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6年春天的时候，邻居琳达要登记她们家夏天去野营的营地，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那个营地位于特拉华州的一个州立公园，邻近海滨浴场。
我遂召开了家庭会议讨论此事。
我自己的心里是十二万分不愿意去的，因为前一年夏天我们到加拿大的尼亚加拉大瀑布野营了几天，小儿子三猪那时刚八个月，时刻得在手里抱着，吃喝拉撒睡无一方便之处，给我留下惨痛回忆。
他现在也只有一岁半，正是时刻都会惹祸的年龄。可大儿子极喜野营，女儿和琳达的女儿是最好的朋友，两个人整天疯在一起，一听要和好友一起吃住一个星期，女儿已经欢呼着跳了起来。
琳达的老公杰瑞和我老公在同一个系工作，平时关系就挺好，所以老公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望着三张兴致勃勃的脸，我已在嗓子眼的那一个“不”字硬生生地给吞了下去。
就这样琳达打电话登记了相邻的两块营地，我给了她支票，随后就把这事忘脑后了。
人们忘记的往往都是他不愿意做的事。
夏天，我带孩子们回到中国，度过了无限美好的两个月，七月底在母亲红红的眼圈、眷恋不舍的目光中登上了返程的飞机。回来后，三个人倒时差是三种倒法，记得有一夜我是上半夜陪女儿玩、下半夜陪三猪玩。
等我彻底转过向来已是十天以后的事了。有天一大早突然接到琳达的电话，问是否准备好了第二天去野营的东西，我一下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在等着，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帐篷、垫子、锅碗瓢盆等野营必需品，又抽空去了一趟琳达家要来营地地址，询问了有关事项。
第二天开了三个多小时车，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了营地，杰瑞已经搭好了他们家睡觉的帐篷，支起了吃饭时用的纱网大帐。儿子和老公赶紧卸货，把我家该支的东西支起来。两个女孩这时已经满营地乱串了。
琳达笑盈盈地走过来和我打招呼，说：“今晚晚餐咱们吃汉堡。”
之前我们俩说好了，每家轮流负责两天的饭，这样都不用在冰盒里存太多东西，免得不新鲜，同时也降低劳动强度。因为她启程前准备得比我充分，所以她家先轮。就看那边杰瑞刚把各种物品归类安顿好，就开始上灶，一边打开烤肉的炉子烤肉饼，一边打开另一个炉子煮菜。
琳达在一旁只管和我聊天，手也不搭一下。她仿佛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悄声说：“这就是我喜欢野营的主要原因，野营时做饭是男人的活。”
什么？还有这一说？
我也要开始喜欢野营了。
等到琳达和我把餐桌铺上桌布，摆好餐具，晚饭就好了：汉堡，水煮四季豆拌黄油，加热了的罐头甜玉米粒，西红柿切片，每样都舀一点儿放到自己的盘子里，花花绿绿的挺好看。
吃饱喝足了，我表示要做刷锅擦炉的善后工作，又被琳达止住了，说这还是男人的活。
哈哈！我已经打心底喜欢和老外一起野营了。
收拾妥当，开始吃水果和甜点。
吃主食和水果时，两家人的饭量不相上下，可我家人基本就不动那个甜甜圈和小蛋糕了，他们家人全都津津有味地吃着，好像不吃甜点就没有完成晚饭程序一样。
为什么美国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体重超重？我从两家人的饮食习惯上看到，应该和老外饭后吃甜点有很大关系。中国人讲究饭后一壶茶，消食解腻，老外一块大蛋糕下肚，全是热量。
吃饭时很自然地聊起了饮食文化的差异。同样是中国人，南北方的差异就挺大的，我还记得大学里南方同学跟北方同学面票换米票。在我眼里都是老美的琳达两口子，竟然也存在这个问题。
