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妃其实也没什么坏心。
她这会儿看云贵妃心情不错,便想着能不能再讨她欢心,稍稍巴结着。
陛下让孙安跟着她,又能自个儿挑宫室,那是谁都想象不到的荣宠。
郑王最近政务出了些错,陛下历来严肃从不看血缘亲疏,该斥责便斥责。郑王好歹是个兄长,竟然在朝堂之上被小几岁的弟弟说得面红耳赤。
现在隐隐有些郁郁,去上朝时都愁眉不展。
赵氏也是想着,若能同云贵妃熟稔起来,就像当初付菡和明昭皇后那样,成了好友。云贵妃看着还算随和直接的性子,应该不会不管他们,这样的荣宠给陛下吹吹枕头风,好歹能比现在的日子好过吧?
看云烟心情不错,郑王妃便想锦上添一朵花,压低了声音避开孙安,凑近对云烟道:
“贵妃娘娘性子这样好,倒是叫妾身想起一位故人。”
“什么故人?”
云烟下意识询问。
“妾身瞧见娘娘便觉亲近,”郑王妃看了看她和那人一样相似的容颜,道:“娘娘可知从前那位明昭皇后?不是妾身说她坏话,只不过她那人性子古怪的很,从不主动同人交际,日日就躲在她那院子里不知道做什么,后来呀……还整些巫蛊之术,将他们那处的蛇都抓来害人。半点比不上娘娘好性儿,要妾身讲,娘娘胜过她千倍百倍都不止。”
云烟愣了愣,“……明昭皇后?”
她知晓自己同明昭皇后生得像,但还是第一回 从旁人口中听说到她的事迹。
燕珝只告诉她容颜相似,付菡只同她讲过明昭皇后性子仁善,宫中宫人都绝口不提明昭皇后,仿佛她是个禁忌般的存在。云烟知晓燕珝那样爱她,所以即使再冒失,也不会轻易打探,冒犯到已然故去之人。
死者为大,她皱皱眉头,不喜欢郑王妃这样说话,心里莫名升起了烦躁,方才还觉得她说话有趣会审时度势合心意,这会儿又觉得她有点太过自来熟。
她们似乎还没有好到……能一同说人坏话的程度吧?
她正欲开口,便见茯苓冷着脸,用她从未听过的声音沉声斥责:“郑王妃说这话,若叫陛下知道了,定要治王妃不敬之罪!”
声音中带着重重寒气,甚至是怒意。
“……还请王妃自重。”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饶是云烟,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郑王妃被她这样一声斥责,本就心虚,这会儿脸上带着红,冷眼扫来,瞧见茯苓面容时,又是一顿。
好生眼熟……她怎么记得明昭皇后身边,似乎也跟着这样一个生得高高大大的北凉面容的宫女。
可谁会在意一个宫女,郑王妃压根记不清面容,只觉得熟悉,听她这会儿斥责自己,先未出声,只是看向了云烟。
天地良心,她也不过是对着贵妃踩低捧高一下,反正逝者已逝,谁也不会知道。
说不定贵妃这会儿欢心了,还同她更亲近些。
哪有做下人的先主子一步斥责她的,云贵妃都没表态呢。
郑王妃视线转到云烟面上,只见云烟面色淡淡,同明昭皇后极其相似的面容带着凉意,眉眼寒凉,缓缓抽开她拉着的衣袖。
“这是在宫中,王妃还是慎言罢。”
郑王妃一时都快不清楚她究竟知不知晓她的容貌同明昭皇后相似了。
按理来说,有珠玉在前,谁会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替身的存在。贵妃看着也是骄矜直白的性子,满身绫罗并不觉得负担,反倒自在轻松,看着便是没怎么受过委屈娇养出来的,怎会甘愿为人替身?
难不成她并不知晓?这样大的宫中,就一点风声都没透给她?
二人进了永寿宫,在永寿宫养着荷花的坛旁停住,云烟看着那冬日枯败的枝叶,有些不适,转头让茯苓几人下去。
孙安转过身子,知晓云烟要同郑王妃说话,拉着不太情愿的茯苓停住,看着两位主子在永寿宫中行走。
他留了个心眼,紧盯着二人的方向,支起耳朵听着。从茯苓处知晓郑王妃方才说了什么后,目光紧紧凝视在郑王妃身上。
她若敢说什么不该让贵妃娘娘知晓的,今日便不可能好好走出这宫中。
云烟没有说话,只是同她一起在永寿宫中,像是闲聊。
“你觉得我性子好?”
