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长的宫道上,赵氏身后跟着两个随侍的宫女,还有三两个小太监,快步往福宁殿去。
方同付菡说完话,听说她要去见云贵妃,付菡面色不大好,劝她几句让她先别去。
但她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前几日婆母和夫君的叮嘱尤在耳边,不止为了她自个儿,这个贵妃她不得不见。
郑王妃赵氏家世不算很高,能嫁给郑王纯粹是因为当时还是妃子的徐贵太妃不受宠,还是四皇子的郑王即使文武功课都不错,在太子和九皇子面前一比,这个哥哥就不太够看了。
太子惊才绝艳,九皇子才思敏捷,年幼时还算受宠的四皇子在两个弟弟长成后,逐渐籍籍无名起来。
及冠时,由徐妃向陛下请旨,将自己表妹家的女儿赵氏嫁了过来。
郑王待她也只能说一般,不过平平,比不上话本中那些神仙眷侣,但也算敬重,府中事务一应交给她处理。
时间长了,两人还算相敬如宾,日子并不差。
郑王早早将局势看得清楚,燕珝被废,没回来之前,这个皇位靠着他从前的军功,或许还能争上一争。但燕珝回来后,便再也没了夺位的心思。
他天资平平,是比不上六弟和九弟的。与人为善,到时候无论是谁登基了,他都是陛下的兄长。当个闲散王爷,日子也不错。
郑王妃赵氏和徐贵太妃也知道她们家这个王爷怕是登不上大位,早早便开始准备着、打探着。
明昭皇后在时,赵氏没把握住机会。
她晚了付家娘子一步,要不说付家人精明呢,这个付家娘子肯定是早早就发觉了明昭皇后在陛下心中不一般,所以在她还是晋王侧妃的时候便处处巴结,如今还能住在宫中,得了圣旨赐婚,在宫中待嫁。
她当时也想过,是否要同她交好的,可哪里有她一个兄长的正妃去讨好一个侧妃的道理,更何况她还是大秦人人都瞧不上的北凉人。
一次两次示好,她既然不理睬,那便罢了。赵氏家世再普通,那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学得都是圣贤书,比那些北凉日日学着巫蛊之术狐媚惑君的强。
当时满京城谁知道晋王侧妃竟然是晋王心尖尖上的人,不过一个北凉蛮女,仗着嫁的早,又是在晋王患难时期共同过来的,就算有些情谊,不也没扶正么?
所有人都猜测,晋王要娶一个身份更高,更得体的正妃。
当时京中几乎都以为,未来的晋王妃,日后的皇后,会从付、韩、王三家中出。
一个是世代清流,三朝老臣的女儿,付菡才名远扬,又有一同长大的情分,同王爷也走得极近。遭了不少贵女的妒忌,好在家世不错,又有兄长撑腰,偶有暗害也没人能真害得了她。
一个家中手握重兵,在朝中极有威望的武将之首,年轻时四处征战,老了也有赫赫威名,叫人看着就心生敬畏。韩文霁日后落得那般下场,是满京城贵女都想象不到的。
王家女儿如今还在太原王家祖宅,听说被关在祠堂日日对着祖先思过。可是在此以前,她可是陛下嫡亲的表妹,全家都因着陛下丧命,都以为陛下总会对自己的亲人留些情面。
没想到笑到最后的,竟然是明昭皇后。
被送去南苑两年,所有人都以为是陛下厌了她。谁知陛下情深至此,宁愿抱着一个死人的牌位,也不愿意看他们费劲心力寻来的美人。
郑王妃赵氏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心道她李芸在陛下心中再重要又如何,还不是命薄早早去了。
只是便宜了后人而已。
听说那云贵妃……同李芸生得,一模一样。
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一模一样法。
赵氏拢着衣袖,让身旁的侍女看了看自己发髻衣着是否整洁。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云贵妃出自何处,不知她究竟会不会计较这些东西,但还是严谨点好。
她穿了个刺绣妆花裙,外头披了个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瞧着端庄又大气,正妃架子摆得十足的同时,应当也不会抢了贵妃娘娘的风头。
光是这衣裳,她出门的时候就好好选了一选。
到了福宁殿,却没见到那位贵妃娘娘。
一头雾水地被沉默的宫人引着在宫中转悠,终于在御花园的一个小亭中瞧见了云贵妃的背影。
背影看不出年龄,但能看出来身姿袅娜,一瞧就是美人。就是瘦弱了些,瞧着有些单薄。
淡黄色的对襟衬得那露出一截的玉颈更加白皙,线条流畅,半倚在石桌前,细细品着香茗。
赵氏心里有些急切,想要看清她的脸,可越是靠近越不能失了方寸,小心端着仪态缓缓走近。
“好不好吃?”女子声音清越,带着些甜腻,听得人舒畅,“小菊也尝尝。”
赵氏一愣。
这声音好生耳熟,纵使她同原先的明昭皇后再没怎么打过交道,也记得明昭皇后身为北凉人,那一口汉话北凉话混着的腔调,尾音微微上扬,嗓音熟悉。
这……
还未等她思索出什么,便听云贵妃又道:
“孙公公为何不吃?”
