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郁南星始终断断续续地发着低烧,褚怀辰一夜没睡,帮她守着点滴,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她的体温才晃悠悠地回到了正常温度。

郁南星原本在回北京这件事情上是万分抗拒的,但在这天傍晚,洛嘉桐来到医院后,给了她一个优盘。

郁南星把优盘插到电脑上,就看见里面是她大一大二时期参加过的所有比赛的视频,舞台上的她明媚欢快,舞台下坐着的褚怀辰一脸深情。

这些视频她从来没见过,郁南星抱着电脑坐在医院窗边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这个优盘怀辰一直放在他的钱包里,我也是去年无意间翻到的,那时候我简直要崩溃了,我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已经分手多年的女孩子。”洛嘉桐站在她边上,幽幽说道。

“嘉桐姐,你没必要给我看这些视频的,我不会有任何改变。”郁南星合上电脑,神情冰冷。

“我只是在想,当年的你和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你的钢琴你的舞台,你就这样不要了吗?”洛嘉桐看着她,轻声质问。

郁南星低着头,一脸沉默。

“当初你有多渴望登上光华璀璨的舞台,你全都忘记了吗?”

郁南星低着头,心里面恍若又经历过一场地震。

怎么可能会忘,登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是她整个大学努力的方向,她引以为傲的钢琴,那些还没来得及施展的蓝图,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一个右手废了的人,生活自理都做不到,更何况弹钢琴!

郁南星扭头看向窗外,把自己关进安静的世界中,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过以前了,但现在,洛嘉桐,褚怀辰,每个人都在把她从现在扯回过去中。

又是夜幕缓缓降临,也是因为晚上郁南星持续不退的高烧,让褚怀辰做下立马把郁南星从洱源转到北京的军区医院的决定。

也是这次,褚怀辰第一次求老爷子。要知道,自从他成年后,就再也没有求过家里的老爷子。

褚老爷子接到褚怀辰的电话时已经准备睡觉了,这位年迈的军区总司令在接到电话后,沉默了半响,然后他沉默地问道:“是不是那个姑娘?”

“是。”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今天答应你了,我就是滥用私权?”老爷子一贯严厉,就算是最疼爱的小孙子,也不会格外放宽规矩。

“如果爷爷你不同意的话我就去找大伯二伯,还有舅舅,总会有人帮我调到昆明的飞机。”褚怀辰站在窗边,一脸肃穆。

“你妈妈前几天给家里打了电话,直骂你是不孝子,她说她算是白养你了。”老爷子点到即止地说道。

“妈妈那边我会再权衡,只是……爷爷,今天,我真的希望你能帮我,她是……我爱的女孩子。”褚怀辰流露出一丝无力。

就算褚怀辰再怎么固执、再怎么坚持对她的喜欢,但面对冰冷坚毅的郁南星,他总是会生出无力感,他不知道,时间是不是已经把她变成一个不需要他的人了。

但他又不敢相信郁南星会不爱他,他总想着,是他来迟了,郁南星发脾气是应该的。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等你们回北京了,记得通知我,我去看看她。”老爷子终究是拗不过褚怀辰。

“谢谢爷爷。”

“对了,听你妈妈说,你刚在新西兰出了事故,身体怎么样?”老爷子突然想到这件事,不放心地问道。

“没事的爷爷。”

刚结束和老爷子的通话,褚怀辰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刚接通电话,就被告知对方是昆明军区的一位军长,是褚老爷子的部下,这会儿立马派人来洱源接他。

处理完这些事情,已经是十二点钟了,褚怀辰看着还坐在病房里的洛嘉桐洛嘉野,轻声说道:“我待会直接从昆明飞回北京。”

“待会就走吗?”洛嘉桐有点惊讶。

“嘉野,你带嘉桐回新西兰吧,她已经向学校请了很多天假了。”

“我没关系的。”洛嘉桐赶忙解释。

自从洛嘉桐随褚怀辰定居在新西兰后,她就在奥克兰大学当留任教师,这段时间因为回国,她也请了很多天的假期。

褚怀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

“我在奥克兰也待了这么多年,想换环境了,最近正打算辞职,所以不急着回去。”洛嘉桐越说越小声,她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两个人。

褚怀辰听到她这样说,自然是不能发表什么意见,而洛嘉野,则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但最后也只是摇摇头。

