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晚意提着裙摆缓缓花厅内, 姿态娴淑,在这里说话闲聊的是一些贵妇人,说些家长里短,或是相互吹捧。
林嬷嬷眼尖, 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走进来的颜晚意, 示意她过来。
颜晚意一路穿过人群, 和几个相熟的夫人和贵女寒暄两句就往淑太妃这头赶来。
“小姐这么那么晚才到,娘娘都等你许久。”
颜晚意咬了下贝齿, 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道, “路上遇到了长乐郡主。”手不自觉攥了一下衣裙,下意识看向了四周, 瞧见长乐没有在这头, 不知是怅惘还是欣喜, 她还想知道长乐身旁的女子是谁。
“这就是晚意吧,果然是大方贤淑, 德荣兼备。看来太妃家中教的甚好。”淑太妃身旁的礼部尚书夫人笑着出了声。
听这话淑太妃含着一抹笑,“都是小辈们自己争气。”
尚书夫人见淑太妃的态度比之刚刚有些冷淡, 见颜晚意过来,知她们是有话要说, 也不多呆,告辞之后转向去和别的贵妇叙话闲聊。
见人走了, 四周也算僻静, 淑太妃的脸拉了下来,“你又和长乐起冲突了?”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没好事发生,“不是说了吗?别和长乐一般见识, 小丫头片子掀不起什么大浪, 你是未来要做皇妃的人, 要沉得住气。”
说起这个淑太妃就心头起火,这个侄女什么都好,礼仪典章,琴棋书画素有美名。可私底下却是个浮躁的人,心高气傲,哪里成得了什么气候。
就拿上回去紫宸殿送点心那回来说,圣上后来前来看望她的时候有意无意说了一句,淑太妃怎么听不出是何意,只得让颜晚意把那日的事情一字一句一一道来,听罢她扶着额头头痛,聪明一世,怎么会有这般愚蠢的侄女,偏偏颜家适龄的贵女又只有这一位。
只好把计划搁浅下来,让颜晚意先沉沉气,静待时机,谁知道她今日又和长乐有了龃龉。
颜晚意觉得有些冤枉,人前她已经够沉住气了,长乐不管不顾上来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她还来不及想些对策就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赔罪,谁让长乐是家里千娇万宠出来的,毫无顾忌。
“姑母,长乐她欺人太甚。”颜晚意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淑太妃面无表情,眼底积着冷色,“你就少和长乐碰面,遇见了也别多说,这件事姑母会处理的。”
示意颜晚意凑耳过来,淑太妃的话顺进耳朵中,“今日圣上也会过来,等一会的比试上你好好表现,一定要拿下头名。”
公主府的琼华宴除了赏花外,还安排了贵女同台竞技的场面,由公主坐镇,亲自出题,获胜的贵女将获得公主的亲自接见和赏赐,办了多年的琼华宴,每年的头名在京城中都能积累下好名声。这也是此次颜晚意前来的主要目的,前两年她还算争气,都是头名,所以这一次的头名她也是势在必得。
颜晚意听到今日裴怀度也会来,心中萌生出欣喜,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拿下头名,让圣上看到她今日的绝代风姿。
转念又想圣上那么多年没参加过琼华宴,今年怎么起意要来?记起今日西夏公主白梓冉也会到,还有……
还有跟在长乐身边身份不明的女子。
颜晚意本扬起的眉梢染上了忧愁,拧着帕子有些纠结,“可今年圣上来公主府是不是为了见西夏公主。还有那日我同姑母说的紫宸殿的女子也跟长乐郡主来了。”
淑太妃正地摸着尾指上的护甲,听到颜晚意说这话蹙了一下眉头,“哦?你说的那日紫宸殿的女子也来了。”
那日听颜晚意说过后,淑太妃就开始查有关那女子的事情,可坚固如紫宸殿,半点消息都漏不出来。可当晚就有消息来报西夏公主入了宫,惹得宫中议论纷纷,当夜有多少妃嫔睡不着觉,生怕明日一道圣旨就迎白梓冉入宫。
奇怪的是没过几日西夏公主就回了普宁观,仿佛进宫一趟只是虚晃一招,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就连太后都气得脸色发青,直骂白梓冉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了,来如自如毫不避讳,太医都去了几趟慈宁宫,而圣上去看顾了一次就再无下文。
一场风波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其中暗潮涌动只有宫里的人知道。
