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邻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让人觉得她这句话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的。

但偏偏内容过于离谱,离谱得甚至让人有些不理解。

店老板在准备收摊了,挨桌去收自己的小凳子,路过晕倒的沈春岁,他习以为常。

吃菌子哪里有不中毒的嘛,反正也不是剧毒,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但是等他路过陈邻和徐存湛身边时——就看见那高大少年像猫儿似的将自己蹲成一团,面对面看着同样蹲成一团的少女。

少女两手扶着自己脑袋,表情很认真。

他探过身提醒少年:“你给她打晕就行了。我们南诏特产,能令人如临仙境的美梦蘑菇,不致命,回去睡一觉就能恢复正常。”

他见过徐存湛干脆利落一手刀砍晕沈春岁,便觉得他同样也能干脆利落一手刀砍晕陈邻。

但是徐存湛没动手,只是蹲在那里看着陈邻。

老板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你想要在这等她清醒?那挺难的,而且我要收摊了。”

徐存湛抬头,脸上是温和礼貌的笑:“没事,你收摊吧,我再等会儿陈姑娘。”

店主看看陈邻,又看看徐存湛,忽然恍然大悟,‘喔’了一声,脸上流露出八卦的色彩。他加快速度收拾自己桌椅,跨过晕倒的沈春岁时再度看了眼那边面对面蹲着的少年少女们。

夕阳将二人的影子都拉长,在地面融成一团暗玫瑰色的阴影。

店主摇了摇头,嘴角不自觉翘起,扛起自己的桌椅哼起了本地不知名的小曲。

等店主将自己的东西都收走,这片角落空旷起来。

另外两个吃了菌子的客人手拉手像舞狮子似的跳着走远,躺在地上的沈春岁挥舞胳膊胡乱说了几句梦话,声音黏糊令人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这时候陈邻扶在脑袋上的手垂下,改成抱住自己膝盖。

她自言自语:“当卡布奇诺太累了,我现在要变成一朵蘑菇。”

“好了,我现在是一朵蘑菇了。”

卡布奇诺不能动,蘑菇也不能动,陈邻还蹲在原地。她深呼吸一口气,抬眼望向徐存湛,嘴巴扁了扁,流露出几分委屈的模样,“我脚蹲麻了。”

徐存湛回答:“蘑菇不会脚麻。”

陈邻愣了愣,面露惊恐:“我难道不是一朵蘑菇吗?”

徐存湛嘴角一勾,憋着笑,说,“对啊,说不定你是个人呢。”

陈邻呆住了。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徐存湛这句话的可行性,脑子迟钝的转着,好像老式风扇,电路略有问题,每次进入状态之前都要吱呀吱呀几个来回,才能理解意思。

片刻后,陈邻恍然大悟:“喔——我是个人啊!”

她两手一撑自己膝盖便站了起来,人还没站直便两眼发黑两腿发麻,直愣愣往前栽倒。

徐存湛反应迅速的扶住她肩膀,把她拎起来。陈邻扑腾了两下,自己左脚拌右脚,一头撞到徐存湛胸口。

徐存湛都没说话,陈邻先仰起脸可怜兮兮的嘟哝:“你撞到我额头!”

徐存湛不语,垂眼看她——她单手捂着额头,圆钝指甲是新绿与明黄的跳色,这样奇异的色彩落在陈邻身上却丝毫不显得妖异,只让人觉得轻快可爱。

“你怎么不道歉啊!”陈邻睁大眼睛,气鼓鼓瞪着徐存湛。

她脑子不清醒时,胆子却变大了很多。

这让徐存湛想到了他在灵台里窥见的那些记忆,那些碎片一样的回忆里面,陈邻似乎确实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永远理直气壮,永远活泼勇敢。

但现在陈邻是什么样子呢?

温顺,不知所措,总是挨在他身边,稍微离远点就会不安。

刚开始徐存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陈姑娘是弱者,而这个世界又是个残酷的世界;她没有本世界原住民特有的狡猾与手段,软和无害,又善良愚笨。

如果没有自己,她在这个世界——即使不遇上什么妖怪——也会被其他更擅长生存的普通人像分食牛羊一样瓜分干净所有价值。

所以她依附自己本该是理所当然。

但真的是理所当然吗?

