏事太多,累加在一起,足以把她送进骷髅囚牢。

要是她今天不告而来地进了魔法塔,被人发现了,那可能罪名又要增添一条。

对不起,迦南,我以后一定好好做法师——!

她内心刚下了这个决心,在两个巡查的法师路过时,她又马上拉住迦南,躲藏进了一个房间。

速度之快,让她的学徒发自内心地感到佩服。

您居然连这种事都很擅长,不愧是我的老师!

此刻的柏莎没有半点精力,去注意他崇拜的目光,她在隔着门听外面的动静,她想知道外面的人什么时候离开。

谁想,她听到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向这里靠近,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就在这,好不好?我想要您。”

柏莎:“……”

柏莎想起,魔法界好像一直都挺乱的,魔法塔的空房间被人拿来做这种事,也很合理。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间房啊,隔壁不也空着吗?!

柏莎愁苦,却已没有时间抱怨,她拉住迦南,满房间找寻躲藏的地方。

她找到了,这里有一个巨大的衣柜,看起来藏上三个人都不成问题。

她打开衣柜,不由分说地把迦南推进去,接着她自己也躲了进去。

柜门合上了,一片漆黑中,她感到青年握住了自己的手,想要说话。

她伸出食指,压住他的嘴唇,制止了他发声,他明白了什么地,头带动她的手指点了点。

下一刻,他们便一齐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如果说青年刚才还在疑惑,现在就同柏莎一起,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柏莎之前听到声音的女人,这会又一次开了口。

这次,她直呼了对方的姓名。

“拉托纳大人,我好想您。”

柏莎停在迦南唇上的手指因为惊讶,失力地落了下去。

她最惊讶的一件事是,这个女人并不是弗丽达。

也不是她知晓的任何一个与他有过来往的女人。

啧,还是你厉害,我一个男人还没拿下,你又有了新的情人。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但无论怎么说都和悲伤搭不上关系,她好久没为他哭过了,今天她才发现,她已不想为他哭。

她的心被医治好了,她很清楚,是谁将她治好的……

治愈她情感的青年,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以为她伤心了,将她的双手握紧。

逼仄的柜中,他们本就靠得很近,在手指的触碰后,不禁更加接近了对方。

柏莎心里清楚,这里,此刻,根本不是亲昵的时候。

可要她怎么忍耐呢?外面的两个**者已经开始动作,他们此起彼伏的激烈声响,让人难以忽视。

她听着耳畔欲|望丛生的声音,手指卑劣地在身旁人的身上走动起来。

对不起,迦南,过会就好,呜呜呜,让你委屈了……

她心里道着歉,脑中又想,好像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毕竟,青年现在受到了安抚魔法的影响,她怎么对他做“坏事”,他都不会——

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耳畔,她听见迦南隐忍、痛苦的声音:“老师,我好像……”好了。

感谢外面的动静,他们这时就算小声说话,也不会被发现。

故而,柏莎点点头,回复了他:“嗯,我发现了。”

迦南,你好得真不是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