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柏莎,还会喜欢他吗?◎
我的父亲是一头龙?
迦南作为一只魅魔, 他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老师,绝不可能,我们魅魔不可能和龙结合, 这是耻辱!”
“那你说, 是你们魅魔的荣耻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您重要!”
“那不就好了。”
迦南想了一会, 才明白柏莎在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激动到哭泣:“您不会是在说,我、我……我的血是龙血吧!”
柏莎笑出声, “哎,你才反应过来啊,笨蛋。”
迦南哭得更厉害了, “太好了, 您可以活下去了, 我再给您开几道伤口。”
柏莎:“慢着——”
柏莎还未来得及阻拦,迦南已经引领魔法刀刃在右臂上割出几道伤口。
鲜血猛烈流淌,柏莎瞟了眼, 觉得她可以“饱餐”一整天。
她心疼他, 但不会在这种事上和他客气, 她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 默默饮干他的血。
越喝,她越确认, 他的血就是龙血没错。
至少,有部分是龙血。
但龙族的血肉、龙鳞不都已经被诅咒没了吗,为什么迦南身上还会流淌着这样的血呢?
难道说,迦南的父亲是一头血肉、鳞片还未被诅咒的龙?那还真是稀有啊!
柏莎思忖着这件事, 不禁在喝血的间歇里感慨道:“梅尔达真会挑选男人。”
迦南心情复杂, “我还是难以想象魅魔会和龙在一起。”
柏莎说:“你还记得吗?你说过, 你的族人认为梅尔达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你以为是她同外族结婚,而实际上,他们想说的是,她结婚的对象竟然是一头龙。”
迦南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都知道!”
柏莎说:“不,我猜知道的人不多,要不然欧恩不会疏忽了这件事。”
七十七年前,黑白战争,世上残余的龙已没有多少只,身躯未被诅咒的很有可能就只有迦南的父亲利奇一个。
利奇大概是为了保护后代,而隐瞒了自己龙的身份吧。
迦南已慢慢接受父亲是龙的事,他想象到父亲的模样,一头龙,一头伟岸、强壮、英俊的巨龙。
他发现,他的心里并不厌恶,甚至还有些高兴。
他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幻想自己不是魅魔,而是像坎普那样的巨龙,今天他的梦想竟然实现。
他还用他的血救了老师的命,他的老师,他的柏莎……
迦南又一次哭泣,“谢谢您,母亲,谢谢您,父亲。”他自语道。
数分钟后,柏莎饮到了足够的血,喝下了情药的解药,她委托迦南为她的身体做检查,迦南回答说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柏莎呆滞了会,才敢相信这一消息,她的心底缓慢体会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和迦南抱到一起,两个以为要分开的恋人紧紧攥住了对方的手。
可惜,棺材太窄,限制了他们的“发挥”,他们实在是那种稍有机会就要和对方亲昵的类型。
迦南的想法更进一步,柏莎阻拦住他的手。
“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你觉得合理吗!”
“我可以的,我可以做到。”
“真受不了你们魅魔……”
“我现在不只是魅魔了哦,老师,我还是龙。”
柏莎噗嗤一声笑了,“好了,我的魅魔龙,欧恩看来是不会来了,我们快出去把你有龙血的事告诉其他人吧。”
迦南说“好”,他使用魔法,把棺木推开,外面的墓穴仍然昏暗,他们走到盖住墓穴的巨石前,迦南再度使用魔法,移开巨石。
烛火的光芒出现在外。柏莎借着烛光,向后审视了自己的坟墓,“不愧是我,这里好宽敞啊!”
迦南沮丧道:“请您不要再回头看了。”
柏莎说:“看看有什么关系?我们顺便再去看看某人的墓穴吧。”
“某人?”
