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负周身一冷,低低饱含警告的叫了我一声:“姜回!”
我扬着清脆的声音应答:“我在,怎么,腿骨太重,弯不下来,落不了地?”
“即使如此,你算什么求,你什么求都不算,就慢慢的等着,先是你的长姐死,中间是你的二姐腿断,后面会是你三姐,四姐。”
“你别怕,你有八个姐姐,一时半会儿伤不完,洗不完,没事儿,咱们来日方长,可以慢慢玩。”
凤九负撑在桌子上的手,一把袭在我的下颚上,扣住我的下颚:“姜回,我现在找不到你杀我长姐的证据,抓不住伤我二姐的人,并不代表我以后找不到抓不到……”
啪一声!
我扬起手掌,一巴掌扇在了凤九负脸上。
他的脸被打偏到一旁,谪仙般俊秀的脸颊上浮现出五个手指印。
他松开了扣着我下颚的手,打偏到一旁的脸,用极其缓慢,仿佛静止的姿态,转向我。
我反手抽出自己头上的簪剑,抵在他的脖颈之上:“凤九负,我不是深闺里的女子,我是从还没出生就浑身背负着仇恨的人。”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家人犯错惹我,我就该受着,我反击回去,你就要收集证据,置我于死地?”
“凤九负,你这种令人恶心的双面人我打小就见,我从懂事开始究竟与其打交道,你还想站在制高点来指责我,还想用一个红色狐毛披风以交好的形式,把我和我爹拿下,真是做梦!”
沈知意就是双面人,当着我爹面一套,背着我爹一套,我打通知人事开始,我就与她周旋。
凤九负走和她一样的路,对他家人一个姿态,对我一个姿态,不想让我反击,只想让我任凭欺负,凭什么?
就凭他们家是世家,就凭他的姐姐们嫁的非富即贵,就凭他父亲门生遍布。
笑话,我都能把他算计到**,我都能把他拉入凡尘,坠入泥沼中,杀了他姐姐,算计他姐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凤九负像感觉不到脖子上抵着簪剑一样,眼眸深处翻起暗涌,盯着我突地一笑:“姜回,我师傅说的没错,我而立之前又一个大劫,无解!”
我紧了紧手中的簪剑,刺穿了他脖子上的肌肤,望着露出猩红的血:“你师傅还说我是大富大贵之人,你师兄更是说我,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我这么大富大贵前途不可限量之人,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劫,你别把自己跨不过去的劫,赖在我身上。”
别以为长得好,家世好,学问好,就往我身上沾边,我只要他的孩子,我可不要他这个人。
情爱对我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我不会爱任何人,更不会为任何人要死要活。
凤九负腰微微又弯了些许,脖子上的簪剑又刺激了些许,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他完全不在乎,像刺伤的不是他,流血的不是他一样:“姜回,你真没有心!”
我诧异地嘲笑出声:“凤九负,别说这么模棱两可,惹人暧昧的话。”
“我可不认为,我们一度春风,露水姻缘,我怀了你的孩子,中间还隔了一条人命,你会爱上我!”
我们心知肚明,他长姐是我和我爹杀死的,只不过他苦于无证据,查不出证据,才空知道,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现在他又说我真没有心,说的就跟爱上我似的,说了他这么多天,是在容忍我,包容我,纵容我一样。
凤九负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静静的望着我,仿佛用沉默来默认我说的话。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手中的力气不由自主的加大,直接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大概是因为口子划的有点大,破皮的程度有点深,让他猛然回神,站直身体,手捂着脖子,倒退两步,用一双深邃眸子依旧盯着我。
我缓缓垂下眼皮,掏出帕子,搭在簪剑上,无视着他的眸光,擦拭着簪剑的血。
直到把血擦干净,我把簪剑插进头发里,把带血的帕子丢进火盆里。
火盆的炭火烧的旺盛,帕子扔进去顷刻之间就烧了起来,不到片刻,烧成了灰。
帕子烧成灰,我缓缓的站起身来,手扣在微微显怀的肚子上,依旧无视凤九负抬脚就走。
我以为到他旁边他会伸手拉我或者说话,但是他没有,他的一双眼睛,除了盯着我,随着我走,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我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拉开了门,走了出去,禾苗就对我欢呼道:“小姐小姐,第一楼的点心,好吃的都准备好了,咱们拎着就能走。”
我声音一软:“够不够你吃,不够你吃的话,咱可以再点点,反正来都来了,也不差多等一会儿。”
禾苗回答我:“不用不用,小姐,在这里弄的够了,我们回去的路上,再买!”
