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到他疼◎

叶恩弥握紧了她的手肘。她是模特, 身型纤细,关节也精巧。握在手心里,骨骼的形状非常清晰。

他用手心的皮肤感受着她的骨骼, 声音低暗:“薇薇,你不能这样。”

盛凌薇斜觑他一眼, 不咸不淡地反问:“看不惯?看不惯就别来找我了。”

“我不要。”他马上说。

“那我就这样。”

盛凌薇好像真的觉得腻味了, 懒得与他维持任何形式的关系, 就这么硬碰硬地对撞上来。

叶恩弥心里明白是哪儿出了问题。

看得出。之前她的有意接近, 温情甜蜜的诱陷, 全是伪装。

从始至终,盛凌薇就没有放下他曾经的离开。

这时有人经过,他松开手,放她自然而然脱离出去。

叶恩弥垂眸:“你可以玩儿我, 报复我, 薇薇, 但是别不搭理我。”

盛凌薇讽笑一声:“我可以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轮得到你说了算?”

“起码你不该和恩知在一起……你不爱他。”

“哦。我和他在一起,你就不喜欢我了?”她问。

“我没有。”他马上说。

顿了顿,又哑着嗓子:“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

没有不喜欢,但是可以就这样消失几年。

也不过如此。

“前两天你来酒店找我了,我知道的。”盛凌薇有意没意地点他, “叶恩弥, 你那时候听到了吧?我和恩知哥……”

叶恩弥忽然侧身抬手, 掌心猛地贴在她唇上, 不许她说下去。

她顺势就启了唇, 在他虎口上用力地咬。

“这么爱咬人。”

叶恩弥吃痛, 反倒发起笑了,手往下伸,托起她的下颌,垂头就吻。

盛凌薇也不拒绝,一手推着他胸口,把主动权抢到自己手里,舌尖破开缝隙探进去,沿着红软的薄唇,一路厮磨到牙面。

她进犯他,掠夺他,最终毫无争议地捕获了他。

一场深吻,反倒是叶恩弥心潮摇**,喘起气来。

他拇指抹了下嘴角:“我们薇薇怎么越来越会亲了。”

盛凌薇靠坐回椅背,没再看他,侧脸在昏暗光线里美艳而模糊:“你弟弟教的。”

她是故意的。

故意提起沈恩知,反反复复,就是想要扎他心脏。

想看到他疼。

也逼得叶恩弥无法再故作若无其事。

“你说的对。我听到了,你和他。”

手指在抖,被他压下去。

“你们,多久了?”

“你走之后,没过两年吧。到现在,很久了。”

“要结婚了?”

“差不多。”

话是这么说,沈恩知的欺骗和隐瞒,到底是芥蒂。

但她起先同意和沈恩知结婚,本来也就不是为了爱情。

也没问叶恩弥是怎么知道的。

也是凑巧,沈恩知就在此时打来电话。她接起来,小声私语,余光往叶恩弥的方向淡淡地扫。他也倚坐在椅子上,识趣地噤声,眉眼融在昏暗之中,看不清任何表情。

沈恩知说的不多,无非是问她什么时候结束,需不需要去接。

盛凌薇简单应付两句,几乎就在挂断电话的同时,听见邻座的叶恩弥开口:

“怎么,你晚点回家他就不乐意?恩知现在这么过分了。”他一贯如此,口吻揶揄,说不清是认真还是调笑,“要是换我,只会让薇薇注意安全。”

盛凌薇一时没说话。

穿着燕尾服的侍者端着漆银托盘,在座位之间穿梭,依次询问并呈上酒水。

到他们面前,盛凌薇摆手说不用,叶恩弥却拿起一支细颈的香槟杯。

也没喝,只是以手浅握着。

肤白,骨节清晰优美,长指掂着玻璃酒杯,很是漂亮。

盛凌薇忽然想起他离开的那个清晨。也是这只手。

她那时候可真傻,听说他天亮就要离开,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他走,总想着要给自己一些念想和回忆才好。