郑王妃这会儿倒是糊涂了,云贵妃这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作为除了付菡,第一个见到这位新贵妃的命妇,郑王妃觉得自己定能掌握第一手消息的。譬如,贵妃究竟生得如何,知不知晓自己同皇后生得一样,又出自何处,究竟有没有什么利益牵扯。
更重要的是,能不能让贵妃欢心,让贵妃记住你这个人,日后,能不能让贵妃在陛下面前美言。
徐贵太妃近日在她进宫请安时,也提点过她,让她哪怕装作不会说话,没眼力见的模样,就算是让贵妃一时不愉,只要能打探到一些消息,也算是值了。
要拉近关系,又想打探到消息,郑王妃头都大了。
斟酌再三,加上讨好的意味明显,想来贵妃也只会觉得她想巴结她。
郑王妃觉得……这次自己或许真能知晓些什么。
果真看见云烟屏退众人,看向自己。
郑王妃听她声音带着明显的北凉腔调,有些发音有点奇怪,尾音上扬,像是在唱歌。
“王妃方才那样说话,是知晓什么吗?”
云烟端着手看向她,同她隔开了几分距离,没有方才那样亲近,但也不算疏离。
“你说明昭皇后……什么巫蛊之术?”
云烟还是头回在旁人口中听说到明昭皇后的名字,原本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关于明昭皇后的好话听了不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她性子不好,竟然还同巫蛊之术,蛇这类东西牵扯起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遗漏了什么信息,有些好奇,主动问询。
“这些事……是妾身失言,”郑王妃看看她的脸色,道:“此事已过去三年多了,今日在外头不方便,娘娘若想知道,日后妾身同娘娘讲。”
云烟不置可否,随意点了头。
那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了,只怕里面还有些弯弯绕绕的说不清楚。云烟知晓在深宫之中,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多少都会有自己的手段和心思。
罢了,这些始终都与她无关,既然是三年前的事,她便懒得再多问。
只是郑王妃继续道:“娘娘可知晓,娘娘这副容颜,同先皇后生得……”
“相似,对吗?”
云烟没有等她说完,笑笑道。
郑王妃一愣,“是。”
目光落在云烟的眼尾,看不出她的态度,咬咬牙,狠下心来,道:“生得相似又如何,反正如今陛下身边只有娘娘一人,娘娘这样好的性子,想来陛下心中也能分明,谁是珍珠,谁是鱼目了。”
云烟的脚步缓缓停住,站在她面前。
心里有些不开心,看着郑王妃的模样,显然不像是随口说出的话,明明是讨好,说她比先皇后强,为何她还会不开心?
不是在夸她吗?作为一个替代品,云烟不想一次次被提醒自己是什么身份,但听见旁人这样说明昭皇后,唇角止不住地下压。
眼看着孙安想要开口,她一眼扫去,老太监住了口,只听她道:“先皇后无论是什么性子,应该都轮不到王妃来说。”
心底忽然升起一阵厌烦。
燕珝这样挑剔的人,能那样爱重她,说明她本性绝对不坏。付菡是个柔顺温和的性子,能和她处得来,应当也不是郑王妃口中那般“古怪”的性格。至于其中为何会有出入,她也懒得计较,只是道:
“王妃应该知晓,我也是凉州人,从前大秦与北凉开战时,听说明昭皇后爱护子民,为民求情,让万千百姓免遭战火,这是极大的功劳。我不觉得这样心中装有百姓万民的皇后会有怎样不好的性子……”
她顿了顿,“至于那些巫蛊之术,我倒是听闻大秦严禁巫蛊,若皇后本人便擅长这些,陛下怎么还会喜欢她,不处置她?”
郑王妃喏喏点头,连声称是。
心里有了计较,对云烟的性子和她对明昭皇后的态度大约有了数,也明白这位贵妃,应当是知晓容貌相似一事的。
只是似乎心里并不很在意,没有提及。
云烟看她眼中闪过的一点算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天生有些怕旁人这样谋算的眼神一般,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但还是道:“我不喜欢王妃口中说的话。”
“无论是什么性子,自有其可取之处,王妃说我好性子,无非是这会儿同你说得来。难不成明昭皇后不愿同你说话,便是性格不好?”