原来她已经计划好了。
我能怎么办?
自己的小丫鬟自己宠着,她又吃不了多少银子。
我点了点头,带着她下了楼。
第一楼的食盒已经送到了我的马车上,两大食盒,一个食盒八层。
马车厢里,弥漫着点心,荤菜的香味,我坐在马车里,闻着这些味儿,倒也安稳,没有任何想吐的念头。
禾苗一边护着食盒,一边嗅着食盒里飘出来的香味,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
我手摸在肚子上,肚子里的孩子很乖,从怀孕到现在,它没有让我遭受一点罪。
我爹说他像我,像我小时候在我娘肚子里,也没有瞎折腾我娘,我娘出气也不吐,也没有什么想吃的,就是一顿三餐,吃饱就行。
我越发期待肚子里的孩子,像我的孩子,只要像我,听我的话跟我一条心,我未来的路就是光明。
回到了三皇子府,我闲的无事,就给沈青临写信,在信上上诉说我的思念,诉说孩子,给他送衣服,给他送药材。
我让他在银川的每一日每一刻,都会想我,都会念我,让他一天比一天爱我,爱我肚子里的孩子。
转眼几天过去,眼瞅着快到元宵节,为了迎接元宵佳节,京城各处都在准备,悬挂漂亮灯了。
各个酒家饭馆茶楼除了准备灯笼,还要准备谜语,还要准备奖励,以便元宵佳节到来招更多的客人。
三皇子府上也多挂了好几串灯笼,天还太冷,我犯懒,就躲在屋子里,就躲在屋子里没出去。
累了就上床睡午觉,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我的床边坐着玄之,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掌捧着,下颚抵在双掌上,一双眼睛幽幽地望着我,不知道望了多久。
我乍然看到他是时候,心漏跳了一下,随即呼出一口气,撑坐起,手拍在胸口上:“玄之道长,人吓人吓死人,我还怀着孕呢!”
玄之直接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你为什么把我卖给皇贵妃?”
我眼睛一眨无辜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会把你卖给皇贵妃呢?”
玄之呵呵:“装,你接着装,姜回,我算看明白了,我一心为你,你说把我卖就把我给卖了。”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我的掐指会算,时灵时不灵,更何况,天机不可泄露,你让皇贵妃过来找我,想让我泄露天机,想让祖师爷用雷劈我,你真是好狠的心啊你!”
我掀掉被子,拿上外袍穿好,下了床,边往桌前走,边死不认账,还不忘往凤九负身上泼脏水。
“玄之道长真的是误会,我真的没有把你卖给皇贵妃,会不会是你的宝贝师弟,上次借你手没把我给除了,这一次又借皇贵妃之手,让你冤枉我,让我们翻脸,相互残杀?”
玄之越发的不屑:“编,你接着编!”
我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下去之后,又反手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端给玄之:“瞧你说的,我编什么编,我没必要。”
玄之接过我的水,一口饮尽,用手咔嚓一下,直接捏碎:“福主,你真是好本事,前几日把我师弟的脖子割了个大口子。”
“我师弟为了隐藏脖子上的大口子,过来跟我打了一架,让我在他脖子上又划了两大口子。”
“随后皇贵妃派的人就来了,你说,我师弟就在我旁边不远暗中窥探,他怎么就跟皇贵妃暗中勾结,来阴我了呢?”