于是主动去亲他,柔软的手鼓噪又笨拙,撞在他皮肤上。

叶恩弥呼吸僵住了,越滞越长。可他并没有回应她。

盛凌薇也不动了,缀在瞳膜间的眼泪,还是掉下来。

叶恩弥终于沉静住,叹口气,回手抱她。

盛凌薇闭眼给他吻着,唇边狡黠一笑。

只要是她想要的,永远能够得到。

她的体腔底处越来越软,越来越润,最终下起一场深深的雨。

想起那时的情形。

盛凌薇低头,目光悄悄捉住他的手。

多年过去,确实再没见过更美丽、更有技巧和力量的一双手。

她随口一问:“叶恩弥,你之前退役那会儿,手是怎么伤的?”

他忽然沉默。

过了会儿,只是轻描淡写说:“没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呢。多少年了,横竖不过就是一句没什么。

光线彻底调到最暗,前方雪亮几盏新灯,拍卖会宣告开场。

对于此次的展品,宗笑倒是没说谎。三双保存完好的高跟鞋,珠光宝气的珍品,被盛凌薇收入囊中。

签好文件,留下地址,她离开时,叶恩弥还在等待。

到了灯光底下,才发现他穿着挺括的风衣。手斜插在衣袋里,没有来碰触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薇薇……你不想看见我,我会消失。但是分开之前,喝一杯吧。”

伦敦的夜,黑得不够纯粹。浊黄的街灯站成两排,底下翻卷着雾一样的不透明的风,像是空气里一个小小的漩涡。

不一会儿就整个地破裂了,消溶在愈发浓重的夜色之中。

叶恩弥招手拦了辆黑顶出租车,一路开到考文特花园附近。两个人漫步在秋夜里,钻进街边一家日式小酒馆。

酒馆的季节特调,名字起得特别,叫作富士山下。

招来酒保,各点一杯。

没想到他如今讲起英文,说得算是顺滑流畅,发音挺标准。她依稀记得叶恩弥中学时偏科,英语并不算成绩好的那一门。

“退役之后,我去读书了,澳洲。”像是看出她的疑问,叶恩弥笑了笑,语气轻淡随意地解释一句。

他们之间,错过了对方那么多的人生。

两杯酒上了桌。清液泛着磁蓝,中间凌凌碎冰,在盏底堆成微山。

叶恩弥抿了一小口,苦甜的滋味渗在舌尖。

富士山下,他以往听过这首歌。如今有她在身边,再记起歌词,已是不同感受。

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

酒馆空间不大,只有几面矮矮圆桌,拿放酒杯时,手背总是不经意间擦蹭到一起。

盛凌薇无端有些烦闷。垂眼看着杯中冰山,一点一点融热成水,冲淡了酒的醇味。

店里全是亚洲面孔,他们在最里侧的角落。隔壁桌很快坐来两个女生,时不时能听到没有刻意压低的中文交谈声。

没过多久,女生认出他们,惊喜地想要合照,叶恩弥看了眼盛凌薇的脸色,还是推拒下来。

两个女生也没生气,说听闻他们好事将近,落落大方地送上祝福。

盛凌薇想拿出官方一点的腔调,宣布两人已经分手。又发觉当下夜深,是男女佐以甜酒的暧昧氛围,此情此景,实在很没有说服力。

叶恩弥那边恍若未觉,眼梢深长斜挑,笑意很深,从善如流道了谢。还在尽职尽责扮演她男友的角色,轻轻攥了攥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偏脸问:“怎么不说话,宝贝?”

“……嗯,谢谢。”她只好也这样说。

直到两个女生离席,旁边的位置空出来,叶恩弥才淡声问:“恩知他知道么。”

“……什么?”