二月微寒,风动衣袖,郑王妃端庄的裙摆也因着微风轻轻晃动。
“明昭皇后不同王妃说话,应该是王妃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性子不好,而不是评判他人。”
云烟说完这样长一段话,顿觉疲累,稍稍抬手,茯苓便上来扶住她。
郑王妃辩解几句,她都没有细听。
只是道:“我不知晓今日王妃为何来寻我,原本还挺愿意同你一道的,但如果王妃还是如此在我面前搬弄是非,那日后还是莫要同我说话了。”
郑王妃被她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纵使早便知道她说话直白,也未曾在这说话都是弯弯绕绕,一句话要绕着拐上七八圈才能明白意思的后宫中见到这样的人。
当真是……独一份。
独一份的贵妃,还有未曾被后宅之事扰了心的澄澈。
在她的目光里,郑王妃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昭然若揭。
她讪讪一笑,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见云烟带着茯苓先行离去。留下个孙安漠然瞧她一眼,拂尘一挥,转身离去。
一个责罚肯定逃不掉,在她准备开口以贬低明昭皇后来讨好云贵妃,试探她态度的时候就想好了。
郑王妃垂着头,等几人离开后,往寿康宫走去。
她要早些同徐贵太妃分享今日她所见的云贵妃。
云贵妃这样受宠,日后,他们还得好好仰仗着云贵妃呢。
知晓云烟不算高兴,孙安也不再带着她兜圈子,云烟也没了之前的精力一处处细看,在经过永安宫的时候看了看方位,随意道:“就此处罢。”
“这……”
孙安皱着眉头,永安宫到勤政殿和福宁殿,可要跨过一整个后宫,经过御花园,还得再走上一会儿。
便是乘龙辇,也得要上两刻钟。
娘娘哟,选的可真是个好位置。
看见他半天不回话,云烟方才冷着的面容更沉了一些,道:“陛下都说随我挑,我喜欢这里,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孙安唉声叹气,只觉得伺候这两个主子可太心累了,两人别别扭扭到现在,眼见着贵妃娘娘都要独宠椒房了,竟然还要住到永安宫这个偏僻的地方。
“那就是可以了,”云烟对小菊道:“去福宁殿将咱们的东西都搬过来。”
“还请孙公公派些人来,帮我们收拾收拾。”
云烟先行一步,往里去了。留下一个孙安,马不停蹄地往勤政殿跑,将今日所知都告诉陛下。
茯苓跟在云烟身旁,轻声道:“娘娘不怪奴婢,今日莽撞开口斥责了王妃吗?”
云烟留下她一人在身边,本就是想要说这个。
“不会,”云烟看着她,摇摇头,“我知晓你是为我好,郑王妃这样说话,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刚入宫没多久,若让陛下因此厌恶我,或是遭来一些没由来的暗害便不好了。你先行一步帮我止住她的话头,提醒我这话不好,我便知晓了。”
“你也是为我好,再说,死者为大,明昭皇后都去了,不应该再遭受非议。”
无论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如今也已经不在了。
说完,云烟心里忽地一顿。
她怎么会这么想,宫中只有她一个妃子,哪来的暗害。
心底里隐隐的慌乱和不安宁都冒了出来,看着无人的永安宫,云烟稍稍往里走了走。
好像潜意识里,一直都觉得同旁人相处着,总会被欺负或是算计。
难不成是……话本看多了?
可同季长川、付菡、茯苓甚至是燕珝在一处时,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天地之间,她似乎有很多害怕的人和事。
她拉了拉茯苓,掩饰住自己心中的不安,道:“这个凌烟阁瞧着不错,便住这里罢。”
茯苓得了她的准话,知晓她没有生气,方才听见她维护着明昭皇后,一声声的话语,心里欢喜,应声道:“娘娘喜欢,那便就在这里了。”
凌烟阁甚至不是永安宫的主殿。是个二层的小楼,在永安宫的西边。
院中有两颗梨树,枝叶繁茂,如今还未到开放的时节,云烟看着这树,已然能想象到梨花开放之际,是怎样的风景。
凌烟阁二楼的看台极大,可以赏月看星星,从高处还能看向远处,不算大,小而精致。
南北通透,云烟还算满意。
折腾一下午,她原本的东西不多,燕珝后来给她的绫罗锦缎,珠宝首饰,都一应搬了过来。只是凌烟阁还需要洒扫收拾,她便回了福宁殿小憩。等到了晚间,用晚膳时,小菊来报,说凌烟阁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住下。
“这么快?”
