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渴, 真渴。

所有知觉沉重如巨鲸,搁浅在与她紧密相依的亲昵里。

沈恩知保持着最后一分理智,反复确认自己的行为是合乎情理的。

无非是, 她凝视着他时,他没有拒绝。

她亲吻他的嘴唇, 他没有拒绝。

她的指尖攀到他身上来, 又往下去探触, 他没有拒绝。

浴袍的衣领被盛凌薇蹭得散开, 他皮肤洁净透白, 大片大片露出来,分明的锁骨和颈线都挣到外面。身体就这样露在她眼睛里,贴伏在她手掌之中。

盛凌薇轻巧地一握,他立时心口抽颤, 发出沉沉急喘。终究控制住自己, 按下她胡闹的手腕:“你确定么, 薇薇?”

盛凌薇重重地点头:“嗯!”

这个长夜干燥蛮热, 窗外星火明眛如微灯,什么都是恰到好处。

最适合做一些潮湿而润情的事。

然而沈恩知攥紧了掌心,终究不敢再往下进行。

也热切地渴望着,她眼里有的是他,而不是叶恩弥。

可她好腻人,情致被挑起来, 不管不顾就要抱要亲, 在他胸前慢磨着, 执拗地想得到纾解。

沈恩知叹口气, 把她抱坐上来, 让她的肩膀偎在自己心前。

盛凌薇整个人就此沉进他手里。

沈恩知的手指长而亭匀, 关节坚实,但并不粗大突出。指甲修剪整齐,边缘圆润光滑。

不会弄痛她。

沈恩知稳定而耐心,另一只手摁着她乱抖的腿,俯到她耳畔问:“薇薇,你看着我。我是谁?”

盛凌薇钉眼在他脸上,浓浓一笑,声音缠绵地叫他:“叶恩弥。”

她说着歪垂过头,满面热雾,仿佛已不知身在何处。

“看我一眼吧……”

沈恩知低低在说,近乎于央求地看着她,可再也没能看进她的眼睛。

许是觉得舒服到顶了,盛凌薇抻长着脖颈向后紧仰。

沈恩知嘴唇贴上去,啄她的长颈,肩头,手肘,吮出许多深粉的印记,像肌肤上的一片片新肉。她终于满意,轻舔一口嘴唇,全身松软下来,就这么伏在他身上安宁地睡去。

呼吸之间,酒气清热。

相识已有十年,在今夜突破了以往亲近的极限。

沈恩知不敢轻易动弹,抱着她很慢很慢仰躺下来,两个人在沙发里卷作一团。

垂眼看看指尖,刚刚离开她,仍有濡润发黏之意。

脸上好烫。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辗转勾弄,全凭本能行动。

纵使如此,也能让她这么快乐。

沈恩知弯起唇角,悄无声息笑了笑。

有点自豪。

终究按捺不住,低头在她的发隙间亲了一下。

第二天清早,日出熔金,夕云合秾。

盛凌薇先一步醒来,看清他的面容,马上就想悄悄溜走。

沈恩知不怪她。毕竟是叫了十年哥哥的人,乍然之间睡到一起,想必对她而言,冲击不小。

可是就这样放人离开,或许她会自此尴尬疏远,永远不再回来。

他把盛凌薇拉回怀里,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思维极度敏捷,马上有了对策。

于是沈恩知开口:“抱歉,薇薇,我以为你是她。”

一边温言安抚着她,一边在脑中迅速整理情节。

盛凌薇原本很不自在,听他这样说着,心头的紧张果然淡去一些。

身体被圈在他手臂中,一时忘了挣脱,好奇地问:“谁?”

沈恩知稍稍撑起身体,拿来眼镜戴上,气质显得诚恳温和:“高中的时候,喜欢的一个女孩子。”

他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总是很有说服力。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她不自觉地摸了下脸,“和我长得像?”

“嗯。很像。昨天晚上我也醉了……”沈恩知还搂着她腰。有意无意,提起昨天晚上缠绵的情节。

声息和肌肤都离她好近,体温全灼过去。

“那个,恩知……哥,能不能先别抱着了。”盛凌薇面上臊得红了,低声说,“……热。”