琳达的母亲是意大利的第三代移民，父亲是爱尔兰人，所以她家吃意大利餐。杰瑞的姥姥和姥爷分别是德国人和瑞士人，奶奶和爷爷分别是苏格兰人和法国人，所以他家是吃德国饭为主。从这可以看出，饮食习惯在西方是母系嫡传，因为都是妈妈在家里做饭的关系。
如果像中国某些地区那样，男人在家里负责烧饭，这定律就不好用了。
意大利餐和德国餐据他们说存在不小的差异，面包、奶酪、汤等都不同，对此我们是如闻天书，对于琳达介绍的各种奶酪名字毫无概念。
记得以前在他家吃过一种特别香的奶酪，吃完也就算了。从小没吃过的东西，再如何美味，也不会成为家里餐桌上的常客。由此我想到以后做饭要常做一些我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这样一来孩子们长大后食谱才会宽一些。
（二）
天色暗下来了，杰瑞蹲在地上开始架木头准备点篝火，我家大儿子在旁边打下手。我若有所悟地问杰瑞：“那么这也是男人的活了？”他点点头回答：“这个绝对是。”
想起小时候没有煤气用，我天天放学后要提前点着炉子，等妈妈下班回来做饭，那可烧的是煤饼、煤球啊！
那时的同龄小女孩都得帮着父母做这些事，哪个不会生火点炉子呢？
大家围坐在篝火旁，一边给孩子们烤棉花糖，一边天南地北地聊天，很快就到了睡觉的时间。
我招呼着全家去洗澡，琳达表情有点怪怪的，说：“也好，这时候洗人少，明天早晨肯定排队。”
听她这样讲我就想起来一件事，有个女友嫁了老外，和我讲过她天天晚上逼老公洗澡至少是洗脚，否则不让上床。
因为老外的习惯是早晨洗澡，而我们中国人的习惯是晚上洗澡。
在我们看来，晚上不洗得干干净净怎么上床？在琳达们看来可能就是早晨不洗得清清爽爽怎么出门！
文化差异，是具体到衣食住行，抽象到思想观念的各个方面的差异。我老公已经慢慢改成早晨洗澡了，只因同事皆如此，不想显得自己不修边幅。我们人在他乡潜移默化间就被同化了，区别在于每个人被同化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等把大儿子和女儿各自安顿在他们自己的帐篷里了，也给三猪哄睡了，我全身呈“大”字躺在帐篷里。远远的竟传来了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哗——哗——”没想到宿营地离海这么近，熟悉的海浪声让我的思绪飞得很远，飞回到地球另一侧的故乡。
多美好的野外生活，人天合一，我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突然一声尖锐的哭叫把我惊醒，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有点发懵。
定定神，发现是三猪醒了，他睁眼看见四周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立即大哭起来。我赶紧把他抱起来，想把他安抚住，谁知他越哭越凶，声嘶力竭。
此时万籁俱寂，想到全营地一百多户人家都在梦乡里，他这么大哭，只怕谁都被惊醒了，我一身汗就下来了。这时的我即使不是热锅上的蚂蚁，也是热锅中的青蛙，抱着乱扭的孩子在帐篷里转圈游走，在垫子上上蹿下跳，只求他能闭上嘴。
他一气哭到我们俩都是汗浸衣衫，才抽噎着睡去。当我再次呈“大”字型躺下时，迷迷糊糊地想：以前真没发现三猪有当高音歌唱家的潜能。
第二天早晨当我钻出帐篷时，琳达两口子已经人捧一书坐在休闲椅上阅读了。我不甚好意思地说：“昨晚你们一定没睡好吧，可能全营地的人都被孩子吵醒了。”琳达一摆手说：“没事，谁没孩子呢？你这还算不错了，孩子只是半夜哭一阵。去年有个孩子白天黑夜一直不停地哭。”杰瑞在旁边帮腔：“噢，那个可怜的孩子。”
说得我立时轻松了不少。
心中一面感激他们的安慰，一面又五十步笑百步地想，原来还有比我更惨的。
吃过早饭，琳达一家单独活动去了。老公领着两个大孩子到营地周围的森林小路里去探险。三猪在帐篷里呼呼大睡，我只有留守的份。
坐在椅子上恨恨地想，这小子是在养精蓄锐，准备晚上再战呢！我一定得想出对策来。