她心中一惊,视线投向她身旁,孙安竟然也在!
孙安可是御前的大太监,燕珝眼前的红人,片刻不离的。这会儿竟然在贵妃娘娘面前忙前忙后侍候着……看来所言非虚,这位新立的贵妃娘娘,怕是极受宠。
脚步声惊动了正在给宫女分着糕点的云贵妃,她微微侧身,还未转过身子,赵氏便极恭顺行礼:“妾身赵氏,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云烟侧过身子看向她,赵氏姿容不算上乘,但眉眼和顺,瞧着不像恶人。明明瞧着年纪不大,但眉心看着竟然有了细细纹理,应当也是个极细心极多思之人。
第一印象不坏,云烟颔首,“王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半个时辰前,她还在为季长川的离去有些伤神,特意给自己寻了事做以免沉浸在悲意之中无法自拔。季长川这样关心她是否忧思过度,她不能让他走后还不得安宁。
远离福宁殿,起码和燕珝保持一点距离,她心中立时就会顺遂如意。
打定了主意搬离,她动作很快,跟着孙安转了几个宫室,不是这处阴冷,便是那处漏风,处处都不好。转了半天到了御花园,在此处休息。
正好见见这个郑王妃。
她看见郑王妃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脖颈,无他,燕珝方才留下的痕迹随着时间过去半点未消,甚至还更明显了些。照着镜子的云烟恨不得一拳锤上去,可恨自己柔弱无力,若是有力气,定要叫燕珝好好明白明白她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郑王妃起身,掏出帕子抬首,在眼神落到云贵妃脸庞时如遭雷劈。
浑身定住,僵直不敢动弹。
明、明昭皇后不是去了吗!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
传言竟是真的!
即使眉眼间神态不同,也能看出二人的相似。
从前的明昭皇后是她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的忧虑怯懦,这位云贵妃没了那些小家子气的作态,目光坦**,看着她没有半分波动。
她……她究竟是谁!若不是皇后娘娘的棺木已放入陵寝,她们这些命妇还去哭过灵,几乎就要以为是明昭皇后本人坐在眼前了。
这就是云贵妃?
郑王妃自认也见过不少事了,可从未听说过世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人,难怪,难怪陛下这样不能自已,竟然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村女一跃成为贵妃——
这样的容颜……
莫不是明昭皇后并没死罢?
脑中忽地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却见孙安轻哼一声,提醒道:“郑王妃,王妃?”
郑王妃回过神来,看着孙安皱着的眉间,意识到自己一瞬间荒谬的想法,赶紧垂首找补道:“娘娘绝色,妾身此生还未见过娘娘这般风姿的女子,一时看愣了,还请娘娘恕罪。”
云烟不大喜欢别人盯着她瞧。以前总觉得别人打量自己,让自己有些无所适从。现在是心里明白自己生得像明昭皇后,所以面对着别人的视线,都知道那些人在透过目光看谁,这会儿瞧见郑王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面上还有着惊诧之色,不必想便知道她又想了什么。
云烟面上原本带着的笑稍稍收回,不算和悦地“嗯”了一声,道:“王妃安好。”
郑王妃人精儿似的,知晓自己方才一时失态惹了云贵妃不悦了,立马便换上笑脸,掩饰住眼神中的犹疑,道:“贵妃娘娘今日是在御花园中赏景么?”
云烟摇头,未曾搭话,主动道:“听付姐姐说,王妃许久前便想见我了,可是有什么事?”