确实好热。

沈恩知一松开手,她就匆匆找了借口躲出门,嘴里说着下次见。

下次,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以后。

可沈恩知不那么慌了。

因为他明确地捕捉到,盛凌薇看向自己的眼神正在产生变化。

或许是他酷肖叶恩弥的脸,加上昨夜良好的体验,正在令盛凌薇产生动摇。

作为沈恩知,无法让她产生**,热忱,和男女之爱。

至少现在如此。

因此他不得不更像叶恩弥。

从神态开始模仿。沈恩知的双唇总是并得很紧,给人一种清肃、克制的印象。但叶恩弥不是。叶恩弥的薄唇一贯松散着,懒洋洋的模样,如他本人一样自在悠闲。

所以沈恩知也尽量放松表情,学着勾起轻快的随性的笑意,安放在眼睛里。

叶恩弥常穿浅色衣裤,多是柔软舒适的质料,于是沈恩知衣着的色度也一天天在减淡。

他甚至开始佩戴隐形眼镜。实习工作的间隙,还向女同事请教,学会方法暂时遮去鼻梁上那颗小痣。

后来时常在沈家碰面,盛凌薇注视着他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每当沈恩知回望过去,她又马上扭脸避开视线。

沈恩知并不急迫,只是屏息等待着。

他行事谨慎,理智清醒,拥有超乎寻常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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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盛凌薇已经在尝试兼职,做些短期的模特工作,在上海一带逐渐小有名气,回京也能接到邀约。

她心里清楚盛长荣思维古板,沈家父母更是不可能赞同这份职业,所以一直对两家人守口如瓶。

不过没瞒着沈恩知。

盛凌薇分享自己正式的模卡和资料给他看。沈恩知小心地捧在指间,目光一张一张掠过,仔细阅读她的面容、形体,肌理的质感。

眼色愈发幽深,压抑着呼吸说:“薇薇怎么想做模特了。”

她说:“之前可是花了好几年复健,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我努力这么久,肯定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她也确实骨架合度,形体凛然。样貌也不落凡俗,有着超然的天资。

转机发生在不久之后。

盛长荣无意间发现了她刚萌芽的事业,对这个行当嗤之以鼻。父女二人大吵一架,盛凌薇索性离开家,一时又没处可去。

不知不觉走到月坛附近,于是沈恩知将她接回住所。

距离他们上次在这里发生亲密接触,已经过去月余。盛凌薇显然没忘记那时的情形,一进门就有点忸怩。

她脸上细微的神态变化,全被沈恩知收进眼底。他倒了杯热茶拿给她,抬手打开电视机,又把灯光调暗。

氛围忽然变得引人遐思。

沈恩知贴心地说:“休息一下,随便看点什么吧。薇薇白天是不是很累?”

她卷着身体半躺进沙发,双膝蜷起来,揉揉眉心说:“嗯……工作了一天,我爸还要跟我吵架。”

沈恩知动作自然而然,屈身坐到她身边的空隙里。方寸之地容纳两个人,只能手臂皮肤都紧贴在一起。盛凌薇的气息变快了,显然有些紧张。

沈恩知却云淡风轻,似乎全无所觉。

窗外起了雾,结了霜,瓷青的夜空,溶溶的白月,风也气味冰凉。

月晕础润,一切都似有预兆。

后来他们像小时候那样,同盖一条绒厚的毛毯,窝在一起看电视。

是一部律师题材的衍生剧,情节丰富,转场复杂。看了片刻时间,盛凌薇有些撑不住困倦,头颈软了力气,倾靠在他肩膀上小憩。

这样好的夜晚,这样近的距离。

沈恩知鬼迷心窍地伸出手,将她垂在脸侧的头发撩到耳背。

他实在太想碰触她,那指尖又不听从理智的驱使,非要往她红软的两页唇瓣上触摸而去。

却听到剧里的背景音乐在这时响起,一对男女在用英文轻声哼唱:

“我找遍所有措辞语句,每日反复温习,想向你表达心意。

我知道这三个字令你感到无趣,不过是最俗套的话语。

可对我而言却发自肺腑,从未如此真心实意……”

