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手!

晴儿果然不负所望,仅仅用了四十手便定下了黑子绝对的胜势。

再观姚老,此时已是满头细汗,捏着棋子的左手,指间已然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按照常理,白子完全可以投子认输,但身为尊者,合棋界成名已久的大拿,强大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姚老,再往下可是秋杀盘了。”晴儿出言提醒,却是一番好意,眼见围剿的布局已定,白子已成瓮中之鳖,在往下苦撑,只会输的更加难看。

贺朝暗暗给晴儿使了个眼色,是让她别客气,但也没说出手这么狠。

怎么说人家姚老,曾经也排十大国手前排,而且又自称近来棋力大涨,结果四十手给人逼的满脸通红,好像不太合适吧。

过了许久,捏着白子的手终于高高扬起,松指时,白子跌至棋盘,掷地清脆,投子认输。

“我……输了……”

姚师远起身,双手作前合拢,面对晴儿恭敬的弯腰行拜礼。

“姚老使不得,晴儿不敢!”

“使得!”姚老坚持:“棋道不分老幼尊卑,棋力达者既为尊者,老朽一败涂地,晴儿姑娘你当受得起这一拜!”

“少爷我……”

“先生说的没错,就此盘棋局而言,你当之无愧。”

“晴儿姑娘棋路之独特,老朽前所未见,几番挣扎却也是输的心服口服!敢问晴儿姑娘师从何人?”

“回姚老,都是少爷教我的。”

“少爷?”姚师远没反应过来:“你是说三公子?不不不,他的棋力在同龄人间还算不错,但比你相比却是天差地比,要说你为他师老朽还能信。”

“不是的,是大少爷。”

贺朝暗念一声糟了,晴儿太老实了,别人问啥都实话实说。

“你说朝儿?”姚师远忽然愤慨道:“晴儿姑娘,老朽输便输了,可你不能如此羞辱老朽,不愿报出师号倒也罢了,可你!”

“姚老我没有……”

“就是!晴儿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对先生说谎呢!”

晴儿都要哭了:“少爷我没有,我……”

“我什么我,罚你抄十遍棋谱,还不快去!”

“且慢!”姚师远伸手:“晴儿姑娘不愿透漏师号,老朽完全理解,此番棋老朽先让六子,所以才输的这般难看,这局你我将公平对弈,开始吧。”

得,贺朝叹了口气。

这姚老妥妥一棋痴,棋逢对手,比见了亲娘还激动,根本就不给晴儿拒绝的机会,很快就连一旁站着的贺朝都给忘了。

就姚老这架势,估计不到天黑肯定不能轻易放过晴儿,贺朝见状赶紧开溜,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此时天色尚早,南湖的花船还没有撑起来。

不过有一艘青船却是例外,无论白天晚上,它一直都在东南角落停着。

“大少爷,是大少爷来了!”刚踏上船,就见秋梅激动的起身相迎。

而在舱内,春娘头也没抬,目光依旧沉积在棋盘中,淡淡的说了句:“来了。”

“唉,早该来的,最近家里事挺多的,就给耽误了,秋梅,怎么样,跟着春娘感觉如何?”

“挺好的,这几日都在船上,春娘教我下棋,一晃一整天就过去了,时间过的好快,却很踏实。”

“敢情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棋伴啊?”贺朝挖苦道:“春娘,就这你还好意思管我要生活费?”

春娘头也没抬,压根没做回应,秋梅则在一旁尴尬的笑着。

“秋梅,你也不问我贺权怎么样了?”