郑王妃不想她竟然是这样直白的一个性子,说话不给人留余地,竟然将这些摆在明面上说出来了,脸上一红,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宫中新来了位貌美的娘子,就连婆母……便是徐贵太妃,娘娘应该知晓。就连婆母都同妾身提了几次,忍不住好奇,总想来瞧瞧。”
“徐贵太妃……”云烟默念,将几人之间的关系串了起来,道:“娘娘今日送了我些锦缎,我很喜欢,多谢娘娘。”
“贵妃娘娘喜欢便好,”郑王妃听她这么接话,脸色好看了些,套近乎道:“一瞧见娘娘,妾身便觉得亲切。娘娘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四嫂便是,莫要一口一个王妃,没得生疏了彼此。”
云烟不大喜欢旁人提到明昭皇后,哪怕只是“亲切”二字。这总让她想起她在燕珝身边只是个替代品的事情,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她也能猜到方才郑王妃口中的那些“好奇”出自何处,付菡也曾同她提起过,说这些都是入宫之后必然要经历的,她在外已然有了许多传言,不可能一句都听不到。
早就听闻许多人想要给燕珝送来美人,只是无人成功,还被燕珝斥责回去。如今有了她,谁能不好奇。
云烟心中打着转,没接她的话,只是笑笑:“王妃说笑,这才第一面,哪里就有生疏亲切一谈。我初入宫,这声四嫂实在不敢叫。”
她又不是皇后,也不算正妻,贸然叫嫂嫂万一别人说她脸皮厚怎么办?云烟和她不熟,才不想自己给自己找事。
郑王妃一笑,“说的也是。”
面上没什么,心里却纳罕。起初还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明昭皇后还在这世间,虽然离奇,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会儿又打消了这离谱的想法。
云贵妃说话这样直白,眼神里尽是落落大方,没有一丝畏惧胆怯,并没有将她一个王妃放在眼中。
当然,她是贵妃,本就没必要将她看的太重。
可从前的明昭皇后全然不是这个性子,恭顺有礼,恨不得把笑挂在脸上让所有人都看见。她至今都还记得明昭皇后面对着众人怀疑的目光时,那样害怕软弱的模样。她从前有意同她交好的时候,她虽然未曾有什么积极的应答,但对她说的话还算是恭敬有加的。
容颜相似,性子却全然不同。
一个人会有这样的两种性格吗?郑王妃觉得不会,加速的心跳这会儿缓缓平静下来,想了想,怕是巧合。
那口音,她也不是没见过别的凉州人士,后来学会说汉话的多少都有些北凉腔调,她这样已经算是说的很好的了。
时间过去,她都快不记得明昭皇后说话究竟是什么音色了。又或是他们当时从未将阿枝放在眼中,根本无人倾听她说话。
心中思衬良多,时间却不过一瞬,郑王妃道:“贵妃娘娘在用什么茶?这样香。”
云烟对她亲昵的语气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客气道:“王妃要不要用些?”
茯苓立刻给她倒上了茶,郑王妃应邀坐下,瞧着满桌糕点,心里暗暗记下云贵妃看着像是小孩子口味,爱吃甜的。
茶也是花茶,闻着清香,应当不喜苦涩。
郑王妃拉出笑来,品了品茶,又在云烟的目光下吃了糕点,用尽口舌将这茶水糕点捧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眼见着云烟面上现出了欢喜,才住了口。
云烟本不太喜欢她,她一上来便盯着自己的脸,让她不大高兴。又贸贸然同她拉近关系,让她无所适从。
这会儿倒觉得好多了。她话不少,但说话也不算冒犯,听起来还算顺心。虽然能听出来是可以捧着自己说话,但……这世间就没有不喜欢别人追捧的人。
云烟也不能免俗,面上自然浮现出了笑,道:“我也觉得这些很好吃,你若喜欢,走时带走些罢?”
虽然她根本尝不出来,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味道,但是听她描述,还是忍不住馋虫大动,捏起一块糕点吃了一些。
转头看向孙安:“孙公公,这些糕点御膳房还有吧?”
茯苓看见娘娘终于吃了今天的第一块糕点,心里欢喜,看了孙安一眼,孙安也终于安了心,道:“自然成,贵妃娘娘赏给王妃,要多少有多少。”
“不是赏,”云烟将糕点放进嘴中,尝不出味道让她只吃一点就没了兴致,悻悻放下剩下半块,“是送。”
“是,是。”
孙安立刻转变态度,如今贵妃娘娘就是祖宗,说什么是什么。
这位祖宗方才茯苓小菊两人劝着都没吃进东西,今晨只喝了一碗粥,陛下听说此事皱着眉头要他务必劝着娘娘多用东西。
但娘娘口中无味,任谁口中尝不到味道,都会没了胃口。
娘娘瘦得很,昨日太医请平安脉后也道要娘娘就算没有兴致也要多用些,奈何娘娘只懒懒应声,未曾答复。
孙安多看了郑王妃一眼,她若真能劝动娘娘多用饭食,日后天大的好处等着呢。
云烟同她亲近了些,也并不觉得自己想要搬离福宁殿的念头有什么不好,并不避讳,让孙安继续讲。
孙安劝道:“娘娘,长秋宫有什么不好?南北通透,光线充足,白日里不需点灯在殿内也能读书写字……”
“不爱读书,”云烟皱眉,想起燕珝前些日子送来的枯燥书册,她都懒得翻开,“不想写字。”
孙安语塞,从前不是听闻晋王侧妃经常书写么……只好换了话头:“长秋宫历来便是皇后居所,那处比别的宫室自然要富丽堂皇许多,娘娘不是喜欢好看的玩意儿么?长秋宫可多……”
“孙公公都说了,是皇后居所,”云烟将剩下半块糕点咬了一口,皱着眉头咽下,“我只是贵妃,住这里只怕不好罢?”