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上的斑斑点点，听着小鸟“唧唧喳喳”的叫声，我也昏昏欲睡了。忽然看见旁边营地的一对，在两棵树之间搭起了一个大吊床，两个人爬上去头脚相对捧着书在读，在树影里美得像幅画一样。
一个人的吊床到处都有，两个人的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歪着头研究了半天，得出结论：这是适合谈恋爱的人用的东西。因为一个人动一下，另一个人就会受影响，而且在吊床里因重力的关系两个人都往中间挤，挨得紧紧的，很难放松。看着浪漫，用着未必舒服。
老公回来后让他看，他说我是吃不着葡萄的狐狸，后来说：“你要想试试，我们也可以去买一个。”我说：“嗯，听着不错。三猪一旦跑远，如果两个大人都急着下来，不扣过来摔个嘴啃泥那是下不来的。”这东西给有小孩子的人用就跟上刑差不多了，在上面折腾吧。
中午杰瑞做了热狗给大家吃，然后就准备出发到海滨浴场。
我张罗着给孩子们换泳衣，就看见琳达两口子互相在抹防晒霜，动作缓慢悠长，那叫温柔细致。
我偷笑着对老公说：“你看他俩那是互相按摩呢，还是搽霜呢？”
琳达已是人到中年，杰瑞比她大十岁，今年快五十岁了，可他们时时流露出的恩爱和热情不逊于年轻人。他们俩都是二婚，琳达一开始在杰瑞的实验室里做技术员，日久生情，又都是单身，很自然地走到一起。
琳达曾经和我说过，第一次结婚时太年轻，并不真正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往往会作出错误的选择。第二次时人生经验已丰富，真正明白适合自己的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找到真爱。
我认为这事因人而异，有的人一次就搞定，有的人需要两次，有的人换了多少次也还是不行。
不过她在这一次的婚姻里，确实很幸福，和杰瑞两个人有时对一对眼神都有火花迸出来，旁边人看着都烫得慌。
周围的大多数中国朋友，早已是柴米油盐夫妻，在这个年龄哪里还会彼此调调情，讲讲情调，绝对都达到了“握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境界。
可我们的离婚率却远低于他们，这又是不同文化所致吧。
（三）
这里的海滨浴场名不虚传，沙子又白又细，沙滩上到处躺着做日光浴的人，海边一群群的人在玩水。我因为昨晚没睡好觉，根本没有体力下海，坐在沙滩椅上看西洋景。
烈日当头，晒得我越发地头昏脑涨。三猪一个趔趄，已经嘴啃沙了，身上的防晒霜正好做黏合剂，滚了一身的沙子。看着满沙滩躺着、坐着像煮得半熟的大虾的人们，再看看头脸全是沙子的小儿子，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赵本山在小品里说的一句话：“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遭罪！”
从海边回来，别的人忙着冲洗，杰瑞又开始做饭。他从冰盒中拿出一袋鸡胸脯肉涂上酱料开始烤，看着那一块块囫囵的大肉块，我的胃口就觉得有点堵。他又把西兰花煮了，拌上奶油，热了甜豆罐头，又切了黄瓜片，端上面包，晚饭就好了。
我用刀叉和烤得有点黑糊的鸡肉搏斗，只听见我的中国胃一直在叫嚣：我要吃炒菜，我要喝稀粥！要说那上好的鸡胸肉，怎么着也炒个鸡丝，做个酱爆鸡丁啊！
饭后我使劲吃水果，希望能把胃里的大肉块快点顺下去。
嫁老外的女友曾跟我讲，他们俩口子一开始说好一周吃中餐，一周吃西餐，很快就变成三天一轮，后来又变成一天一轮。连续吃西餐这中国胃真的受不了，估计反之亦然。
我们来的这个营地因为主要是面向家庭的，所以他们白天晚上都有为孩子们准备的活动，像看海豚、观察林中小鸟、海边探险等。今晚是观察“鬼蟹”晚间觅食，孩子们每人拿着一个手电筒，一行人兴冲冲地来到海湾。沙滩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孔，解说员说螃蟹就躲在下面。天没有完全黑，螃蟹还没出洞，大儿子却发现了一个像乌龟壳那么大的硬壳，我怀疑那不是螃蟹的壳，解说员却说是，因为这种螃蟹人类不吃，所以可以长得很大。