秋梅一听贺权,头瞬间搭了下去,咬着嘴唇半天才说:“想问,可是我不问。”

“相思了无益,悔当初相见……唉,想要忘了曾经的他谈何容易,苦了你了。”

“哪里抄来的佳句?”春娘终于抬头了,疑惑的盯着贺朝。

贺朝愣了愣,一时感慨随口便出,没想到春娘对诗句这么敏感,看来还是得注意点。

“那啥,秋梅,少爷肚子有点饿,麻烦你去北街买点吃食回来,多买一些。”

秋梅拿着钱离开后,船上就剩贺朝与春娘二人。

“秋梅很踏实,你不必支走她。”

“支走她是不想将来有一天害了她,这是上次欠你的酬劳,多的算是秋梅的。”贺朝也没废话,直接把一沓银票推了过去。

“你这么有钱?”春娘接过数了遍,很是诧异。

“你以为?”贺朝撇了撇嘴:“我只是不缺小钱,两千多两啊,这可是要了贺权那小子的老命了。”

“看来要少了。”春娘收起钱,看向贺朝:“你不来,我也准备去找你,两件事。”

“哦?”

“千奉帮那边,我让人盯着,你比较幸运,北境那边最近很乱,听闻千奉帮也卷入了其中,至少短时间内,他们应该腾不出功夫来找你麻烦。”

“千奉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能再说具体些么?”

“准确说,它们是一个古老的教派,信奉一种叫做千奉的古神明,其势力庞大在多个王国都有布局,教众全部加起来数以百万。十多年前在狄戎族的帮助下,成功渗透入大泱国的北境地区,其野心不小不可忽视,千奉教有一基本教条,凡千奉教徒无论犯了何等过错,只能交由千奉神来裁决生死,若死于教外之人,将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复仇,所以,你应该明白当初我为何阻止你。”

“卧槽!”贺朝惊呆了:“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可是千奉帮,我特么的还以为了不起就是个小帮派,结果你现在跟我说,他们是个教派,有数百万的教众?不是,春娘,你不好这么坑我的吧?”

“确实没与你说详尽,但你也没追问。再说人已经被你杀了,再说这些已毫无意义,你想好对策了么?”

“那啥……你们月亮门不是也挺有名气的么,你能不能介绍我入会,这样一来咱也是月亮门的人了,他们要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才是。”

“可以。”春娘答应的很干脆,但接下来的话却让贺朝心瞬间凉透了。

“进月亮门不难,交投名状即可,但千奉教若是追究到底,月亮门一定会把你主动交出去,因为你的价值,并不值得月亮门为你与千奉教撕破脸皮。”

“说了等于没说,不是,你们月亮门就这么现实么?一点人情都不讲的?”

“拜托。”春娘皱眉:“月亮门只有杀手,杀手之间讲什么人情?”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算了,我还是自己再想办法了,对了,你说两件事,那剩下一件事,是不是祝然那边有动静了?”

“对。你们贺府被人盯上了,盯你们的人当中有我的同行。”

“同行?”贺朝惊呆了:“你是说,也是月亮门的杀手,不是,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

“没错,盯你们的一共有四伙人,其中一处我可以肯定是我月亮门的杀手,绰号走犬,此人背后的金主正是你要调查的祝然。”

“等等!你这信息量有点太大了,咱慢点说,你说这会儿盯着我贺府的有四伙人,不是,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你没搞错吧?”

春娘肯定道:“不会错。”

“这么肯定?”

“当然,因为其中一伙,就是我的人。”

“……”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啊姐姐!”

贺朝心态都快崩了,最近他老是从贺府大门进进出出的,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要不是春娘这么一说,他真不知道原来自己近来一直处在被人时刻监视,极度危险的状态。

“你倒是说说看,剩下还有哪三伙人,他们都什么来头,要对我贺府干什么!”

春娘伸出手:“我说的够多了,再打听需要另收报酬。”

“姑奶奶咱不开玩笑,性命攸关的大事,得,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给,先欠着总可以吧,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了都。”

“剩下三伙,我刚说过,其中有祝然找来的杀手,他只有一个人,每到晚上才会出现在你贺府四周,对你,还有贺权二人格外关注,但看起来并未要动手的意思,应该还没接到刺杀的任务。”

“你的意思是,那啥叫走狗的……”

“走犬。”

“都一样,就那条狗他现在只是在暗中监视,没起杀心,你确定?”

“你贺府最近没操办白事吧?”

“我!你!我!”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我要是打不过你,我早喷你了!”贺朝气的牙痒痒:“行,那另外两伙人呢又是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