徐存湛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在遇到陈邻之前,徐存湛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些问题,他也不会认为自己需要这样体贴的为另外一个人盘算人生。

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又怎么会在意他人死活?

可偏偏陈邻不一样。

徐存湛也说不上陈邻和其他人的区别在哪。

但他知道自己不想让陈邻死,不喜欢陈邻受伤,甚至于在见过陈邻原本更开朗更活泼的模样后,他连此刻不得不依附自己艰难生存的陈邻,都觉得碍眼了起来。

陈邻应该活在她原本的世界里。

这个念头如闪电自徐存湛脑海中掠过。

它飞快的,明亮又急促的,一闪而过。

徐存湛莫名烦躁起来,还没等他调动自己聪明的脑瓜子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烦躁——久久得不到回应的陈邻,伸出两只手‘啪’的一下拍上徐存湛脸颊。

痛倒是不痛。

这点力气对徐存湛来说可有可无,不会比蚊子叮重到哪里去。

但不痛归不痛,徐存湛的脸颊肉还是被陈邻两只手挤拢到中间来了,就连嘴巴也被挤得都了起来。

他低眼,浓密雪白眼睫下,赤金瞳倒映出陈邻的脸。

少女仰脸看他,指责:“你为什么不理我?”

徐存湛沉默片刻,艰难的用都着的嘴巴说话:“我没有不理你——”

陈邻:“你就有!”

徐存湛:“……我没有。”

陈邻用力揉他的脸,气恼:“就有就有!”

虽然不痛,但徐存湛仍旧感觉自己的脸被陈邻揉得发烫。

她的手掌心,没有丝毫空隙,紧紧贴着徐存湛的脸颊,修剪整齐的指甲不时戳到徐存湛颧骨和耳垂上。徐存湛眉心一跳,心脏也跟着跳。

和平时的心跳声很不一样。

心跳仍然是有规律的,但不再是平稳的规律,它跳起来好似在撞徐存湛的肋骨,跳得徐存湛呼吸一窒,心里发慌。

他不禁握住陈邻的手腕,将她拍到自己脸上的手推开。

陈邻很是不满徐存湛这个举动,摇头晃脑,“还说你没有不理我,你现在就是在不理我!”

她摇头晃脑时,脸颊边的长耳坠也跟着晃,耳坠末端垂下的玉石折射开几片月光,落到徐存湛眼瞳里。

倏忽间,连掌心女孩子那细瘦的手腕,都变得如同烫手山芋。

徐存湛松开手,拧眉,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凶恶的表情。

那表情和他秀丽的观音脸极度不符,光是出现在徐存湛脸上就已经将违和感刷满。他只是刚摆出这个表情,都没来得及说话,陈邻的两只手又拍了上来。

稍微带点凉意的纤细手指,略略用力按扯徐存湛脸上肌肉。

陈邻上目线瞥着徐存湛,说:“这个表情不适合你。”

她说话那么利索,让徐存湛几乎要怀疑毒蘑菇的幻觉效果时不时已经过去了。

但是说完一句话后,陈邻又迟钝的停了下来,表情略显呆滞的缓慢思考。

徐存湛霎时明白:没清醒,这还在梦里呢。

徐存湛喉结滚了滚,问:“那我适合什么表情?”

陈邻皱脸,苦恼的思索。

她的脑子原本就被蘑菇里的致幻毒素拖得迟缓,被徐存湛反问之后,思考能力更是直线下降,直觉蹭蹭蹭爬上高地占领身体。

“你适合这样笑唉!”