“戴维。”
他们去了,戴维的棺材里是一具完整的尸体,看来负责尸体处理的法师耗费了不少精力,将头和身体衔接得完美无缺。
柏莎弯腰,手伸出去要为戴维解开衣服,迦南拦住她:“老师,让我来吧。”
柏莎皱眉,嘀咕:“你不要告诉我,你连我触碰男尸都会介意。”
迦南委屈,“老师,我只是担心这里有阴谋,欧恩太狡猾了。”
柏莎点了点头,她赞同,欧恩的确狡猾,她天真地以为她的假死能引他出现,他却一点动静都没。
他是认为她肯定死不了吗,还是觉得她无论生死都不会影响他的计划呢?
柏莎越想,越感到不安,他们要赶快出去,提醒拉托纳他们才行。
迦南已经解开戴维的衣衫,他们一同看向戴维的身体,只一眼,就都明白了。
还记得曾经在基恩的第十大迷宫里,乔治曾捋开袖子,给他们看手臂上的鞭痕。
现在,他们看到的正是那具鞭痕满布的身体……
果然,乔治已经是欧恩了。
“我们快走吧。”柏莎沉重道。
她心底的不安就快攀到顶峰,等他们走出蔷薇坟墓,迦南就要召出去安静城的传送门。
一道奇异的低吼声骤然划破远方的高空。
他们两个同时怔住,循声回头,在天空看到乌黑的一块。
看着它越来越近、越来越巨大。
大到整片蔷薇坟墓的天空都快要无法容纳。
世界被切割成了黑白两片,下方的白雪,上方的黑影。
影子并非全黑,黑暗中,还有着两颗金色的“宝石”熠熠发光。
迦南望着那对“宝石”,“老师,那是……”
柏莎说:“龙。”准确来说,是龙王圣沃尔。
她仰头,和龙的金眸对视,她的绿眸里凝满了悲伤和绝望。
-
“拉托纳,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做了?”
巨龙趴伏在银发女性的身旁,乖巧得像一只巨型宠物,他视线低垂,龙语喃喃。
柏莎听懂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为了救你。
“可我不是说了,我已经治好了吗?”
龙说:我了解欧恩,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但我,我真的已经……”
柏莎攥紧了手,无法再说下去,她不忍心说。
既然他已经变成了龙,无可挽回,那还不如不要把真相告诉他。
迦南也这样想,可他们可以隐藏话语,却无法隐藏眼底流露出的同情。
龙已有所感,他浑身抖颤,金眸悲伤地抿在一起,他仰头发出一声长吟。
龙吟回**在寒风中,久久不散。
柏莎等声音停下,问他:“你现在是拉托纳还是圣沃尔?”
龙回答:还是我自己。
那就是拉托纳。
至少,情况还没有最糟糕。
柏莎刚想到这,只是抬头的时间,她见到龙周围的空中倏然出现数千上万根光亮的丝线,它们凭空生成,迅捷在龙的身上缠绕,将他的手、脚、翅膀一圈圈地捆束。
迦南尝试用魔法截断那些绳子,失败了。
与此同时,他和柏莎都注意到,黑龙的身下有一个不断扩大、向下凹陷的黑洞,黑色丝状的魔法物质密集点缀在洞的边缘,如同人手可怖地向上摇曳。
迦南立刻伸出翅膀,抱住柏莎飞出黑洞的范围,但柏莎按住了他的手。
“迦南,这是召唤魔法,”她在去基恩迷宫时见过,“有人在召唤拉托纳,所以我们——”
“嗯?”