我啧了一声:“玄之道长,你师弟是真厉害,在短短的几日里,你就向着他了。”
“你得知他红色披风作用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你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玄之为自己找补:“不是我转变快,是我找了我师弟,质问了他,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他得到了这个红色狐皮,第一想的就是给你做一件披风,觉得你适合,觉得你肯定喜欢。”
“他没想那么多,让人做好,就拿来给我,让我拿来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我眉头一挑:“你信?”
玄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他当着祖师爷的面发誓,我就相信了。”
我都快被他逗笑了,这果然很玄之。
他谁都可以不信,他信他的祖师爷。
凤九负当他的祖师爷发誓,他就不会怀疑,就深信不疑了。
要想利用他,要朴实无华从他祖师爷下手,才能把他真正的利用起来。
玄之见我一时无语,继续说道:“福主,福主,你把我卖给皇贵妃,害惨了我,我拒绝她,她派来的人就不走了,就在我的灵源观。”
“我滴个亲娘啊,下身无根之人,嗓子尖细,每天就像一个鸭子一样,呱呱呱。”
我回过神儿来:“皇贵妃派的人天天在你耳边呱呱呱,呱的你下山了,准备去帮皇贵妃?”
玄之站起身来向我行了个道家礼:“福主,福生无量,我不是出山帮皇贵妃,我是把那个呱呱的小太监扔出灵源观,大门一锁,下山来找你,到你这里来避避难!”
“俗话怎么说来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跟皇贵妃蛇鼠一窝,她一定想不到贫道待在你这里!”
我磨了磨后槽牙,提醒他道:“躲得了初一,你躲不了十五,她要找你,肯定就找到你为止。”
“而且,你要小心,回头她找不到你,你把她惹毛了,她一把火烧了你的祖师爷。”
玄之自信满满:“她不是你,惹毛了你,你会骚扰我的祖师爷,惹毛了她,她最多对我念念不忘。”
“权衡利弊之下,我还是选择逃,选择在你这,反正有吃有喝,我还有祖师爷的像,在这里一天烧三炷香没问题!”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他祖师爷的木头小像,气死人不偿命的向我晃了晃!
我压了一口气,手一指:“西苑有一间房,里面被褥火炭都是现成的,你去吧!”
玄之把他的祖师爷放在他坐的凳子上,拜了拜,又重新包裹起来,塞进怀里,理直气壮拒绝我道:“在整个三皇子府上,就你这里最舒坦,我就在你这里,白天跟你吃,逗你玩儿,晚上跟你睡,你睡床,我打地铺。”
我可劲的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讲,从里屋出去,来到厅里,在厅里站了一会儿,走了出去。
外面寒风瑟瑟,红色灯笼飘**,我压了几口冷风,把被玄之气的升起来的火压下去才回房间。
一连几天玄之就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把我的房间当成了他的家,连禾苗都没察觉到他在我房间里。
直到元宵佳节皇上盛情,文武百官和家眷们一起去宫里吃元宵,我才带着禾苗莲姨银砾三个人和我爹一起进皇宫。
在偌大的宫廷里,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们是按照官职的大小,往下排的。
我爹是右相兼左都御史,是排在左相下面,我爹的对面是凤九负和他爹。
皇子们和妃嫔们在我们身后的一排,不算是皇上特意安排,而是偌大的宫殿里,摆了好几排的桌子。
皇后被打入冷宫,皇贵妃为大,她坐在皇上下边手,她的对面就是贤妃,德妃她们。
皇上宴请,除了吃元宵之外,还有献技,家中有未婚的女儿的,都要献。
有弹琴的,有跳舞的,有吟诗的,有作画的,每个人都才艺出众,样貌出众。
皇上没有看中任何人,献技过后,不是赏金花生,就是赏金瓜子,要么就赏个簪子,一个镯子。
文武百官家的女儿们献完技,就轮到妃嫔们了,皇贵妃稳中求胜,直接献给皇上一盆开的正旺的花。
大冬日里,能找到一盆开的正旺的花,又是红色,更是喜庆连连。
等到了贤妃,贤妃从江湖术士那里学了幻术,她自信满满,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给皇上献技。
献到一半,满天火光银花中,一条凶残的毒蛇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吐着蛇信子,直奔皇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