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偌大的公司,隔三差五不发生点匪夷所思的事情事情是不可能的。但在事情未发生前,谁也不会料到谁是当事人。

就像今天,阳光正好,时间正好,连空气都带着和谐甜蜜的味道。而此时出现于楼下的李晞予就有点不和谐了。

少有的一身运动装扮,少有的形色匆匆,少有的很不体面的抱着一摞子新的旧的书。电梯打开,电梯再关上,在一行人的注目下上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要途经一片开阔的员工格子间,鉴于李晞予平时的不动声色杀伐果断,他的直接下属并没有抬头。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八卦,就这样,已经感到扑面而来的八卦新闻的泡沫的李晞予快速的走进了办公室。关门——掩耳盗铃般隔绝了外界的流言蜚语。

办公室门再次打开时,走出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略显稚嫩的小姑娘,小姑娘低着头,打着呵欠,满脸疲惫。身上所有的细胞都透露着不开心,不愿意,不满意。

当我在路上碰到背着单肩包一身疲惫的穆云影时,还甚是诧异。这才多久,小姑娘整个一蔫黄瓜。走路不说虎虎生风吧。至少也不该是一步挪三子的样子吧。

我本想上去打招呼,奈何李秘书很不地道的截胡了。

事后兰娉婷才八卦似的绘声绘色地给我描述了那天的情景。我也小小的惊讶了一把,都说爱情能改变一个人,从内心到外貌。可我真没想到这么快呀。

前天刚向我打听的医学资格证考试所需要的参考书目,第二天可已经整齐全了。这是什么神仙速度?帮穆天和办事儿也没这么快呀。

我那时还奇怪呢。都已经是老油条了,难不成还要重走一遍青春?况且我学的也不是医,教的也不是医,千问万问也问不到我头上啊。原来全世界的人都有一个这样的共识:哪里上班哪里就是你的根据地,别人向你咨询,多多少少得捞点油水回去。即使有时你的工作地点跟另一处相隔十万八千里。

为了李秘书这参考书目,我可是拐着弯儿的问了两三个老师的。顺便还帮他打听了,哪本书的重点容易考?哪个学霸的笔记做的最好?卖不卖?多少钱?哪个辅导班过关率最高?哪个辅导班对学生最好?哪个辅导班的老师押题最准?甚至还偷偷的咨询了哪个辅导班的老大跟考试部门有关系。

当我把这件事儿玩笑一样的讲给穆天和听的时候,他很配合地把文件一扔,“见色忘友,见色忘友啊!明天逮着他好好收拾一顿!”在我面前好好的将李晞予数落了一顿后,就拥着我逛街讨好了。

试想想,我们俩的结合也太水到渠成了吧!他都没怎么追过我。不是没怎么追,而是根本就没追过。

没追过,我就稀里糊涂地跟他领证了,我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太不完整了。”我在心中大大的懊恼。

“懊恼有什么用?”桃夭夭又是那么一副嫌弃的样子。他现在住着我的屋,用着我的钱。追着我们学校的学生。肚里揣着我的干儿子。日子滋润着呢。滋润的日子让他的身子更加滋润了。嘴里跑油似的好的坏的难听的好听的都往外秃噜。

我试图在自己曾经的闺房缅怀一下已经逝去的青春。可竟无落脚之地。只在房子中间辟出一条小径。但也因桃夭夭拦腰一坐截住了去路,作罢!

“你就不能出去运动运动吗?都快生了。”我抓起她几件脏衣服往自动洗衣机里扔。

“年轻时玩的太花,宫壁有点薄,不适合运动,不适合顺产,就等着剖喽!”语言很简洁,也很轻松。轻松的让人感觉对方的抓狂。

“小姑说的?”我走到她身边,捏起他胖胖的小手放在我的手中。这双手已胖的看不清经脉,已经失去了当初的朝气,正在向暮气横秋延展。

“不说也知道啊!我以前啥行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无论怎样我都要给他生下来,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桃夭夭很是怅惘。

“说点高兴的事儿吧!”我对他起了个美丽的微笑。“就来就来了,你那小男朋友呢!不给我引荐引荐,让我也看看,是哪个老师手下的小狼崽子。”

“自习室呢!”桃夭夭的手顺着窗户往外指,“那间自习室,靠窗的位置。”我顺着桃夭夭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边确实有一个窗户,窗户下也确实有个人影。短头发,埋着头,从后面看挺结实。眉眼儿倒是一点儿看不着。