“要一起去。”
说话间,黑洞已吞噬掉龙的半个躯体,越缩越小,柏莎赶快指挥迦南紧抱住她,向黑洞扎去。
-
强烈的眩晕剥夺了柏莎的五感,再醒来,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装潢熟悉的房屋中。
她手扶着额头,边检视周围的环境,边回想她是在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哦,她想起来了,这里是瓦伦的府邸。
她检视时,发现拉托纳、迦南都在她的旁边,迦南的手脚被魔法缚住、嘴巴被静谧魔法封住,巨龙被缩成了幼小的、猫咪大的一团,浑身上下都已被魔法的丝线绑住。
只有她,身上没有一点束缚,还可以自由站立、活动。
她巡视了房间的三个方向,唯有背后一眼没看,因为她知道那里有谁。
对方先一步失了耐心,和她主动打了招呼,如果那算是和她打招呼的话。
“基恩,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柏莎转过身,和坐在桌后、唤她为基恩的中年男人面对着面,男人在用他深蓝色的眼睛深情注视着她。
柏莎回想起老人的葬礼上,他曾拥抱过她,当时他的指腹奇怪地从她的腰部走过,她没有关注,现在想起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真实的乔治不会这么做,即使那位乔治说不上是什么好人,可他至少分得清谁是谁。
柏莎双手紧攥,面向新乔治,她一字一顿地说:“请您看清楚,我不是基恩,我是她的女儿柏莎。”
英俊的中年人闻声,笑了,“基恩,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开些无聊的玩笑。”
柏莎额角青筋蹦跳,“没人在和你开玩笑。我再说一次,我不叫基恩,我是她的女儿,我叫柏莎!”
这一回有些效果,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冷得像一块冰。
声音也像冰:“那我也再说一次,你就是我的基恩,我不会认不出我自己的造物!”
柏莎翻了个白眼,“你只是觉得我像她,我是她的孩子,我当然遗传了她的相貌!”
男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他重重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所有东西随他充盈的魔力向上跃去,悬浮在半空。
“够了,不要再和我说‘孩子’这个词,基恩不会有孩子,她永远都不会有!就算有,那也是和我!”
“她?”柏莎抓住了这个代称,“原来如此,欧恩法师,您内心很清楚吧?我不是‘她’,我不是基恩。”
“那你是什么?你顶着这张脸和我说话,你问过自己吗,这是你的脸吗?”
“哦,我知道,你想说这张脸是你的造物对吧?我很清楚,你逼迫我的母亲换上这张脸,就像是你当初逼迫她和你发生关系,你这个无耻、卑鄙的强女干犯!基恩永远都会恨你,我也永远都会恨你!”
“……”
柏莎的怒斥停在半空,对方竟然没有回驳,半句都没。
欧恩反是因她的话,一下子冷静下去,他坐了回去,桌上的东西温柔地落向原地。
欧恩双手交叠在桌上,“看来,基恩,你忘记了很多事。”
柏莎茫然,“什、什么?!”
欧恩微笑,“那可不能算‘逼迫’发生关系,我们是两情相悦,你忘记了吗?”
柏莎:“…………”
这个男人是有妄想症吧!!!
柏莎心底涌现了一万句咒骂的灵感,不过她一句都没有说,因为已没有必要。
她刚从迦南递来的眼神里接受到信息,他已经解开自己身上、还有拉托纳身上的魔法桎梏。
没错,这才是她主动和欧恩发起争吵的真正原因。
现在,他们又一次交流眼神,准备逃跑。
两人双手紧握,迦南的另一只手抱起“幼龙”拉托纳,他们三个向门口奔去,可是才跨出两步,迦南就感到自己手上一空。
柏莎也察觉到了什么,两人抬头,看到龙的身躯飘向了空中。
龙身上魔法的丝线原来并没有解开,或者说,这整个房间四面八方都是对他的桎梏。
不,不对,没有那么简单。柏莎仔细观察了龙悬浮的位置,以及空中那些丝线的构成。
这些丝线弯弯绕绕,但有着规律,以及有着以龙为圆心的对称性……
柏莎叫出声音:“不好,这是个魔法阵,我猜这是欧恩在完成‘吃’龙的仪式!”
对啊,谁说“吃”龙的吃,一定是常识中的吃呢?谁能真的吃下一头巨龙?