“再说……”
她接过郑王妃递来的花茶,甜甜笑了下道谢,饮下茶水后继续道:“难不成我住别的宫室,陛下便不给我好看的玩意儿了么?”
眼瞳清澈,带着自然的微润,看得郑王妃都觉得心颤,笑道:“陛下看重娘娘,自然不会。”
“那不就是了。”
云烟笑笑:“孙公公,长秋宫我可住不得,不必劝我了。”
她有自知之明,朝中人人都想将女儿送进后宫,她如今是贵妃,后宫之中最高位。燕珝这会儿不松口,日后难保不会再册封一位皇后,到时候要让她搬出去,那多尴尬。
还不如早早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宫室,离长秋宫远些,日后就算有了皇后,也不怕膈应。
燕珝答应了她若有那日她可以离开,但她心里并不怎么相信。
已然是做好了一辈子耗在宫中的准备了,天大地大,就让六郎帮她看。
郑王妃听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道:“娘娘不是住在福宁殿么,怎的要搬出去?”
此事可不算小事,要知道寻常妃子侍寝,都不能在福宁殿久作停留,到了时辰是要被送回去的。可这位云贵妃不仅得了恩宠住在福宁殿,还想搬走?
陛下竟然允准她自己挑选宫室,郑王妃心里砰砰跳,只觉得自己简直没见识极了,第一回 听说有这样的事。
“福宁殿太空了,住着心慌。”
云烟擦了擦手,站起身,“时候不早了,王妃对宫中可熟悉?带着我转转罢。”
“孙公公不老实,说是带我看宫室,结果就在长秋宫外绕圈,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云烟带上茯苓小菊,离开了亭子,留下孙安一人独自凌乱,赶紧跟上。
孙安跟在身后,支起耳朵听着郑王妃同云烟说话。
郑王妃心中也有计较,先是道:“妾身是常来宫中,宫中大小宫室从前都随着母后去见过各宫娘娘,如今母妃们居于寿康宫,这些宫室便空了下来,倒没怎么来过了。”
云烟点头,“那便请王妃帮我参谋参谋。”
“娘娘既然这样说了,也别怪妾身托大,”郑王妃看了孙安一眼,道:“长秋宫自然是最好的,但娘娘不喜,也就罢了。若比繁华,先帝贵妃所住的坤宁宫倒不错,若说清净,徐贵太妃从前所住的永寿宫也很不错,看娘娘喜欢何处呢?”
云烟不爱那些繁华的,专挑了永寿宫问:“永寿宫在何处?”
郑王妃为她指了方向,孙安叹口气跟上,只听郑王妃道:“从前入宫,母妃便会为妾身和王爷备上牛乳茶……娘娘是凉州人,应当知晓这牛乳茶的味道罢?”
“确实许久未曾尝过了,”云烟声音低了些,“牛乳难得,徐贵太妃倒是珍视你们。”
“是呢,母妃爱子,性子仁善,待妾身这些小辈极好,她若见了娘娘这样好性子的人,必定也欢喜。”
郑王妃声音里带着笑,引着云烟往永寿宫去。
这样说着,云烟倒是想起一事。
徐贵太妃作为如今宫中资历最高的老人,她理应前去拜见才是。付菡前些日子也同她提起过,只是前阵子她连燕珝都不想见,也无名无份的就像被圈禁在了福宁殿中,哪里还有精力想这些。
现在算是名正言顺的后妃了,得亏郑王妃提醒,要不她早就忘了此事,若是失了礼数多不好。
心里定了注意,应了声,郑王妃瞧她模样应当已然对徐贵太妃印象不错,放了些心。
孙安原本想出言说些什么的,但听郑王妃说话并未有什么算计,只是寻常想攀着如今恩宠正盛的皇妃,也无甚大事,便随她去了。
一时疏忽,便听心情甚好的郑王妃道:“娘娘,妾身瞧见娘娘便觉亲近……”
她压低了声音,孙安没有听清,不过一瞬,便见茯苓当即变了脸色。
“郑王妃说这话,若叫陛下知道了,定要治王妃不敬之罪!”
孙安面色一凛,顿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