那些单词钻进耳膜,自动在脑中组成释义明确的句子。他听着听着,手悬在半空,没进也没退。

轻缓的节奏里,人声仍在低吟。

——我愚蠢地说出那三个字,于是毁掉一切。我告诉你我爱你。

——我爱你……

沈恩知渐渐放下了手,不敢动也不敢出声,任由她靠在肩膀上。直到盛凌薇午夜半梦半醒,抬眼望见他的侧颜。白皮肤,黑眼眸,睫毛垂长,美丽而安静的脸。

没戴眼镜,是她所熟知的五官轮廓。寂寞的倦容,显得低落,消沉。

她一时迷茫了,摸不透自己心腔深处的那一股震颤和疼痛是从何而来。

沈恩知注意到她的目光,倏忽转过脸来。太近了,她也没有后撤,莫名就亲在一起。

盛凌薇这时觉得不对,却被他按住脑后,压在嘴唇上。

这回她清楚地知道他是谁,含混叫他:“恩知哥……”又觉得有些难言的羞耻,话就断到半截,只能被他吻着。

“嗯……”沈恩知含着她的下唇,发声模糊,故意说起另一个名字。

那个他临时起意虚构的女孩,使她松了口气,放下全部心理负担。对着他的脸看得入神,眼珠一转,手腕勾上来。

沙发软垫上,就这样半推半就发生了。看似是她由被动转为主动,其实该算他蓄意勾引,精心布局一场诱陷。

这是沈恩知人生的初次体验。

但他惯是未雨绸缪的性格,早就查数据,读文献,从学术专著里习得了经验。

感受却无法学习。想不到会如此浓郁且热烈,后脊梁窜过强劲的麻电,骤然紧绷得像弓弦,令他几乎迷失在超乎寻常的刺激里面。

在此之前,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面。

最幸福的时刻,忽然发现盛凌薇的表情渐渐不对了。

像是在凝视他,又像透过他的脸,看着另一个人。

虽然是意料之中,也是他努力争来的结果,沈恩知依旧感到无言的悲哀,在她肩膀小口地轻咬,忽然说:“换个姿势好不好?我想从后面……”

“为什么?”

因为不想看到她眼里对另一个人的渴望和爱情。

他却不能表明自己的难过,一时语塞,难得如此慌乱匆忙,很快找到借口:“薇薇……你的背影,比较像她。”

他说得忐忑,其实怕冒犯到她。却见盛凌薇一脸了然,笑笑说:“好。”

然后从善如流地转过身去。

说到底,她不在乎沈恩知从她身上看见谁。

只想把他当作叶恩弥。

多么奇特。那个由他杜撰出来的,知名不具的女人,让这个场景里发生的一切变得理所应当。

从客厅沙发到卧室**,几乎纠缠一整夜。

从翌日清晨睡到晌午才醒。卧室灯光全灭,窗帘掩得严密,光线都被拦在外面,屋内困住了两人的呼吸。

盛凌薇肢体舒展,这一回显然放松许多,还在他怀里赖了下床。

沈恩知不想破坏这短暂的宁静自然,阖着眼装睡了好一会儿。

对于她每一次的亲密和接近,他都格外珍惜。

后来沈恩知在楼下买了早点上来,开门看到盛凌薇等在家里,心窝又是一阵烘软。

两个人坐到餐桌前,面对面吃饭。

他教养很好,举止文雅,席间不言语。不是没看出盛凌薇一直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沈恩知只是低头喝粥。

那件事越渴望,越难堪,她就越说不出口。

而沈恩知擅长等待。

这么多年过去,他不介意再多给一点时间。

饭后盛凌薇接到盛长荣的电话,问她怎么一夜没回家。她只说借宿在睦西家里,把父亲搪塞过去。

沈恩知那时正在擦抹餐桌。修长指节捏一块洁净的软布,他做什么都专心细致,似乎世间没有别的事值得留意。

但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听见她呼吸加快,对父亲撒了谎,有意不敢提起沈恩知的名字。然后放下手机,轻手轻脚向他走近。

最后停在他身边。

“恩知哥。”盛凌薇犹豫着开口,显然已经思考很久,“既然那个女孩子和我很像,你愿不愿意,干脆就跟我……”

她的手浅浅触在他背上。多年以来,无论多么轻微的碰动,都会令他心潮起伏。

沈恩知明确地意识到她的意图。到底失去自控,怕她反悔,第一次抢白:“我愿意。”

盛凌薇渐渐笑开了:“我话还说没完,你别这么快答应呀,万一是很过分的事呢。”

沈恩知平静地说:“什么都愿意,再过分也可以。”

她提出开始这段关系。

而他终于得偿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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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恩知一直偏执顽固地锁着她的双眸,感受到她眼神在慢慢流失温度。冰凉冷冽,犹如指间那一圈钻石戒指。

他握住盛凌薇的双手,仿佛用自己的体温烘暖了指环,就能连带着从她眼中找一点热意回来。

“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那样卑琐,阴暗,扭曲……我不认识我自己很久了。看到你和那些男人交往,我会对他们评头论足,挑剔所有细枝末节的缺点。你知道的,薇薇,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我会痛苦,会嫉妒,会想既然他们可以,那么为什么不是我……”

他已经说了太多太多,嗓音嘶哑得厉害。

“他们,或者更多其他人,没关系,都没关系。但我哥不一样,我知道他能抢走你。我看见很多次,你身上都是他留下的……我就忍不住想,想他是怎么抱你亲你的。他,他们……一想到我就受不了……”

他语声被痛楚压得发抖,“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正文里的英文歌是《Something Stupid》(from "Better Call Saul"),不想让大家花钱买这一部分字数,所以没有放英文原词,感兴趣的可以听听看!文内是我自己手动翻译更改过的版本~

七万字达成!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也是零点左右更新。记得来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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