云烟随意喝了口汤,便放下碗筷,“走罢。”
茯苓不赞同地看了小菊一眼,再晚点来,说不定就能将这碗汤喝下了。娘娘一日都用不了多少,长久下去,身子怎么受的住。
云烟觉得自己用了些,好声好气对茯苓道:“好姐姐,别不开心了,人家都喜欢弱柳扶风的身姿,我现在这样自己心里有数,咱们去凌烟阁罢。”
茯苓无奈,娘娘每天用个微饱,也不知会不会难受。尝不到味道已有三年了,这三年每日一日三餐,都不知娘娘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心里为娘娘难受,云烟却已经习惯了这些,并没有很在意此事,凌烟阁各处摆放都随着自己来,比福宁殿小上许多,但处处由着自己,自在不少。
云烟很喜欢这种将所有东西慢慢摆放整齐的感觉,屋内所有摆放的东西都经过了自己的眼,将不大的屋子装扮得满满当当,看着精致舒适,已然是个合格的屋子了。
沐浴之后,云烟忙乱了一日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看着窗外明朗的月色,忽然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
燕珝不在,不用费力讨好着他。六郎也走了,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贵妃的位置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都不用卑躬屈膝,吃的穿的都是御赐,似乎哪哪都好。
哪哪都舒服,就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云烟湿着头发,让茯苓和小菊都出去歇着了,享受着自己的空间。
她坐在桌旁,看着窗外的圆月。
已然是二月中,月上枝头,皎洁如初,一如她在乡间听着麦穗轻响,躺在摇椅上看到的月亮。
似乎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想。
但是那好像少了的东西,一直在心里七上八下地戳着,云烟咬着桌上的笔头,在纸上画了一个圆。
这是圆月。
笔不算稳,歪歪扭扭的月亮旁边落下了胖乎乎的星子,云烟咧嘴一笑,画了一只小鸟。
她书画不好,小鸟勉强能看得出翅膀,但身子圆滚滚,瞧着说是鱼都有人信。
云烟乐了,将笔头指了指这鸟,低低道:“这是燕珝。”
……
墨汁滴在纸面,让那只胖乎乎的小鸟没了踪影,掩盖在乌黑的墨点之下。
长久的愣神,云烟一次次看向那个被她鬼使神差画出来,不算好看的小鸟。
这是燕珝?
燕珝未曾同她说过自己名讳,但她好像一直都知晓。
就是知晓,没有来由。
念出他的名字,发自内心,就像眨眼一样简单。轻轻的气息从口中流出,在云烟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燕珝的名字就已经在她口中打着转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心里空着的一块是什么了。
她似乎有点想他。
云烟将其归结于,燕珝昨日同她说了那样久的话,又答应了她那么多的条件只为留她在身边。
习惯了他的存在。
云烟垂首,将方才胡乱画出来的墨迹揉皱,扔掉。
她将擦头发的帕子扔在桌上,蹬蹬下楼,对茯苓道:“今日的桃酥是不是有多的?”
茯苓以为她要吃,点头欢喜道:“娘子要吃?凌烟阁还有小厨房,想吃什么,娘子做些?”
云烟摇摇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听孙安说陛下晚间没吃。”
她故作无意,转身道:“那桃酥总归我不想吃,你要么帮我送去,问问他吃不吃。”
心跳得有些快,云烟转身上楼,没去看茯苓若有所思的眼神,快步跑上去躺在榻上。
奇了怪了,燕珝同她在一处的时候不是逼迫她便是凶她,今晨他留下的痕迹还在脖颈上,沐浴的时候摸着甚至还有点点酥麻。
见完六郎后对他的愤懑甚至还在脑中,但就是止不住地……
在想他。
云烟生他气的同时,竟然还会想着他。
她在榻上翻身,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新换的锦被还没有自己的味道,全是皂角香气,有些微微的不习惯,她陷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生气,就是生气。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燕珝那样不尊重她,她心里记挂着这个恶人,再正常不过了。
云烟又一次想起他停留在自己唇上的触感。
好像……有点睡不着了。
云烟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茯苓轻轻的呼唤。
二楼的门被敲响,茯苓道:“娘子,陛下来了。”
“来了便来了……”
云烟坐起身,下意识整理着未干的头发。
“……怎么来得这样快。”
她低声轻喃,前去开门。
这才刚让茯苓给桃酥送去呢。
“还说你不想见朕。”
门一开,熟悉的冷香扑了满怀,燕珝的声音灌入耳中,带着凉意,微湿的发丝随风轻颤。
刚才看月亮后,窗户忘了关。
云烟脸颊有些发烫,“不想见。陛下怎么来了。”
声音中有着自己都未曾听出来的颤意,云烟后退几步,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不想见,还让茯苓给朕送桃酥?”
燕珝手中提着玉壶,侧过身子从她半开的门中挤进来。
“想见朕就直说,”燕珝背过身关上门,声音里隐隐有些愉悦,就像晨间在她脖颈处留下痕迹后,那自得的模样,“不必不好意思。”
“没有……”云烟嘟囔,没忘记自己这会儿还应该生着他的气。
视线慌乱落在桌面,方才咬着的笔头歪在桌上,明晃晃地告诉她,她就是有些不自在。
“不想便不想吧。你不想见朕,朕想见你,可以吗?”
燕珝靠近几步,朗朗月光之下,清俊的容颜显出几分温润。
比月色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