随着天越来越黑，很快就有人看见小螃蟹从洞里爬出来。月色中，他们的颜色几乎和沙滩一样，八条腿左右挪腾，像在沙上跳舞，跑得极快，一不留神就从视野中消失了。孩子们拿着手电跟着跑，沙滩上不时响起尖叫声。有孩子想用手抓，解说员马上制止，说会伤害它们，破坏环境。
这一片海因为是港湾的关系，风平浪静，是游泳的绝佳去处，却没有修游泳的设施，我问了解说员，她当时忙于回答小朋友的问题，只简单回答了一句：因为污染。不知是怕游泳的人污染了环境，还是怕海水污染游泳的人。
栈桥远远地伸到海中，一排灯放出晕黄色的光，倒映在海中，被海浪**成曲线状，远远望去，美丽又平静。
睡觉前，我终于想出了对付三猪的办法，我把面包车的后两排椅子搬下来，把他弄到车上睡。一来他认识自家车，不会认生，二来关上车窗哭声传不出去。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把车开出去晃他睡。以后的晚上虽然他还是经常折腾，但是以睡觉为主了。
我心里不无得意地想，对付不了你还当你的娘吗？
睡足了觉，我的精神、体力都回来了，第二天上午跑到旁边镇上的超级市场买了两天的粮食，下午就跃跃欲试想下海游泳了。
屈指算来，出国十年竟没机会到大海里游过泳。想当年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我在家乡大连海边还参加过冬泳比赛呢！临下水前，老公看我又提当年勇，踌躇满志的样子，在身后忍不住用中文大喊：“悠着点，你现在不是二十岁那时候了！”我朝后面摆摆手，头也没回就扑进海里了。迎着海浪舒展四肢，划水，蹬脚，在大海里畅游的感觉就是不同。
正在身心大为舒畅之时，忽听岸上有人用喇叭在喊什么，我转过身来，看到老公和杰瑞都在冲着我使劲挥手，坐在高台上的救生员冲着我喊话，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急忙游回来。我离岸边顶多有五十米，很快就上岸了。
原来基于安全因素，救生员不允许在他势力范围内的人往远处游。仔细看看，果然人们都待在十米以内的地方，进行我称之为“跳浪”的运动：海浪一来就跳起来，没站稳就会被扑倒，等浪一退再晕头转向地起来，多数时候会被浪打个趔趄。
其实海浪就是在岸边大，游到里面是感觉不到多少浪的，在国内时会游泳的人都不在岸边玩，越往里面海水越干净清澈，能看到很明显的分界线，海水由黄绿色变成了绿色，再往里游，又会突然变成蔚蓝色，那才叫海天一色。看着岸边变得很小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远远传来的喧哗声，就好像是身处异世界，远离了尘世一样。
郁闷，来到海边不让游泳让跳浪，这不就跟看着满汉全席扔给你一块烤鸡胸肉一样吗？
我和杰瑞探讨这个问题，他说他小时候也到海里游泳，但现在人们的观念到海边是来玩的，想游泳会到游泳池去，主要是从安全方面考虑的。
在大连，每年各海滨浴场都会发生几起淹死人的事，想来在美国以前肯定也发生过，所以就严加防范了。想到这一层，我虽然喜欢畅游大海，但对他们这样的规定还是暗自点头，希望国内也能尽快建立起海滨浴场救生员制度，全国每年一定可以拯救不少年轻的生命。
（四）
今天轮到我家做饭，中午只吃了简单的三明治，晚上人人都期待着大吃一顿。尤其是两个女孩儿，在海滩上先是拉着大人的手跳浪，然后又提着小水桶跑来跑去拎海水浇沙坑，我和琳达笑说她们跑了好几个小时，快赶上马拉松了。
带到海滩上的吃的喝的被一扫而光，回到营地，两个人仍像小狼一样到处找吃的东西。本来还想让他们忍一忍，坚持到吃晚饭，后来看实在不行，就用一包薯片先打发了。