“也是个苦娃子,一直想出人头地!人头哪是那么好出的呀!”桃夭夭用眼睛扫过那扇窗户,留恋中夹杂着些许的心疼。“他是他们那个闭塞的小县城的理科状元,第一次走出大山到的就是咱们北安,脑瓜子聪明,就是英语不行!整个一哑巴英语。第一次见我还特别的羞涩,连hello都说不清。后来我教他,他陪我,这一来二去就混熟了。”说起这个捡来的小男朋友,桃夭夭的用语倒是极俭省。像极了一个落魄的富家小姐,精打细算中还带着原有的骄矜。

“他这次要考出去就放了他吧!”我回头,这扇窗子面朝西。夕阳转了大半圈打下来,屋子明晃晃的倒有点儿耀人的眼。我赶忙将窗帘拉上。屋子旋即又暗了下来。

“干嘛!想当救世主啊!祸祸你的学生,心疼了?”桃夭夭打趣我道。

“这点**都经不住,要么太色,要么太狠,无论哪点,最终受伤的都是你!何苦呢!”我说。

桃夭夭抿嘴不语,低头在横七竖八的婴儿用品中挑拣着,“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当时看着漂亮就买了双份,我们家小崽子是蓝色的,你家小姑娘粉红的,你看还有小花边呢,带有旗袍的风味,你家小姑娘肯定喜欢。”说着,便有一道粉红的闪电向我掷来。

我抖落了一下。确实不错。小盘扣刺绣小花边儿,细节处理特别好。小姑娘穿上绝对又可爱又淑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自不必说。

可,她怎知我会生女儿呢?

两手撑开,把小衣服在面前晃了晃。越想越觉得不对,“桃夭夭,你咒我呢!”

“哪有?你家那位不喜欢女孩?”桃夭夭问。

“都可以!”我说。

“那就对了,人家就不在意,你这个当妈的矫情个啥劲儿?第一胎是女儿多好,没人跟你抢,还可以把它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自己以前敢做的不敢做的都可以让自己的妞妞做一遍。谁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女儿明明是妈妈遗憾的无痕修补剂好不好!”说此话时,桃夭夭很是有中年妇女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你又去见他了?”我问。

“嗯!”桃夭夭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不是很没出息?”

“你成熟了!”我竟然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

“我带着孩儿的后爸去见孩儿的亲爸,两人差点打了起来。他既然对我没有留恋,我何必再给他面子,我将他的那个小店那里的东西打了个七零八落,当时特别开心,爽极了!”

“后来呢?”

“后来……”桃夭夭的眉头紧了紧,往事多么不堪,回忆起来就有多么痛苦,“后来,他没有告啊!他也不敢告啊!那个店的房租以前可是我付的。要是真闹个鱼死网破他还得赔我钱,他和他身边那个精明的小三算过那个账,不划算。”桃夭夭的声音越拔越高,就像一根穿了线的绣花针,被愤怒的情绪不断的往上拔去拔去。拔到顶尖儿,嗓子片会如撕裂的布帛一般破了音。“他家那个老娘就是因为觉得娶了我不划算,才偷了我的钱跑的。现在还是因为不划算。我就是他妈扔到地上没人捡的冥币,低头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还有呢!”我淡然的看着桃夭夭渐渐发红的眼睛,以及眼眶中渐渐积蓄起来的水珠子。她的眼中藏着故事。

“他要孩子,他们跟踪到这儿,两个人一起上楼跟我谈判,孩子归他们,那个女孩儿也同意,还说趁孩子刚生不认人抱过去,她会像对待亲生的一样对待的。”桃夭夭说着说着,泪珠子就不争气的滚落了下来。

“你不给?”我问。

“为什么要给?他们还威胁我通过法律手段,我们俩又没领结婚证,孩子又处在哺乳期,他们想的美。”桃夭夭很是气愤。

“找他要抚养费。”我果断地说。

“什么?”桃夭夭有些懵。

“他不是要孩子吗?以他妈妈的多疑性子,肯定得先做亲子鉴定,让他们出钱做,做完拿着凭证找他们出孩子的抚养费。你们俩的婚姻虽然不受保护,但是孩子可以呀!”我眼珠子转了转,明确的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桃夭夭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好似我是个路上偶好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