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马夫人,离燕不解地向时春分问道:“既然她主动提出要帮咱们解决姜雅,奶奶为何不趁机答应?”

“现在答应只会引起她的怀疑。”时春分直言道:“不仅不能答应,而且之后还不能提,最好等她自己发现,我们才能顺水推舟。”

“那万一她自己发现不了呢?”绿桃担心道:“那姜雅可不是什么善茬儿,时间拖久了只怕又会横生枝节。”

“不必担心。”时春分平静道:“之前是我不知道谁在暗处搞鬼,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再让她为所欲为。”

“话虽如此,奶奶还是谨慎点好。”离燕提醒道:“毕竟我们栽在她手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奶奶还有了小主子这个软肋,更应该严加防范。”

提到汤圆,时春分的目光柔和起来,伸手刮了刮她的小脸,“说起来,今晚我还利用了汤圆,如果没有她,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得到马夫人的信任?”

见她竟然还笑得出来,离燕不由叹了口气,“明天奶**上的伤口就要拆线了,您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时春分把手缩了回来,平静道:“担心也是痛,不担心也是痛,我只是不想自寻烦恼罢了。”

说是这么说,第二天拆线的时候,时春分还是没忍住掉了不少眼泪,而更令她痛苦的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离燕是随便在客栈附近的医馆找来的大夫,对方缝针的手艺并不算精湛,使得她留疤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妹妹的线拆得怎么样了?”马夫人虽然跟她约好了中午再来,但终是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特地提前过来关心她的伤势。

时春分叹了口气,将自己歪歪扭扭的伤疤展示给她看,“拆是拆完了,就是有点丑。”

马夫人也没想到她的伤疤会这么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这什么大夫,怎么把伤口缝得歪七扭八的?”

“马夫人不知道。”离燕忍不住插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们来不及找城中最好的大夫,只能先找最近的大夫去救命。”

“原来如此。”马夫人微微点头,望向时春分的眼里多了几分同情,“妹妹真是受苦了。”

时春分趁机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轻叹道:“不该受也受了,如今只能希望这疤痕尽早消除,不然以我现在的容貌,恐怕更难讨得郎君的欢心。”

见她主动提起褚令,马夫人果然来了兴趣,“到底那个狐媚你相公的女人是谁,难道真的生得天姿国色吗?”

“什么天姿国色?”离燕不屑道:“区区一个医女,不过长得清秀了一点,便在咱们府上作威作福。奶奶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将她赶了出去,大爷为此跟奶奶冷战了很久,如今更是……”

“离燕!”时春分适时地打断了她,“休得多言!”

离燕缩了缩脖子,很快闭紧了嘴巴。

看见她委屈的模样,马夫人眼珠一转,感慨道:“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都已经被你赶出府邸了,竟然还能想方设法地破坏你们夫妻间的感情,他日若有机会,我真要会她一会。”

“咱们还是别被这种人影响心情。”时春分迅速转移了话题,“姐姐不是说要帮我试菜吗?我现在就去准备。”

时春分起身去了庵堂的厨房,马夫人是名门闺秀,自然不愿意踏足那种地方,更何况,这厨艺好的人大多有一些偏方不愿让别人瞧见,她跟着进去反而不太礼貌。M..

马夫人留在了时春分的房间,时春分让离燕留下来伺候,因为她总是一副嘴上没把门的样子,所以马夫人对她的印象十分不错。

趁着时春分不在,马夫人主动向离燕问道:“听说你叫离燕是不是?”

离燕连忙点头,赔着笑道:“夫人要不要用茶,还是先吃一些水果?”

“不必了。”马夫人摆手道:“妹妹厨艺精湛,我还是留着肚子吃她亲手做的斋菜吧。”

见她倒是坦诚,离燕笑了起来,“我们家奶奶的手艺的确不错,当初就是靠这份手艺俘获了大爷。”

“哦?”马夫人来了兴趣,“那要说来听听了。”

离燕假装热情地跟她说了一些时春分和褚令之间的恩爱事,当中半真半假,大部分都经过了她的润色,马夫人不明就里,听得津津有味,在她说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妹妹和巡抚大人那么恩爱,如今为何又会弄至如斯田地呢?”

离燕被问得噎了一下,表情明显犹豫起来。

见她一副不敢说的样子,马夫人微微笑道:“你放心,我不是想打听妹妹的事情,只不过想稍微了解一点,免得将来自己在她面前说话的时候,不小心戳到她的痛处。”

这个理由用得冠冕堂皇又合情合理,离燕松了口气,直言道:“那夫人尽管放心,咱们家奶奶是出了名的随和,别说你很难戳到她的痛处,就算真的戳到了,想来她也不会介意。”

“话可不能这么说。”马夫人真挚道:“我与妹妹是真心结交,自然不希望说出让她伤心的话来。”

离燕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茬。

见她的嘴没那么容易撬开,马夫人很快道:“你不方便说就算了,我看妹妹她脾气温和,想来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二人说话间,时春分已经做好斋菜端了上来,跟昨天一样,依然用得是时令最新鲜的食材,再加上她的独家秘方精心调制,吃得马夫人的舌头都快掉下来了。

“妹妹的手艺真好。”马夫人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佛手瓜,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做的特别好吃。”

“那你可要感谢绿桃了。”时春分笑着道:“这佛手瓜是我让绿桃亲自带人去选的,每根瓜藤只摘最嫩最脆的那颗,再用快马送来红雀庵,当日采摘当日食用,自然比姐姐平日里吃到的佛手瓜更加鲜美清脆。”

“原来如此。”马夫人微微点头,感慨道:“放眼望去,偌大的柳州也只有你们褚家能在吃上这么下功夫了,纵然我娘家不缺银两,也未曾像妹妹一样在食材上如此用心。”

“说来惭愧。”时春分直言道:“正是民以食为天,这世上有很多百姓连温饱都难以保证,我却偏偏如此奢靡,为此,家翁已经不止一次地责怪过我。”

她故意把自己说得众叛亲离一样,听得马夫人唏嘘不已,“这世间人都有一好,跟其他士族夫人相比,妹妹的爱好已经称得上是朴实,想不到仍然受人挑剔。更何况,你如此精心钻研厨艺,为得也是让他们吃得开心,他们岂能如此不识好歹?”

