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在他的脸上读到了:烹饪真龙的100种方法。◎
乔治说, 基恩写下《魔法学》后就消失了,后来,欧恩常常和漂亮女人亲近。
柏莎当时没有太在意的这句话, 现在具有了新的含义。
柏莎向奥玛告知了拉托纳的经历:“奥玛教授, 我怀疑基恩也曾遭遇和拉托纳相似的事。”
奥玛面色沉重,“你是说, 欧恩当初找那些女人,是为了给基恩收集五官?”
柏莎点头, “情况还有可能更糟糕,比如说,欧恩对那些女人都不满意, 最后, 他用了那个人的脸……”
迦南知道柏莎说的“那个人”是谁, “小公主?”
奥玛喃喃:“龙王圣沃尔的故事难道是真的吗……”
柏莎攥紧了手,“如果欧恩把小公主的脸给了我母亲,那小公主拥有的又是一张什么脸呢?我母亲的脸吗?还是她自那天起就被欧恩杀死了?”
奥玛、迦南都是摇头, 柏莎自己也是, 他们对于小公主的事都了解得太少。
柏莎想, 龙王圣沃尔肯定知道什么, 但那头龙什么也不肯说。
想想也对,圣沃尔深爱小公主, 小公主的脸却被夺到了她母亲的脸上,圣沃尔不杀了她,已经算温和。
柏莎想到这,不禁抚摸着脸, 自语:“这种魔法还真是神奇, 它竟然能遗传给后代。”
奥玛评价说:“这是一种永恒的改变。”
柏莎悲伤道:“永恒, 但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我……我不是在为我的母亲说话,但以我现在对基恩的了解,我不认为基恩会愿意接受一张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脸。”
奥玛声音温和:“我认识的爱琳女士十分正直。”
柏莎感激地看了眼奥玛,“谢谢您。”
迦南想起那本小说,“欧恩就像是海登伯爵,以爱之名伤害莉莉。”
柏莎苦笑,“是啊,海登是欧恩,莉莉是基恩,小公主是公爵小姐?可能吧。”
奥玛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故事,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奥玛对柏莎说:“柏莎,如果爱琳就是基恩,她那张脸又是欧恩亲手创造的,那欧恩不可能认不出你是她的孩子啊!”
迦南想起过去的事,“老师,您说过,‘戴维’盯上过您,他盯上您,就是因为发现您是基恩的孩子吧?”
柏莎做了个抬手的动作,“这件事,我想过了。九年前,‘戴维’的确盯上过我,但过去的多年里,他都没有继续找我。我猜,是梅尔达对他做了什么。”
奥玛、迦南同时目露困惑地看向柏莎。
柏莎说:“消除记忆。我猜梅尔达消除了他的记忆,‘戴维’忘记了我是谁,甚至可能连基恩和他的关系都忘记了。”
奥玛的猜测更大胆,“有可能,梅尔达干脆让‘戴维’忘了自己是欧恩。”
迦南担心道:“可是,老师,被消除的记忆不是还能再找回来吗?”
奥玛说:“我猜他已经想起来了,好在,他也已经死了。”
对于这件事,柏莎还有疑虑,“‘戴维’是欧恩终究只是我的猜测,我这两天常常在想,我会不会判断失误了。”
奥玛说:“我原本还不信‘戴维’是欧恩,但今天听到你说,‘戴维’对你施展过消除记忆的魔法,那他就肯定是欧恩了。”
柏莎茫然,“为什么?”
奥玛说:“整个魔法界会施展消除记忆魔法的人类法师就只有两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欧恩。”
柏莎咋舌,“您?”
奥玛点头,“心灵魔法向来遭到管制,但魔法塔又需要一个会使用消除记忆魔法的法师做他们的‘工具’,他们选中了我。除我之外,会这个魔法的就只有欧恩。”
柏莎抿了下嘴唇,听奥玛这么说,那戴维百分百就是欧恩了。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不安呢?
柏莎在房内走动,她焦躁得把头发抓得乱糟糟,忽然间,她灵光一闪,有了个想法。
她把自己斗篷的兜帽向前一翻,奥玛、迦南疑惑地望她。
“老师,您在做什么?”迦南问。
柏莎说:“如果我这样从你们面前走过,你们能看见我的脸吗?”
迦南好认真地看柏莎,他摇了摇头,“我只能看见您的头发。”
奥玛也说:“对,看不到脸,斗篷的兜帽太大。”
柏莎边放下帽子,边看向奥玛、迦南说:“可魔法塔的法师袍也是这样的,如果当时有人从房内出来,那个人戴上了兜帽,谁又能认出他是乔治还是戴维?”
迦南、奥玛听到她这么说,齐声吸了口凉气。
奥玛说:“你难道是在想,现在的乔治和戴维已经互换身份了吗?”
柏莎说:“我很难不这么想,你们也知道,那具尸体尸首分离。”
设置了反阵的房间内,欧恩无法使用魔法,他必须先将乔治的人头带走,换完脸,再把人头送回。
迦南有些站不稳,“老师,这听起来太可怕了!”
奥玛相比青年,要冷静一些,“柏莎,如果你的想法是正确的,我们必须马上把‘乔治’控制起来。按照你们之前的推测,百年已过,他现在已经不是不死之身。”
柏莎说:“我赞同您说得。但如果我是‘乔治’,我现在的计划会是和大家玩捉迷藏,然后静静等待真龙降世。”
她话虽这么说,人却已朝门口走去。“无论如何,我们先试着去找找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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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莎、奥玛、迦南三人,耗时了整整一天一夜,几乎将整个圣沃尔国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哪都没有“乔治”的身影。
他们三人都累得趴下,负责开传送门的迦南更是虚弱得靠在柏莎肩上喘|息。
柏莎怜爱得揉揉他的下巴,“我们放弃吧。”她说。
迦南从柏莎肩膀上抬起头,他累到目光涣散,声音却很坚定:“我们不可以放弃,老师,他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有可能来伤害您!”
