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解剖三具尸体已经是极限,时间已过凌晨,在潘奕和郑萱离去之后,时析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物,拖着疲倦的身躯往淋浴室走去。

就算是穿着防护服,气味还是会沾染,所以法医室一般都会配备淋浴室。

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时析掏出手机,发现是辰北发来的短信。

还没结束?我快被徐医生骂死了。

他回复了一个马上,手机里又出现了一条信息,并没有提示联系人。

眼皮跳动了一下,他点开那条短信。

你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不用搞无谓的小动作。

时析在空旷的走廊上停下脚步,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测验邹秦的结果出来了,还附赠了最后的“死亡时限”,不过这样也好,他能够更加明确地在这一个月里安排时间。

辰北的短信相继而到。

好,路上小心。

时析按灭手机屏幕,仰起头,明晃晃的白炽灯有些刺眼。

辰北总是恰到好处地戳到他心里最软的一部分,就像在现在,明明没有发什么特别的信息,却让人从心里泛起酸楚,这份酸楚他原本已经快麻木了,此刻却清晰地泛起。

他不知这个难过是为了什么。

水柱倾洒而下,朦胧的水汽中,时析抬起手,手腕上细细浅浅的几道痕迹在热水的冲刷下泛着浅红色。

曾经无数次他想过去死,结果都只能留下这些让人生厌的刀痕,现在这样明确的抉择下,他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死亡并不可怕。

一直以来到底为了什么而活,他再清楚不过,他也相信,不管什么都无法动摇自己的决心,也不会这样认输,最后的一个月,如果再不能找到新的证据,他就只能这样彻彻底底地输掉。

倒也不是不甘心,只是对于辰北,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无法给辰北一个交代,更不能给父母,给辰西一个交代。

他无数次懊悔自己为什么会为了案件而去接近辰北,也懊悔为什么自己会喜欢这个人,懊悔到最后的结果,他觉得自己变了。

可能从辰北隔着口罩吻自己的时候,一切就开始变了。

原本平静如镜湖的心**起涟漪,第一次有了想完完全全记住一个人的想法,记住他的一切,包括自己看不真切的脸,希望他能幸福,不管那份幸福里有没有自己。

懵懂不知何为爱最后的产物,他只能笨拙地掩饰着自己,又笨拙地想向辰北证实自己的心。

他无法像辰北一样说出那些直白的话,于是将自己抛到克制的范畴,锁到孤塔里。

这对于辰北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公平的事,而这人却以一切理由都不是理由的态度纵容自己,从挑食到感情,所有都纵容。

他只能祈求辰北能纵容他最后一次。

水雾凝结在玻璃上,向下滑着水珠。

时析将整个人埋进水流中,轻轻闭上眼。

时间已到零点半,时析还未归来,辰北一边翻阅着陆遥整理出来的人事调动资料,一边时不时地望向时钟。

病房的门被悄悄移开,辰北抬头,看到来者并不是徐天华,而是李巧灵。

他有些意外。

“知道你很喜欢在晚上出动,可是现在也太晚了。”

李巧灵没有理会他的玩笑,把象征性的探病礼物—牛奶和水果放到床头柜上。

“我看到新闻了……”

“你没有被拦在门口?”辰北放下资料,歪着头看她。

李巧灵有些局促地坐了下来,绞着手指:“我跟他们说是你的……妹妹。”

“还好没说是女朋友,不然你就进不来了。”辰北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杯和茶壶,“抱歉,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你可以自己倒茶。”

李巧灵摇头,又是一阵静默,随即,她“唰”地站了起来:“我走了。”

“你不跟我讲讲辰西的事情吗?”

刚迈出几步,辰北喊住她:“当年辰西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我不会说的。”李巧灵没有转身,只是不住地摇头。

辰北无奈地把声音放轻柔:“是时析让你不要告诉我,对吗?”

李巧灵的背脊僵硬了一下,她缓慢地转身,不可置信地望着辰北。

“辰西是我的弟弟,我有必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辰北认真地望着李巧灵的眼睛,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眼眸透着暖光,“你不用考虑我的情绪,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整理所有的资料花了一个礼拜,最后得出的所有结论,都只能间接证明尹长弘的罪证,隐藏在暗处的那个犯人,什么马脚都没有露出来。

癌症康复医院内的医务人员,一半为了钱财,一半受到威胁,但都表示这些指令只是单方面来自尹长弘,对于患者的内幕等全然不知,接受一支的患者本身也多半不知情,问其家属,也只知道支付一笔大量现金就可以提前预约上移植器官,因为器官匹配率低,捐赠数也少,很多人等个两三年都不一定能等到,所以富有的家庭宁可选择支付高额金钱,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家人苦于病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