迦南还未完全理解柏莎的话,但他已经知道,他需要做些什么。
他向上对丝线做出攻击,柏莎同样向上发出魔法。
她原本空**的手镯在几天前已重新灌满晶石,欧恩未死,战斗未尽,她还必须借用“黑暗”的力量。
他们的魔法在空中交汇,却连一根丝线都没能扯断,柏莎立刻作出判断,在下个魔法启动前,她转变了攻击的方向。
——转向欧恩。
欧恩抬起右掌,收下柏莎的火球,像是接下一份礼物。
他连站都没有站起,扬了下手,徐徐作出还击。
还击的目标不是她。迦南侧身,避开几发飞弹,他躲避的同时双手做出一个上抬的动作。
几步之外,地板咔嚓破裂,三根骷髅白骨砰地一声捅穿地板,手舞白刃,向蓝眼男人刺去。
柏莎接连击出两个响指,配合白骨在欧恩头顶降下光箭。
欧恩一时无处可逃,可他脸上没有半点退怯,唇角还上扬了两分。
欧恩以快得难以捕捉的动作,徒手捏碎白骨,又轻飘飘地手指朝上绕了个圈,把光箭射的方向换成柏莎。
迦南下意识用魔法为柏莎做阻挡,光箭却在中途换了方向,攻向了他。
他急忙为自己生出另一面盾牌,紧接着,他才意识到他中了欧恩的计谋。
他双手都被其他魔法占据,欧恩就趁这时向他发出攻击。
魔法的光波迅速前击,精准地击中黑发青年的肚子,带着他整个人向后飞去。
迦南的后背砸到墙壁,他吐出了一口血,柏莎向他看去,他半阖着眼,抬手对她做了个“没事”的手势。
柏莎心痛,但现在不是揪心的时候,她定了定心神,接连向欧恩击出几发响指。
窗外的大树树枝击碎窗户,成为她的“双手”,意图攻向欧恩。
欧恩却已提前预判到她的动作,他准确地站在两根枝干的中间,静等它们的到来,它们一靠近他,就被他身上震出的火焰烧了个干净。
柏莎愕然了一秒,她知道火克树木,但她从未见过这样强力的火焰。
欧恩边烧着柏莎的魔法成果,边向她微笑,“你啊,过去就总喜欢这种不知所谓的魔法。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元素魔法学才是人类最具前途的魔法,但为了你,我也学习了不少自然魔法学……”
后一句话如同情话,柏莎却只觉得恶心,她又一次要击出响指,身后传来迦南的阻拦声。
“老师,节省魔力,您去救拉托纳大人,我来对付他。”
欧恩听到这句话,大笑。
“你来对付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母亲都是死在我的手下?”
欧恩说话间,迦南已经手持魔法刀刃向他冲去,他听到这话表情滞了一拍,动作没有减慢。
他在路途中作出回应,声音轻而坚定,响在和他错身而过的柏莎耳畔。
“我猜到了。所以,我会杀了你。”
这是柏莎认识迦南以来,第一次听见他主动说出“杀”这个字。
柏莎攥紧了手,逼迫自己不去想他,她必须专心对付面前的魔法阵。
然而,这并不容易,它看上去太特殊了,仿佛是为了“吃”龙而特意创造出的。
“柏莎。”
房间的门这时被拉开一条缝,柏莎顺着声音看去,在门缝外见到府邸的主人,瓦伦。
瓦伦隔着门向她招手,换作平时,她一定不会去。
但现在,和欧恩相比,所有人都是朋友。
瓦伦何尝不是这样想?他憎恨这个女人,可这份憎恨,怎么能同杀父杀母之仇比较?
柏莎推开门,就要随瓦伦离开时,迦南又一次被摔在墙上。
她离开的瞬间里,和他目光对视上一眼,他浑身是血,表情痛到扭曲。
见到她时,嘴角却向上提起了几分,笑容乖巧、熟悉。
他们无声道别。
-
“基恩!”