“外面的人现在都觉得你跟我是夫妻,恩知还不知道吧。”

“我和他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

叶恩弥小幅度地点了下头:“都听薇薇的。”

他面上仍露着笑,不知怎么,就是有点落寞的味道。

盛凌薇看出来了,但不想心软。瞧了眼时候不早,说:“我该走了。就这样吧,不用联系了。”

这一次,重新得到他。看他难过,伤怀,甚至痛苦。

多年前的不甘心,也可以放下了。

如今他们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叶恩弥颔首,目光清澈一如少年,轻轻地碰触她的眼睛:“我明天的机票回北京。一切顺利,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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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酒店的路上,盛凌薇忽然想起了什么,让樾悦把叶恩弥那条退役的动态截了图发过来。

她留意着发布的时间。

三年前的二月,她人在纽约。记忆很清楚,因为当时有场罢工,品牌不得已推迟了发布计划。日程表几乎全被打乱,对她工作的影响颇深。

似乎就在这个时间点前后,她自己这台私人手机,接到过一通电话。

国内号码,没有言语,只有短暂的呼吸声,深沉而清晰。

紧接着,通话马上被对方掐断。

她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如今想来,会不会是叶恩弥?

下次见面,问问他吧。

……如果还会有下次的话。

进了客房,沈恩知正在整理行李箱。

盛凌薇面上浮着粉红酒意,抱着手臂靠在门前看他:“恩知哥,明天你也要回去吧?”

她漫不经心地,用了个“也”字。

沈恩知思维敏感,马上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异常。

另一个明天回国的人,又会是谁?

他压了没说,取出明天要穿的西装,关上随身的小型行李箱:“嗯。我看看能不能休假,下个月去巴黎找你。”

黑色衬衫叠出几条折痕,沈恩知从衣柜里拿出挂烫机,从上到下慢慢地熨。

沈恩知做事非常细致专注,开口问她时,眼睛还垂看着衬衫衣料,动作也没停。

“今天见到谁了么?”

盛凌薇正在洗漱间对镜卸妆,闻言头也没回:“见了宗笑,怎么了?”

本能地不想透露太多。起码等彻底处理好叶恩弥那边的事,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他。

反正沈恩知也欺骗过她。

他平静地说:“没什么。”

盛凌薇换了丝质睡袍,伏在**翻看杂志。

不一会儿,感觉到床的另一侧塌陷下去。是沈恩知烫好西装,淋浴之后来到她身边。

杂志摊开在面前,她翘着一双瘦长洁白的脚,一边翻阅一边说:“恩知哥,我今天在苏富比拍到了三双高跟鞋,都很漂亮。”

“薇薇喜欢高跟鞋?”

盛凌薇捻着纸页的手顿住了,有点惊讶地回头:“你不知道?”

对鞋子的收集癖,这几乎是她半公开的个人习惯之一。

“嗯。薇薇,你什么也没有告诉过我。”沈恩知勉强一笑,表情浮现一丝苦涩,“抱歉。以前……我不敢多问。”

他气质清润,五官也无可挑剔,最适合清晰明亮的光线。

明明长得这样好看,在她面前,却一贯是低眉敛目的姿态。

盛凌薇看着看着,难免有些垂怜。

她去拉他的手,粲然一笑:“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沈恩知“嗯”了一声,从后面抱上来,脸贴在她耳侧。

他轻轻嗅着她的味道。

她脸上新搽了护肤品,散发着温暖的香气。

盛凌薇忽然想起什么,转脸问:“恩知哥,明天你是几点的飞机回北京?”

“十一点。”

“希斯罗还是盖特维克机场?”

“希斯罗。”

“直飞还是转机?”