“我这次真的要去一趟法国,那边已经耽误得太久了,南星这边,怀辰你好好照顾她,还有……嘉桐,既然你准备辞职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回北京……然后看看回京大教书吧。”

“行,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谁都不能帮你做决定。”洛嘉野看了她一眼,眼里面带着一丝劝告又带着一丝无奈。

他的傻妹妹,总归是放不下。

人活一世,哪里会活得那么洒脱呢,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远赴法国,还不是因为敌不过心里面的一个“情”字。

从前他陪在郁南星身边,只是想给她一世安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想法,现如今,褚怀辰回来了,他能给她的一切褚怀辰都能给,甚至更多,比如郁南星一直闭口不谈的爱情。

所以他也该走了,网上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陪你喝酒的人肯定不能陪你回家,他只能陪你走一程,然后把你的手交给另一个人,剩下的时光他注定只能一个人守着漫漫岁月虚度而过。

洛嘉野和褚怀辰一起离开的洱源,他看着郁南星躺在褚怀辰怀里,被他抱着上了直升机,因为高烧始终昏睡的郁南星面色带了一丝苍白,微微皱着眉头。

“哥,你这就走了吗?”洛嘉桐站在直升机下面,拉着洛嘉野的衣袖。

“嗯。”洛嘉野揉揉她的脑袋,嘱咐道,“回了北京一个人注意安全,怀辰他……心既然不在你这里,就不要勉强了,我们嘉桐这么优秀,怎么会没有优质男追?”

洛父洛母早在两兄妹大学毕业后就离开北京定居欧洲,洛嘉桐这时候回了北京,家里面可以说是空无一人,外公外婆又长年住在南边,所以洛嘉野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听到哥哥操心的话语,洛嘉桐笑笑,轻轻“嗯”了一声。

“兄弟,走了!”洛嘉野朝褚怀辰挥手,大声说道。

褚怀辰坐在飞机里面,点了点头,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郁南星,洛嘉野朝他喊道:“照顾好她,还有嘉桐,顺便帮忙照应一下。”

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实在是太大,洛嘉野怕褚怀辰听不清,在飞机下面夸张地喊道。

郁南星在飞机上的时候就醒过来了,她虽然闭着眼睛,但周身熟悉的味道她不会不知道,她在褚怀辰的怀里。

她轻轻睁开眼睛,就发现这已经不是在洱源的病房了,边上是闭着眼睛睡觉的洛嘉桐,抬头,就看见褚怀辰线条分明的侧脸。

大概是因为每天都在医院的缘故吧,褚怀辰也没有时间打理他的外表,下巴上已经冒出了一茬一茬的胡渣,乌青的胡须渣子看得郁南星不自觉就伸手摸了上去。

褚怀辰大概是累极了,他下意识握住郁南星的手,轻声说道:“星宝,乖。”

这句星宝一出来,郁南星就泪目了,当初他们在一起时,褚怀辰就喜欢抱着她一句一句重复地叫她“星宝”。

没有人会这样叫她,没有人会把她当做一个小女孩来看待,就算是妈妈,也只是叫她“南星”。

只有这个男人,会温柔缱绻地叫她“星宝”,把她放在心尖上宠。

郁南星闭着眼睛,努力不让她哭出来,但心里面早已经是被泪水打湿,泛滥成灾。

直到落地北京,郁南星才睁开眼睛,她乌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褚怀辰,像是质问,像是责怪。

一时间,这个骄傲自大的男人竟然有点羞愧,就像是偷吃了糖的孩子一样,他不自然地摸着鼻子,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和郁南星解释。

“南星,你的烧一直不退,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连夜把你带到北京来。”洛嘉桐过来搀扶着郁南星,和她柔声解释道。

人都到北京了,再怎么反抗也没用了,郁南星悠悠看了一眼褚怀辰,给了他一记冷冽的眼风。

褚怀辰看着郁南星的神情,估摸着她大概是没气了,赶忙马不停蹄地带她去了事先安排好的军区医院,一路上连口水都没有喝。

等郁南星坐在医院的办公室里面后,褚怀辰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位祖宗带回北京了。

褚怀辰一定要把郁南星带回北京,不单单是因为她的手伤,还有一个原因——北京是他和她相爱的城市,回到这里,他总归是更有把握追回这位冰冷决绝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