发现银发女人要走,欧恩愤怒地向大门砸出数个魔法,全部向门外的瓦伦而去。
但未能成功,魔法在半空被全数湮灭,湮灭者是那个刚被他砸到墙上的青年。
青年抬手擦擦脸上的血,继而没有半刻停息的,又一次手持魔法之刃向欧恩冲去。
欧恩皱眉,向前伸直手臂,五指张开,又几个光波被释放出去,分别击中青年的腹部、右肩、左大腿。
迦南一口吐出鲜血,膝盖弯曲,跪倒在地,先前两次被击倒已经让他的身体力竭,这次,他连站起都艰难。
欧恩看着他,表情既嫌恶又同情,他想起他父亲、母亲的死相。
欧恩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你至少比你母亲耐打,但你不如你的父亲,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杀过人,而你没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强者在杀戮中才会变得更强。从来没有血液滋养过你吧?这样说来,你打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
欧恩语调温柔地说着赞美的话,踩在青年手上的脚却无半点要放轻的意思。
他不断加大力气,直至听到清脆的一声,才满意地把脚收回。
欧恩一边转身慢走,一边把话语补完:“夸赞归夸赞,你碰了我的基恩那么多次,我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
听到这句话,地上的人马上回了句什么。
欧恩没有听清,他回头看他,“你在说什么?”
地上的人尝试站起,右手已被踩断,左手用不上足够力气,他努力尝试几次,像濒死的河鱼在岸上扑腾。
样子极其滑稽,就连欧恩都被他逗笑,欧恩更好奇这条“鱼”想说什么了。
然后,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鱼”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鱼”身体摇摇晃晃,好像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临时被组装到他的身上。
他的那张原本漂亮到叫人觉得肤浅的脸,今后恐怕不会再有人用肤浅去评价,人们只会评价恐怖。
他顶着那张被鲜血、伤痕覆满的脸,露出比脸更可怕的表情,他龇牙咧嘴,野兽般瞪视着对面的男人。
“她不是基恩,她是柏莎!柏莎!柏莎!柏莎!”
他每喊一句“柏莎”,声音就变得更高昂,到最后是一种嘶吼般的破声。
老实说,他已有些神志不清,不知自己在哪,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只知道,他要杀了面前的男人,为父亲报仇、为母亲报仇……还有,他要保护他的柏莎。
欧恩的表情随他听到的每一声“柏莎”变得愈发狰狞,他本还打算给青年一个痛快的死亡。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我的基恩,她很喜欢你的这张脸吧?”
欧恩挥手向前施出魔法,空中“叮”声作响,三柄利剑悬停在空。
同一时间,它们刺向青年,一柄划破左脸,一柄划破右脸,还有一柄——
“砰”地一声,一颗眼球轻轻滚落在地。
迦南手捂着脸,低头伫立,欧恩惊讶他这次竟然没有倒下。
不仅没有倒下,好像还正在拿出再次迎战的姿势。
迦南移开手掌,露出左边空洞的眼眶,还有右边被血染红了一点的粉眼睛。
不,欧恩蹙眉,他看出青年的眼球不是被染红,而是正在变红。
且正在越变越红。
“欧恩法师,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做个好人。”
“希望你是我最后一个杀的人。”
青年以那残缺、破烂的身躯说出的这番话,怎么听都叫人觉得不自量力。
可他说完这些,便不再言语。
他的右眼已完全变红。
-
瓦伦府邸,图书室。
“长话短说,如果不破坏掉那个魔法阵,欧恩就会‘吃’下真龙,再得百年不死之身。”
“好,我们要怎么做?”
瓦伦把一本堪比《魔法学》厚的书塞进柏莎手中。
“柏莎大人,请您把这本书尽快吃透。”
“全部……?”