做饭的事虽然早已向老公面授机宜，但我心里还是不托底，因他在家里根本不做饭。我一面看着孩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琳达聊天，一面暗暗留心他那边的动静。看他不紧不慢地弄弄这个，动动那个，我这个急性子都快按捺不住了。要搁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他推开，自己三下五除二给做好了。感觉上年龄渐长，许多事情一下就看明白了，豁然开朗，该沉住气的时候能沉得住了。还是孔老夫子利害，那么久远之前，一句“四十不惑”就给概括出来了。
最后在向我咨询了几个关键之处后，老公不负众望地做了一桌中国菜，有烤孜然排骨，西红柿炒鸡蛋，炒圆白菜丝，凉拌黄瓜，还焖了一锅香喷喷的大米饭。
我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琳达家的人对烤排骨和炒圆白菜很喜欢，一直挑食不喜欢吃菜的两个女孩都添了两次炒菜丝，从此这个菜便成了保留节目。
琳达向我挤眉弄眼地说：“女人得给男人机会一显身手。”我看向正忙着做善后工作的老公，心想言之有理啊，女人要学会适时地示弱，给男人表现的机会才行，他们对于家庭奉献的时间精力越多，就会越留恋家庭。
这晚营地组织的活动是观星篝火故事会，大家围坐在露天小剧场的台阶上。一个女工作人员领了个年轻小伙子助手首先点篝火，有点滑稽的是她先问小朋友为什么要把木头架起来点，讲了一通点火的理论之后，众目睽睽之下，这火她是怎么也点不着了，急得我家大儿子都要冲上去帮忙。
我心想在这里点火是男人的活，她肯定没有多少实际经验。眼看她汗都流下来了，只好先开讲，由那个小伙子重新点火，火很快就噼里啪啦着起来了。在讲了怎样辨别星星及各种有趣的星星的传说之后，主持人开始从头说星座的名字，说到谁所在的星座谁就举手。
惭愧，我竟不知孩子们的星座是什么。要问我属相，我扒拉着手指头正着反着都能算出来，这星座从来没往心里去过。女儿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星座，不能举手，急得都要哭了。
唉，同化得不够啊。
后来由那个小伙子讲故事，选的故事都极简单有趣，引人入胜。
在听了一晚上的星星故事之后，再顶着星光往回走，感觉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们所在的营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是海军基地，因是陆地延伸到海中的一个尖角，正好在特拉华湾的入口处，所以在战略上的位置十分重要。战后此基地已无任何防御意义，军方就把紧邻海边的这一大块地还给了地方，特拉华州政府把它建成了公园。
“二战”期间，海军在尖角四周建了四座瞭望塔，用来监视海面上是否有徳军军舰和潜艇来犯，还相应地在塔旁配备了大炮。建塔时用了当时最先进的技术和材料，极其坚固，四塔遥相呼应，塔内每一层都是360度角瞭望。当时建这个海军基地共花了两千两百万，六十年前这可是一笔巨款。营地边上就有一个塔和一门炮，周末时看到许多人专门来参观，游览。登塔远望，海面和陆地四周景色尽收眼底。
那门炮可以打两千斤重的炮弹到三十公里远的地方，自从建好后一共只打了一炮，是试射，当时就把十里以外小城上的居民家的玻璃全震碎了，足见其威力。
这世上最劳民伤财的事非战争莫属，就像长城，历代都是倾国力花多少年去修，初衷是为了抵御外敌入侵，现在变成世界文化遗产了。
这儿从修好后从没用过的四个塔包括整个基地都变成了旅游景点。
从咱老百姓的角度讲，当然是永远都不要用到最好。
一周的野营生活在弹（干净衣服）尽粮绝之时结束了，拔寨启程回家。到家后，先处理小山一样的脏衣服和浴巾，再炖上一锅红烧肉，熬上大米粥。夕阳中，坐在阳台上，一壶茶，一本中文书，厨房飘来阵阵烧肉和粥的香气，孩子们各自在他们自己的屋子里摆弄久违的玩具。
我悟出人们为什么喜欢去野营了，一方面是为了接近大自然，另一方面是为了让你重新认识和感觉自己的家有多么温馨和美好。所以如果你觉得在家里待得无聊了，烦闷了，那就去野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