“姐姐这话简直说到了我心坎里。”时春分抓着她的双手,激动道:“明明他们这些男人平日里寻欢作乐开销更大,可却反过来怪我不够简朴,实在是令人寒心。”

马夫人立即关心道:“听妹妹这么说,你在褚家还真是如履薄冰。”

“可不是吗?”时春分轻叹道:“若非如此,我也不用带着孩子来庵堂静心了。”

见她愁容满面,马夫人继续关心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不知道妹妹之后有何打算?”

“能怎么打算?”时春分坦言道:“孩子都生了,日子总得过下去,难不成真的在庵堂住一辈子,把辛辛苦苦抢来的地位都让给别人?”说到这里,她捂住嘴巴,歉意道:“对不起,姐姐,我不是说你。”

马夫人苦笑起来,“我明白。”

大概是因为跟时春分聊得投契,她的戒心明显降低了许多,“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哪有身在尘俗之人愿意长期住在庵堂的呢?只不过我实在不想对着公婆,所以才……”

“姐姐这么想就错了。”时春分直言道:“明明错的不是你,你凭什么要避世隐居,白白把位置让给别人呢?”

“可是……”马夫人低下了头,“我的确是一无所出,怪不得别人。”

“那难道待在庵堂就会有所出吗?”时春分直言道:“姐姐如今尚算年轻,说不定回去努力一下,还有机会怀上孩子。难道真的等到人老珠黄了再来后悔,别说到时候你相公身边已经有了新欢,就算他真的还对你有情,你的身体也没办法再轻易有孕了。”

见她说到了点子上,马夫人明显有些心动,“可是……我已经赌气住出来了,我的丈夫为了配合我,还在附近建了小筑,倘若我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回去,未免太儿戏了一些。”

见她只是挂不下脸,时春分笑了起来,“不可以自己回去,姐姐可以让你丈夫求你回去啊!”

“哦?”马夫人微微一怔,“怎么个求法?”

时春分向她勾了勾手指,对着她耳语了几句,听得对方很快弯起了唇角,“想不到妹妹还有如此妙招,姐姐真是受教了。”

时春分怕她怀疑自己,连忙苦笑道:“可惜助人容易,帮自己却难。”

见她愁容满面的样子,马夫人果然打消了疑虑,“妹妹放心,将来姐姐回到太守府,一定与你互相照应,绝不会让你受人欺凌。”

时春分笑着点头,“那就最好了。”

其实时春分给她出的主意简单极了,说白了还是一招苦肉计,她让马夫人打开窗户吹一夜风,把自己吹至风寒,再去洗冷水澡加重病情,使得整个人看起来要多憔悴有多憔悴,接着再收买看病的大夫,把普通的风寒说成积郁成疾,长此以往只怕会命不久矣。

那马不为虽是薄情之人却并不无情,当初跟马夫人成亲之后,还是过了两年恩爱日子的,只不过对方长期无子,又与公婆不合,才将夫妻之间的感情消耗殆尽。即便如此,他仍然愿意给足对方面子,在对方负气住进庵堂之后,找人在附近建了小筑,每个月都来看她两次,以显示自己没有忘本。

这次收到下人说马夫人病重的消息,果然匆匆赶来看她,见她一副郁郁寡欢又快不行了的样子,往日的情意立即浮上心头,当天晚上就强行将马夫人接回了太守府,说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庵堂等死。

马夫人顺利地回了太守府,时春分可算是功成身退,立刻去与慧心道别。

慧心虽然没有直接插手她们的事情,但其实暗地里一直都在关注,见时春分如今为人处世雷厉风行了不少,不由感慨道:“两年多未见,大少奶奶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时春分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的手段,不禁有些惭愧,“在佛门清净地使阴谋、耍手段,实在是污染了师太的地方,还望师太见谅。”

“哎!”慧心摆了摆手,“贫尼不是腐朽之人,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就怪罪夫人,只不过……”

见她面露难色,时春分连忙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难得她一心求教,慧心笑了笑,坦言道:“只不过人与人的相处法则,说到底还是一个‘诚’字,贫尼知道大奶奶对马夫人并无恶意,才会暗中出手相助。希望大奶奶永远谨记着自己最初的目的,切勿因为私人恩怨就殃及池鱼。”

时春分微微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原来对方是担心自己对付姜雅的时候,不小心伤害了马夫人,才会出言警告。

她迅速点头,保证道:“师太请放心,那马夫人也是可怜人一个,我断不会出手伤害她。”

得到了她的保证,慧心双手合十,微笑道:“既然如此,那贫尼就不远送了,希望大奶奶和令千金将来都平平安安,贫尼会在这红雀庵里日夜为你们祈福。”

时春分连忙低头回礼,“多谢师太。”

虽然慧心帮她们是不求回报的,但叨扰了红雀庵这么久,时春分还是捐了一大笔银子,才安心地带着汤圆上了回家的马车。

希望经过这次红雀庵一行,真的能尽早解决她们和姜雅之间的恩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