淑太妃左右想不到那女子是何人,只能猜测是西夏公主,晚上入宫不过是掩人耳目找个说法罢了,今日听颜晚意这样一说,是另有其人,她不由得生出了怀疑。
不过今日听说白梓冉也来了,这倒是一个好机会,若是能让西夏公主名声扫地,那就绝了入宫的可能。今日宴会鱼龙混杂,是动手的好时机。
“西夏公主那边,我自有安排,这你不用管。你就安心夺得头名,至于你说的长乐身边的女子,我会派人去查查看。”淑太妃使了个颜色给林嬷嬷,林嬷嬷得令之后就退下了。
颜晚意一颗心安了大半,“是,谢姑母。”
她扬了扬了下巴,目光放远到四处坐着的贵女身上,轻蔑一笑,今日这头名肯定是她的。若是谁要和她争,她定不会放过她。
***
公主府内落霞阁戒备森严,守卫皆肃穆静立。
一颗黑棋落到了棋盘上,冷白玉的手骨节分明,手握住黑曜石般的棋子,更显得一双手如玉生光。
宋国公皱着眉头,举棋不定,心里头还掂量着事,看到裴怀度将棋子下了,他才晃过神来,可为时已晚,困局难以重生,只落得个满盘皆输。
“国公今日心神不宁。”裴怀度将手中剩余的棋子随手扔进了棋篓子里,玉做的棋子相碰发出如泉水击石的悦耳声响,加上裴怀度声色天生偏冷,久居高位的威严深重,平淡的几句话让人心头一震。
帝王威严,犹如雷霆。
宋国公赶忙跪下谢罪,“臣请罪。”
裴怀度一撩衣袍,他今日一身常服,面如冠玉,行止举度如翩翩公子,敛眉手微抬。
郑明接过示意,把宋国公扶了起来,“今日圣上出行,一切从简,不必拘禁。”
宋国公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起了身。“谢圣上恩典。”
回过神来的宋国公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怎会在圣上面前走神。
“何事苦恼?”裴怀度端起桌上青玉瓷的茶盏,抿了一口,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雾。
说起这件事宋国公就苦恼,他是武将,性情直,又和裴怀度是姻亲,说话也不拐弯,直接倒了一些苦水。
“回禀圣上,宋嘉润那小子,最近可是把臣夫妻气得够呛。前些时间段惹事生非就算了,关进春晖阁后还不安生。竟借着替玉阳买药的机会偷跑出去,还认识了一个寡妇,还说什么一见钟情,可那寡妇是个瞎子,两人如何相配?臣看他就是皮痒了,想着花名要解禁闭。为这事玉阳已经和臣闹了一阵了,埋怨臣为何要送那混小子去郊外。”
说几句有些口渴,宋国公直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胸膛起伏,像是被气到了,“这几日呆在府里还给住在普宁观那寡妇写信送东西,还说什么探讨医理。”
宋国公自顾自说着,前半头郑明还当宋公子的笑话来听,可后半段听着嘴角就僵硬了。
郑明硬着头皮抬眼看向了裴怀度,见他面无表情,只扣住茶杯的手指力道重了几分,周身冷冽,灯影打照下神色莫辨,下颌冷硬的线条微绷紧。
他听宋国公一口一个寡妇,一个瞎子,越听心跳得就越快,呼吸略停滞,正想咳嗽两声提醒一下说得唾沫横飞的宋国公,就听见裴怀度冷淡的一句。
“确实不配。”
是宋公子配不上缪星楚,还是缪星楚配不上宋公子?
郑明眼皮重重一跳,觉得事情不太妙,暗中为宋国公和宋公子捏了一把汗。
“那是,玉阳都愁死了。这小子像是长着反骨似的,偏生要和父母对着干。玉阳给他相看了多少姑娘都看不上,偏看上个寡妇。”显然宋国公理解的是后者。
“既如此,把宋嘉润送进军营里头历练一番,这般胡闹,也该治治了。”
宋国公忽然觉着手中拿着的茶杯有千斤重,一颗心抖着,“这……”
裴怀度转着手中的玉扳指,抬眼看向了宋国公,眸中冷沉,积着冰寒。
一时摸不透圣上意思的宋国公背脊一僵,在他眼神的压迫中应了下来,心里却发着苦,他何尝不想把嘉润送进军营里历练,他自己是武将出身,知道军中的苦可以磨练人。可玉阳爱子深切,舍不得自己的独子受苦,更不愿让他上阵以身犯险。
如今一道圣旨,这事算是板上钉钉,若是让玉阳知道今日这一遭,少不了一顿吵了。
林一从侧门走了进来,在郑明耳边说了几句,郑明的脸色大变。
快步走到了裴怀度的身边低声耳语,骤然间裴怀度脸色阴沉,深拧剑眉。
“胡闹!”一声冷斥,裴怀度霍然起身。
一时间落霞阁内的人通通跪了下来。
宋国公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何事惹得圣上如此发怒。
郑明有些着急地冒汗,郡主啊郡主,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和夫人饮酒,眼下夫人醉酒难受,青然拿不定主意,消息就递到这边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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