她觉得自己想出了正确答案,整个人都变得得意起来,两手撑着徐存湛的嘴角,把他嘴角往上推,力图让徐存湛露出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笑容来。

要说徐存湛怎么样笑最好看——陈邻觉得他要笑不笑的时候最好看,天然带点弧度的唇角很适合小幅度翘起,那双深邃的莲花眼微微下弯,漂亮的内眼角平和成一条水平线。

但这样的表情想要通过两三块肌肉的调动来实现显然不太可能。

更何况陈邻现在脑子晕乎乎的,又迟钝又不清醒。

她努力了半天,十根手指像揉面团一样在徐存湛脸上揉来揉去,好几次指尖戳到徐存湛嘴角。

自然上翘的唇角,稍微一戳,指尖便內陷进去——能触碰到一点里面,热得有些烫人,却更柔软。

徐存湛不自觉的,嘴巴张开一道缝隙。但陈邻的手指很快又挪走了,皱着眉睁大眼睛,努力观察徐存湛的脸。

没有咬到。

徐存湛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又把嘴巴闭上,低眼安静望着陈邻。

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为什么摆不出那个表情呢?应该是这样笑的没错呀……”

她语气间还有些不满,嘴巴撅着很不高兴的模样。忽然陈邻就放弃了。

她松开徐存湛的脸,转过身去随便往一个方向走。那个方向根本不是回客栈的方向,所以徐存湛按着她肩膀让她转了个面,往正确的方向走。

陈邻迈开第一步,踩到自己脚,险些又摔了。

被徐存湛扶着肩膀拎起来时,她满脸茫然,低头看着地板,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又摔跤了。

徐存湛觉得要指望陈邻自己走回客栈,就和指望缺弊塔会自己塌掉一样不靠谱。

他也没打算询问陈邻。

问一个被蘑菇毒傻了的人能问到什么结果,显然是不言而喻的。

至于被他打晕,如果没人管今夜便要露宿街头的沈春岁——徐存湛就更不管了。

他把陈邻往自己背上一背,两手勾着她腿弯站起身往前走。

陈邻倒是意外的很乖,没有挣扎,被背起来后两手搂住徐存湛脖颈,脑袋压到他肩膀上。

她的头发蹭过徐存湛脖颈和耳廓,发丝摩挲皮肤发出的细微声音绵密又接连不断,被修道者过于出色的听觉捕捉。

陈邻的脑子确实不太清楚。

感觉就和喝多了的时候一样,晕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走路都是不平稳的。

但是背着她的人却走得很稳,没有一丝颠簸。陈邻靠在他肩背上,手臂合拢搂住他脖颈,脸也贴上去。

其实她对此刻背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但又出于自信,觉得是亲近的人。因为对方背自己背得很小心,扶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也扶得很稳。

隔着裙子的布料,仍然能感觉到对方掌心滚烫。

陈邻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我们去哪里啊?”

背着她的人回答:“回客栈。”

陈邻努力转动自己迟钝的脑筋,好半天,茫然问出一句:“回民宿?”

不知道民宿是什么意思,徐存湛顺着陈邻的话往下说:“嗯啊。”

陈邻抱紧了他脖颈,脸颊贴到他耳朵上,“不想回民宿,我要回家——我们回家吧?”

她软和了语气,好似哀求,又像商量那般,贴着徐存湛的耳朵低语。

霎时那种心跳的异常又奔了回来,徐存湛呼吸一窒,心里发慌,甚至连脚步都不自觉慢下来。

他差点就不自觉的应了陈邻的话。

陈邻侧过脸,柔软脸颊蹭了蹭徐存湛耳朵。

被她脸颊挨蹭过的地方,迟缓的升温,发烫,又莫名的痒。

徐存湛又开始烦躁起来——他也说不上是哪里烦,但他肯定自己必然不是在烦陈邻。那种烦躁是一种,想做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烦。

陈邻在他耳朵边碎碎念,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我要吃鸳鸯锅嘛,小气鬼……毛肚涮清锅怎么啦……都说了我不爱吃鱿鱼……早八根本就不是人上的……呜呜呜以后我要是不能保研,毕业之后就要去削甘蔗了……甘蔗汁真好喝……”

“我跟你说我帮忙的画室里有个学生,画速写像马蒂斯,他完了……都说了我推是1谁再泥塑他当小女孩都会被我暗鲨!!”

“呜呜呜我好恨美术史为什么我大学了还要考英语……期末考我的怨气比鬼都重……呜呜呜好想我妈什么时候放假啊……我恨调休……呜呜呜我当初为什么要选修俄语我好恨……”

嘀嘀咕咕着,她声音忽然拔高了。

虽然声音变大了,但是语气并没有变凶,反而变得更加委屈,说着说着,哭腔都出来了。

徐存湛从一开始的心慌到后面逐渐变成心如止水。

他托着陈邻的大腿把她往上掂了掂,敷衍:“嗯哦,好好好,恨俄语。”

陈邻吸了吸鼻子,大声:“你不懂!”