奥玛赞同迦南的话,但她也认为不能再找下去了。“我们找不到他的。”奥玛说,“没有谁比那个人更熟悉这个国家,甚至是这片大陆。”
柏莎下结论说:“我们只能等他来找我们。”
迦南咬唇,“老师,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能做的吗?”
柏莎说:“有啊,我们要阻止拉托纳变成龙。只要没有下一条真龙给欧恩‘续命’,总有一天,这场捉迷藏他会玩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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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分开后,柏莎发送通讯给拉托纳。
拉托纳收到通讯,回复了一个字:好。
柏莎暂时放下了心,但她心中的不安没有因此消弭。
她总觉得自己还忽视了哪里,“乔治”当下的处境是不是太被动了些?
那个活了两百年的狡猾法师,欧恩法师,他会把自己置于这样被动的境地吗?
这一问题困扰着她,她合上眼睛也无法入睡,她干脆放弃睡眠,起身前往办公室。
办公室内,灯火通明,柏莎推开门,看到向她皱眉的黑发青年。
“老师,我就知道您还会回来工作。”
“我睡不着……”
“那您也要睡,昨天找寻‘乔治’,您和奥玛女士都累坏了,你们需要好好休息。”
“你不也是吗?你的魔力都耗光了,你最需要休息。”
“我会的。等您睡着了,我就睡。”
“可我——”
柏莎的话无法再说下去,她整个人被悬空抱起,他是那样熟悉她的身体,他的拥抱舒服得让她无法拒绝。
她原本以为自己没有睡意,直到在他气味的包裹中,她放松下了身体,她这才发现她的眼皮有多么重。
重到无法睁开,重到马上就要失去意识。
柏莎用尽她最后一点力气,拽住迦南的衣领说:“迦南。”
“嗯?”
“答应我,我睡着后,你也要记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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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莎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母亲没有被欧恩改变容貌,因而她的脸就同基恩一样丑陋。
她就这样和迦南相遇,美丽的魅魔青年远远望见她,温和、礼貌向她微笑。
但也只是这样了,他们错身而过,彼此再也没有交集。
柏莎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流下了眼泪,趴睡在她旁边的青年有所意识地睁开眼睛。
“老师,您做噩梦了吗?”
柏莎没有回答,她低下头,倏然搂住青年的脖子,同他交换了一个长吻。
迦南被吻到晕眩,一吻结束,他从她那里得知梦境的全貌。
他起身,坐到床边,把她按进怀里安慰:“老师,我不会因为您不美丽就不爱您。”
柏莎说:“我相信。你肯定还会爱我,如果你不爱我,我也会马上把你踢开。”
迦南微笑,“我不会让您有机会的。所以,您都想踢我了,又还在为什么哭泣呢?”
柏莎说:“我在为,为所有我具有、而我母亲不具有的。”
柏莎回顾自己的一生,她是在爱、赞美、认可中长大。
哪怕她现在容貌被毁,她还是能昂首挺胸,相信所有爱她的人依然爱她。
但母亲不同。基恩是在贬低、否认、嘲笑的环境下长大,她要如何相信,有人会真心爱她呢?
基恩的心中怀有巨大的不安,她这一生还从未以她自己的容貌,被谁坚定地爱过。
也因此,她才会和父亲爆发那场争吵吧……
柏莎用了好长时间,才从对基恩的感伤中回过神。
而这时她发现又一重痛苦向她袭来,这次不是精神的痛苦,是身体的痛苦。
她痛到咬牙呻|吟,迦南赶忙抓过她的手腕。
他用魔法为她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老师,您中毒了。”他皱了下眉,没有判断出这是什么毒。
柏莎从他那抽回手,把自己的右手搭上左手,她的手镯里还余有一些可供使用的魔晶石。
半晌,柏莎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
“老师,您是查出这是什么毒了吗?”
“没有。我猜是种稀有的、我从未见过的毒物。”
“那您为什么还笑呢?”
柏莎听见这个问题,笑得愈发灿烂,“因为这个毒证明了,欧恩果然还活着!”
果然,欧恩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境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向他们递出了下一项挑战。
已知真龙之血可治百病,那么,她如果将死,拉托纳会怎么抉择呢?
柏莎还不知道拉托纳的回答是什么,听见她雀跃分享这件事的迦南,已徘徊在晕倒的边缘。
如果拉托纳大人不变成龙,老师就会死。
如果拉托纳大人变成龙,欧恩就会再活一百年。
两方都是绝不可以发生的事,迦南想了好久,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老师,您把拉托纳大人吃了吧。”
“…………”
柏莎很好奇,迦南是如何做到,顶着那样一双单纯无害的粉眼睛,说出这么可怕的话的。
某种意义上,青年此刻的确已经失去理智。
只要柏莎一句话,下一秒,拉托纳就会被他带到这、扔进锅里。
诶,不对,要先等拉托纳大人变成龙才行。
可是,真龙要怎么烹饪好呢?那么大一头龙,要用多大的铁锅才够?
老师喜欢辣的、还是喜欢甜的,要加多少盐才更合理呢?
迦南的思绪越飘越远,越飘越恐怖。
柏莎发觉她哪怕读不到他的心思,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
此刻,她在他的脸上读到了:烹饪真龙的100种方法。
拉托纳,你还真是可怜啊,谁都希望你死……
柏莎无奈地伸出双手,抓住青年的肩膀,使劲晃了晃他。
“冷静,迦南,我又没有说只有这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