“要转机的。”

她问得琐碎,他就依次耐心回答,心里却十分清醒,甚至沉甸甸地往下坠。

以往盛凌薇对他并不太关心。现在问得如此详细,该是想要确认。

确认他会不会撞上那个,也是明天从伦敦回国的人。

托人查到叶恩弥的出入境记录,只需要一通简短的电话。

他果然人在英国。

像是一片来自过去的陈旧影子,纠缠多年,在沈恩知的世界终于由阴转晴之时,仍然阴魂不散。

盛凌薇粗略看完一本时尚杂志,舒展身体就要入眠。还没起身,忽然沈恩知从背后压了上来。

就往常的经验来看,沈恩知在长途旅行的前夜,不会想要做亲密的事。

可他今天似乎兴致很足,戴着眼镜,还开了灯,手伸到前面,一勾就解开睡袍。

“恩知哥,明天不是还要赶飞机?”盛凌薇感到奇怪,于是问他。

“不做,薇薇,就抱一下……”

沈恩知的掌心覆上来,在她腰窝浅浅地揉。

盛凌薇怕痒,笑着往旁边避,却被他勾着腰握着腿,在身前压实了。

沈恩知嘴唇绷着,下颌弧线凌厉分明,有牙关咬出的隐忍痕迹:“他也摸过这里么?”

“……什么?”

他的手指清凉,抚触如同柔长的河流,慢慢往上绵延流淌。

盛凌薇长期锻炼,体脂率非常低,虽然纤瘦,也维持着一定的肌肉量。背部线条健康美好,脊沟很深,骨节硬在薄热的皮肤下面,摸上去像埋了一串小珠子。

“他好么?有我好吗?”

“……”

手指拂过肩膀凸出的长骨,顺着颈线上移,触到她的两片嘴唇。

“他也那样亲过你吗?薇薇……”

窗外是伦敦从未平整的夜空,像一块蓝皱的绒布面,星星远近疏聚,是布面上的隐约冒出的针脚。

沈恩知问出那个问题,然后想起那封信。

是在叶恩弥走后第二年。沈恩知回国到盛家做客,无意间撞见盛长荣面无表情打开厨房后门,把未拆封的信一起扔出来。

那一封就掖在一本杂志里,伪装成订阅件,写着盛凌薇收。

果然是叶恩弥的字迹,他说自己在上海暂时安顿下来,准备参加各大俱乐部的试训。

他说薇薇,你不用等我,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要是你找到幸福,我祝福你。

要是没有,等我拿了世界冠军,等我能回到沈家,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说我很想你。

沈恩知没再往下看。

只知道,她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看见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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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飞机的时候,叶恩弥又犯了烟瘾。

这次来得猛烈刺激,肺里干涸得要命。

他近几天总是如此,想来是压了太多心事,无法纾解的缘故。

眼见时候还早,他到休息室的洗手间抽根烟。

有人从隔间出来,西装革履,皮鞋硬挺,手臂上挂着新脱下的毛呢外套。

无意间在镜前相视,两人都怔了下。

叶恩弥先抬了一下眉。

留意到沈恩知白净的脖颈侧面,有几条淡红的长痕,于是闲问一句:“怎么受伤了?”

沈恩知忽然唇角轻扯,笑了一下。这笑容在眼下的场景里有些突兀,像是完整乐曲演奏到半程,间杂了一个微妙的、刻意的顿停。

他抬手,指尖轻触着颈间的浅浅伤痕:“薇薇喜欢挠人。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只知道她爱咬我。”

叶恩弥很快回敬,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也露出轻佻一抹笑,“恩知,怎么这个表情?她不会没咬过你吧?”

说着还想给对方看证据。

结果叶恩弥抚上自己的虎口,失落地发现那处皮肤极富弹性,昨天她留下的牙印早已隐去。

只好作罢。

沈恩知简单洗净了手,回身面向叶恩弥。

叶恩弥比他稍高一点,但他皮鞋的鞋底工艺考究,要比一般的平底鞋显厚寸余。面对面站在一起,视线倒是齐平。

他淡淡说,言辞亲切:

“哥,我和薇薇的订婚仪式在长滩,到时候给你发邀请函。寄到公司,可以么?”

将军。

叶恩弥按熄了烟,苦笑着说,行。

这一场正面博弈,终究还是他输得彻底。

【作者有话说】

富士山下是伦敦moto年初的季节限定,很好喝,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返场。

今天白天打算修一下前文,看到更新不用点开~明天照常0:0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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