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浓得化不开的黑,泼墨似的黑。上下眼皮儿像黏黏胶一样,扯开又合上。凝滞的空气,凝滞的脑浆,昏昏沉沉辨不清方向。

这是哪里?

白天还是晚上?

我怎么会到这来?

来这里多久了?

…………

“溪亭,睡得还好吗?”一个小心翼翼的关心慢慢扯开了这凝滞的黑幕。

我一激灵,“黑衣妄想症?”

“你昨天唱的歌真好听,”他犹如一个幽灵般又慢慢地贴近了,手也不自觉地环了上来。“只因为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

“嗯……呐,头有点晕,能不能开一下灯?”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静,静,温柔些,再温柔一些。”

“溪亭,你以前不就喜欢我在黑暗中搂着你吗?你说那个时候我们俩才真正拥有彼此,现在怎么变了?”他将头轻轻放在我的脖颈上,酥酥麻麻地来回摩擦着,可并没有要开灯的意思。

“那是以前啊,咱俩多久没见了?”温柔绵软,谁不会啊!可从我嘴里出来怎么颤颤抖抖呢?

“也是哦,溪亭,溪亭,”他的喘息渐渐加重,鼻息一点点升温,硬硬的胡茬刺得脸一阵一阵的像春天花粉过敏。

“溪亭,溪亭,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好想你……”喃喃呓语中。

“你知道吗?离开你之后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到底要看看他跟这个溪亭之间是怎么回事?

“你那时候在哪里?我一直在找,一直在找,怎么也找不到!”我要用撕裂疗法,让他从喃喃自语中醒过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想我,离不开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也试着越来越激动。

“不是……不是……不是……”他猛地把头抬起,不停地摇,不停地摇晃着,力气之大,任谁都受不了。

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使劲儿地敲着头,使劲地敲着。好像要把那段他离开我的记忆,一丁一点地敲出来,排列成字,一个音标一个音标地都告诉我。

“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咱俩以前的美好回忆我都删除了,我要彻底忘了你。”我调转头,作势十分生气。我要让他受到当堂棒击,这也是心理学上的先破后立之法。

“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不要把我删除,不要把我删除。”

他反反复复地呓语着,手捏成拳头不停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我能很清晰地听到指关节与脑壳碰撞的咔咔声。

“来”我扭过头摸索着牵起他的手。“把咱们以前的美好回忆告诉我,好吗?”他的手已有些温热,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指节上被敲热的大大的突起。

“把灯开开好吗?我想看看你的脸。”

他驾轻就熟地把旁边的开关按亮了。

在黑暗中呆久了的眼睛,对这份光明还有些不很适应。灯亮的一刹那,眼前一阵眩晕。

屋子很大,很空。一个衣柜一个文件柜分别摆在房间的对角。一张床,不大。褥子被子枕头,素白色印着叫不出名字的暗花。

没有厨房,它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并非营养不良。口气很清新,脸和头发没有泛油光。胡子近期刚刮过,只留星点胡茬儿。衣服不名贵,但很干净。

可见他平时无事的时候是经常呆在这个大房间的。有一个忠实的管家,会定时给他送饭,打扫整理内务,帮他刷牙洗脸修面。

我明明没喝多少酒,是怎么被他弄到这里来的?他的忠实的管家有没有帮忙?那个好同学桃夭夭有没有参与?若参与了,那上次我们在心理诊所的第一次见面就并非偶然了。

手机,我的手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