徐存湛:“是,不懂,但我知道,如果你把眼泪鼻涕蹭我衣服上的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滴冰冰凉凉的眼泪啪嗒落到徐存湛脖颈处。

他沉默,额角青筋跳了跳,手臂肌肉绷紧,连带着手背上也绷起明显的青筋。

陈邻哭得哼哼唧唧,像小猪一样拱他脖颈,委屈的,“你知道大学生有多辛苦吗!你知道早八有多辛苦吗!你知道抢保研名额有多辛苦吗!!”

“不能保研我就要流落街头靠我妈妈养老了呜呜呜……虽然妈妈说她愿意养我一辈子……呜呜呜妈妈真好我好爱她……莉莉说她是理科的她修电瓶车养我……呜呜呜我也好爱她……”“早知道当初削铅笔就多练练了……削甘蔗都削不过别人呜呜呜……隔壁计算机的傻逼男还来我宿舍楼底下摆蜡烛……瞎起哄的臭男生今夜立刻被我暗鲨……幸好我搬去外面住了……我好爱莉莉啊她还给我煲汤喝还凌晨陪我去看大海……”

“呜呜呜她恐男还陪我去国外看男团演唱会我真的好爱她……我要是个男的我就要和她结婚……”

把胡说八道哭得一直打嗝的陈邻给背回客栈,徐存湛摸了摸自己衣领子,果然在衣领和肩膀上摸到大片濡湿。

破天荒的,他居然并不生气。

比起生气,反倒是无奈的情绪更多一些。

他看了眼被扔到**的陈邻,她脑袋一挨转头,便卷着被子闭眼睡觉。

无论是在他背上哭诉,还是被带回客栈——虽然一路上都话很多,但徐存湛也忍不住想:陈邻其实挺乖的。

她只是嘴上碎碎念,但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大动作,也不闹也不推人。

更没有像之前在有苏那样,凑上来亲他。

徐存湛蹲在床边,看着**闭眼熟睡的陈邻。

商枝给的药好像很好用,最近陈邻都不做噩梦了,睡得又香甜又沉稳。

她睡着睡着,翻了个身,把被子踢开。那张床不算太大,陈邻翻过身来,一只手臂摊开,搭在床沿,手没有地方放了,垂在床边。

屋里没有点灯,月光铺了一层,笼着陈邻那只越过床沿垂悬空中的手。

她瘦,骨节又抽条,给人的感觉就是没什么肉,瓷白匀称的手腕线条一直往下勾画出细长手指,素净的色彩又即刻被涂得花花绿绿的指甲打破,骤然活泼起来。

徐存湛从蹲着换成坐在地面,手指拨弄了一下陈邻垂在床沿外的手指。

那纤细的手指很轻的,随着他的拨弄,晃了两下。

太瘦了。

徐存湛脑子里冒出这样的念头——他伸手去捏了下少女那截骨头明显的手腕,然后又捏捏圆钝的指尖。

陈邻指甲留得不长,为了涂指甲油而特意修剪过,没有什么棱角。

徐存湛原本只是捏着她的指尖,低眼默不作声看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整只手贴上陈邻掌心,十指相扣。灵台里悄无声息又多出来了别的东西,这次是调色盘和一大把画笔。

画笔还算干净,但调色盘上却糊着各种不同颜色。那些颜色交融后又被调和出新的颜色,铺陈开,浅浅的一层。

徐存湛伸手去碰调色盘,也触碰到调色盘里的记忆。

是在画室。

木屑,炭笔,色彩颜料,气味交叠,浑浊混乱。

被画架围起来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半身赤/裸石膏像,肌肉块块分明又标准。角落的空调还在运作,吹的是暖风,热意将室内气味捂得更浓,更闷。

