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正熙将信将疑。但事实上他已无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了。

车轮缓缓转动,沿着高高的围墙前行。当初他来这里的时候,围墙上满是从内院长出的爬山虎,越过墙头长长地垂在墙面上,翠绿的树叶遮住了整面墙,风一吹,墙上便**起层层波浪。而现在,树叶已尽数凋零,只留下枯败的树枝,稀稀拉拉的,露出了红砖墙壁。

顾竣成突然停了下来。

宁正熙问:“怎么不走了?”

他露出了孩子般的笑颜:“到了。”他自己将轮椅使劲向前转了转,拢到墙壁前,拨开上面杂乱无章的枝桠,掏出一张卡,对着某处缝隙塞进去,只听到“滴”一声,红砖墙居然自己开了。开出的那道口子,刚好够一个轮椅通过。

顾竣成冲他挤挤眼,说:“我没有骗你吧?”

宁正熙心悦诚服,加快脚步跟上他,向着顾家大宅走去。

大堂里,满屋子的人望着墙上的监控屏,目瞪口呆。

谁也没料到,最后放宁正熙进来的,竟然会是他们一直都忽略不计那个人——顾竣成。

顾竣龙忍不住问道:“爸爸,这……”

顾敬天轻轻叹了口气,怅然道:“随他去吧。”

顾竣龙对石忠使了个眼色,石忠会意,退了出去。

宁正熙推着轮椅,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着,随时准备着一番搏斗。出乎意料之外,从这个门进到大宅内,居然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连个值班的保镖都没有看到。

许是天气太冷,大家都进屋取暖了吧。反正有了监控,在屋里看也是一样。不过……他们难道在监控里没看到他么?还是因为,他现在跟顾竣成在一起,保镖们怕动起手来吓到了这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宁正熙甩了甩头发。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事了。顾竣成一路都在喋喋不休,含糊不清地讲着什么,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顾竣成回头来看他的时候,他就送上一副笑脸,好像自己听得津津有味。

顾竣成领着他进了大宅。这条路全是他以前从未走过的。来到一处角落,那里居然有一个电梯。想来这正是为了方便他出行特意安排的吧。

电梯很快到了二楼。顾竣成在走廊里前行,熟练地拐过一个又一个的岔口。前面的路渐渐熟悉起来,宁正熙的心也越跳越快。顾竣成很快来到了顾安然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宁正熙正要回答,顾竣成却抢先一步应道:“安然,是我。”

“小哥?”顾安然急忙擦掉眼泪,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她怔住了。

宁正熙红着双眼,嗫嚅着双唇,直直盯着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安然反应倒奇快,一把将他拉进了房间,砰地关上门。

她这是……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已经原谅了他了?

还没等他高兴起来,顾安然已将一桶凉水结结实实浇到了他的身上。只见她杏眼圆睁,大声怒喝道:“你还来做什么?!”

顾竣成抬头望着她,可怜巴巴地道:“安然,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人么。我把你最喜欢的人带来了,你就不要再哭了,好么。”

“小哥!”顾安然急了,“我已经在爸爸和所有人面前发过誓,以后都不会再见他了!如果让爸爸知道你把他带来,你想他会怎么样?!”

顾竣成害怕地垂下头去,低低地说:“他会很生气的……”

顾安然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就好。我的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你以后不要再帮倒忙了,好不好?要不然,你不但会害死他,还会害死我的!”

顾竣成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宁正熙不知所措地望着她,还没开口,她已转过身去,看也不看他,说:“你还不走?”

宁正熙长长叹了口气。她难道看不到他脸上的血迹吗?她难道想像不出他这一路的艰辛吗?难道就因为他为自己的父母说了一句话,她就要抹煞之前所有的一切吗?那

他曾经出生入死,都是为了谁?犯贱吗?!

“安然,我还有话没跟你说……”他强忍不快,喃喃着刚开口,却被她粗暴而又冷漠地打断了:“我跟你无话可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宁先生,请你自重!”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怪苍天无眼,造物弄人,让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也不是没有抗争过,想不到到头来,却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也许这就是天意。天意如此,他亦无能为力。

宁正熙惨笑着,将车钥匙扔在了门边的矮柜上,昂然转身,直接走向了大堂。

见到他就这么从楼梯上下来,大堂里的人都吃了一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可他却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们似的,木然拉开大门,向着铁门踽踽独行。

雪似乎下大了,片片雪花在半空中盘旋,那是逝去的天使的翅膀上的羽毛变成的吗?要不然,为什么她在雪花中看到了悲哀与无奈?

顾安然倚在窗口,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离去,她的心好像跟着他一道去了。她不得不做得这么绝。他要是不死心,他就会死。换了他,也会这么选的吧……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铁门边。孙立伟从车里下来,那辆车随即调头开走了。看到被撞得七零八落的汽车,他不知发生了什么惨烈的状况,不禁心急如焚。突然看到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不禁大声喊道:“少爷!少爷是你吗?”

宁正熙迟钝地抬起头来。

见到他安然无恙,孙立伟欣喜若狂。

铁门喀哒一声开启,孙立伟紧紧抱住了宁正熙,急切地问:“少爷,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宁正熙就像个木头人,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泪水凝在他的眼角,竟冻成了一小块冰凌。

“少爷!”孙立伟担心地哭了起来,“你不要吓我啊,少爷!你这个样子,叫我回去怎么向太太交待……”他拉着宁正熙走上公路,希望能遇上出租车,将他们载回城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