“对,全部。这是基恩法师留给我们家族的,里面有对抗欧恩魔法阵的方法,我看不懂,只能靠你了。”
“好吧,我知道了。”
柏莎不认为有人能够在一天之内,研读、掌握完这么厚的一本魔法著作。
更不用说,她连半天的时间都没有。
可她别无选择。她的恋人正在另一边进行着生死未卜的战斗,她也必须尽她全力地完成她的战斗。
柏莎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页,她惊诧地发现这是她读过的内容,第二页、第三页也全都如此。
众所周知,自然魔法学是不受重视的魔法。
有关这门魔法的书籍中,有非常多令人费解、让人怀疑有什么实际作用的理论知识。
柏莎当初不懂,老人为什么推荐她选自然魔法学,老人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爱琳希望她的孩子去学这门魔法。
现在,所有问题都在这本书中得到了解答,过往学到的所有理论知识原来都是基恩递向未来的暗语。
那些“无用”的知识,此刻在这本书中得到了融会贯通,它们原来是一种强大阵法的理论基础。
魔法阵、反阵外的第三种阵,基恩没有为之命名,那就暂且叫它“基恩阵”吧。
“瓦伦,替我准备魔法材料。”
“你看完了?这才过去了十分钟!”
“是的,我们要尽快布置阵法,就在这个房间。”
“……好的。”
-
柏莎、瓦伦抵达房间附近时,远远便听到激烈的打斗声。
柏莎的心脏随之绞紧,她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至少这声音证明迦南还活着,他们还在打。
难过的是,听上去,迦南被打得特别惨。
无论她在想什么,她都没有减缓前进的速度,她已经在以她最快的速度向房间奔去。
只是,当她抵达门口后,她反而站住不动了。
她张大了嘴巴,看着房内的场景,晚她一步到来的瓦伦,奇怪她为什么一动不动。
等到他也看到房间内发生的事后,他做出了和银发女人相同的表情。
且他的心情要比柏莎更复杂一分,他回想起自己曾肖想过这位黑发青年,感到一分后怕。
此时此刻,青年在做什么呢?
他在双臂高举某人的身体,朝地面摔去。
摔完了,又接着抱起,接着摔下去。
动作极其简单、粗暴,毫无美感,就像是一具麻木的机器。
柏莎回过神的第一件事是呼喊他,可声音卡在了她的喉咙口。
她看到了,她看到一颗落在地上的球状东西。
她花了一点时间去辨认,然后一下子,她双腿失力,跪在地上。
迦南,迦南,她的迦南……
黑发青年仿佛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动作倏地停住,他把手上的“东西”礼貌地轻放在地。
他转过身,表情呆呆地看向银发女人,他红色的右眼渐渐褪回粉色,空**的左边里,有血泪淌下。
他这才想起,他变丑了。
他的柏莎,还会喜欢他吗?
黑发青年心里忐忑时,站起身的银发女人已跌跌撞撞向他奔去。
他紧抿着嘴唇,心里徘徊了一万个回答,他想,等她待会提问,他一定要让她相信,他的脸还可以恢复如初。
可以的,肯定可以,他会好多好多厉害的魔法……
但,不知为何,这些回答一个也没有用出来。
“痛吗?”
这才是她的问题。那么简单、那么容易。
他却被问得措手不及了,他两边的眼眶都开始流眼泪。
“我,不痛。一点都不痛。见到您,就哪里都不痛了。”
瓦伦默默看着他们,他静声走进房间,越过那对恋人,走到他们脚下的男人身旁。
男人已然垂死,只有手指还能够动弹,哪怕现在放任他不管,他不用多久也会自己死掉。
但瓦伦才不管这些,他从衣衫里掏出那把他预备了很久的匕首,双手紧握,直直捅进男人的胸膛。
又旋转了两次。
“这一刀,为我父亲,为我母亲,以及为我们家族世代守护的基恩法师。”
听到“基恩”这个名字,被捅的男人仿佛不知痛苦地,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也是明天18:00!!!
欧恩确实死了,不过距离结局还有几章啦
后面就没什么虐的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