徐存湛目光一扫,找到了窝在角落里的陈邻。

他根据陈邻身上的羽绒服和咖色格子围巾,猜测眼下应该是冬天。

陈邻裹得严实,下巴和嘴唇都被围巾淹没,只露出鼻子和眼睛,还没染色的头发才长过肩膀,发尾微微打着卷。

她神色有些疲倦,眼睫低垂,迟钝又懵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没睡醒,但手下动作却一点没慢,握着素描笔打阴影调子,排线轻快又整齐。

少女伸手时衣袖爬上去一截,露出细瘦手腕,灵活的打转。

她画石膏像,徐存湛就抱剑站在画架面前,看着她画石膏像。

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反复练习,她在中途打了好几个哈欠,但是没挪位置,也没休息。直到有人敲她身后的窗户,敲了十来下,陈邻恍然回神,迷迷瞪瞪转头,隔着起了层白雾的窗户,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扶着椅子慢吞吞站起来,挪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冷风从那道缝隙里吹进来,吹得陈邻直吸鼻子,糊着炭笔灰的两手缩进袖子里,把袖口蹭得乌黑。

周莉用手指戳了戳陈邻的额头,“都九点了,你要饿死自己啊?走去吃饭了!”

陈邻被戳得原地晃了晃,但很快又站稳,温吞应了声好。

她把窗户关好,转身从画架缝隙间挪出去,走得东倒西歪,像一只小企鹅。

走出画室,迎面扑来冷风。

陈邻在原地跺了跺脚,羽绒服包裹的身体被冻得发麻。她吸了吸鼻子,半张脸闷在围巾里,眼眶红红的,声音软和:“这个点了,吃什么啊?”

周莉:“点外卖啊,我点了炸酱面。”

陈邻看了眼走廊窗户外面的飞雪,说:“杂酱面不会被冻成坨子吗?”

周莉回答,“人家肯定会自己做好保暖的啦。我书包里有热水袋要不要?”

“要!”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热水袋,塞进陈邻羽绒服口袋里,然后两个人——陈邻捂右手,周莉捂左手,女孩子的两只手挤在一个口袋里,拥挤又暖和。

陈邻脑袋碰了碰周莉的脑袋,叹气,“你说我这次要是没考上怎么办啊?”

周莉也碰了碰她脑袋,语气轻快,“还能怎么办?二战呗!让你放弃央美调剂去别的学校,你乐意?”

陈邻闷声:“不乐意。”

周莉握住她的手,女孩与女孩掌心相贴,柔软又温暖。

她道:“那不就得了?我之前高考失利你不也鼓励我二战陪我泡补习班吗?反正我们还年轻,什么时候考上都不迟。”

“人生那么长,干嘛要退而求次?自信点,你超棒的!你就值得你梦想的一切!”

陈邻眨了眨眼,眼睛一下就弯起来,像两个月牙。

她挺直了背,深呼吸,吸进肺里一口冷冰冰的空气,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考完之后我要去学滑雪!”陈邻兴冲冲接了这句话,和上句话毫无关系。

但她的朋友却迅速接茬:“行啊。”

陈邻眼睛亮亮的,说:“我要早上滑一次,半夜再滑一次!”

周莉用肩膀撞了撞她:“早上就算了,半夜滑雪?你脑子有病啊?”

陈邻:“你说半夜那次我带什么相机去拍照比较好?”

周莉:“首先排除你那台CCD,除了氛围感一无是处,每次拍我都认不出来是我!”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过楼梯拐角,陈邻说每句话时都笑,眼眸弯着,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

徐存湛望着她,忽然明白了陈邻的话。

她不是那种只需要土壤和水就能活下去的花朵。

她需要很多的爱,很灿烂的生活,很好的朋友和亲人,才能蓬勃生长,才能像这些记忆碎片里的陈邻一样闪闪发光。

种子只有在合适的环境里才会开花。

陈邻只有在她的故乡长大生活,才是陈邻。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删删改改好几遍,暂时先定下这个版本,不过我感觉自己大概率不会再改了,我的文案水平确实比较,呃,【心虚目移.jpg】

斩天路的剧情是大纲里定好的不会变,文案有没有斩天路我后面都会写到这段剧情的,具体的就,不多说了,再说就要变成剧透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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