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玉玑同你说陆学士被禁在陆府？”
上官瑞突然沉了脸色。
“是，玉玑妹妹昨日送我回去的路上安慰了我许久，还说了不少朝堂上的事，说是父皇顾念旧情，压着朝臣弹劾的折子不发，一意护着陆督主，怕是会引起众怒。”
“还说了陆督主虽然对您不忠，但陆学士是天子门生，与陆督主只是养父子关系，品貌俱佳，能为父皇所用。”
许是怕她不知就里，有个闪失，陆宥昨夜干脆将他与皇帝的约定大致说了一遍。
陆宥在皇帝面前略提过玉玑公主的野心，但一来皇帝念旧，他毕竟宠了这女儿十几年，二来他觉得自己女儿最多不过娇纵些，一个女儿家哪来什么正经的野心。
但不同的话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不同，他听着洛甯这些话，就觉得玉玑有干政之嫌了。
何况陆宥以身试朝堂众人的心思，凡是要对陆宥赶尽杀绝的，上官瑞又是个心软的，心中都会有些疑心。
“父皇若是觉得不妥，就当甯儿从未提过这事。”
洛甯似是怕上官瑞不悦，忙起身一脸忐忑地低声道。
上官瑞闻言慢慢收了脸上的怒容。
洛甯难得愿与他亲近，他怕自己拒绝了，会吓得女儿日后再不与自己亲近。
“没事，甯儿若是喜欢父皇明日就召陆学士进宫。”
上官瑞温声道。
“谢父皇恩典。”
洛甯面上又是高兴又是忐忑地应了。
上官瑞又与洛甯说了不少亲近的话，直到内侍送了折子进来，洛甯找着机会告退了。
洛甯回安福殿后，就让崔掌事将陆希礼明日要入宫的事透露到德妃那边。
第二日巳时刚过，洛甯就被乾明宫的内侍请到了御花园。
邻水的亭子里，陆希礼长身玉立，微弯着身子，恭敬又不谄媚地与上官瑞对话。
“父皇。”
洛甯上前行礼。
“免礼，坐吧。”
上官瑞面上神色淡淡的，将洛甯招到身边坐下。
“臣见过公主。”
陆希礼看了眼容色越发明媚的洛甯，眼神微动，拱手作揖。
“陆学士免礼。”
洛甯神色间有些拘束，只看着面前的茶盏说了一句。
上官瑞见着自己女儿的反应，眉心微蹙，但到底没有开口。
他虽然性子仁懦，但并非愚钝，陆希礼方才虽然明着是为自己的养父惋惜，但实则句句都在说陆宥早有异心，应该早些铲除。
大楚重孝道，子不言父过，就算陆宥真的有不轨之心，也养了陆希礼这些年，但陆希礼言语间却要对自己的养父赶尽杀绝，这点就让上官瑞很是不满。
洛甯又是他百般愧疚的女儿，他怎么肯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托付给这种人。
旁边的洛甯也看出帝王的不悦。
但她今日留下陆希礼是有其他的目的，若是陛下一直不离开，不让她与陆希礼独处，德妃未必会出现。
洛甯心中懊悔，她早该想到陆希礼见到父皇必会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父皇若是真有心护陆宥，定会不喜。
“陛下，襄阳长公主和玉玑来了。”
这时，亭子下有小内侍趋步上前禀道。
“传。”
上官瑞抬手道。
洛甯松了一口气。
襄阳长公主不提，玉玑公主一心想要自己与陆希礼亲近，一定会在父皇面前进言，倒是她再附和着说上几句。
“臣妹见过皇兄。”
“父皇。”
两人上前行礼。
洛甯也忙起身给襄阳长公主行礼：“长公主。”
“快起来，怎么还叫长公主？”
上官晴走上亭子，亲自将洛甯扶起，笑着道。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皇兄的女儿，我的亲侄女，要不怎么说这世间事，多是缘分。”
上官晴拉着洛甯在石桌旁坐下，满面笑容。
“昨日一家子吃团圆饭，皇兄也不让去请臣妹。”
上官晴又不满地看向旁边的皇兄。
“都是朕的错，忘记皇妹与甯儿早就相识。”
上官瑞对这个妹妹本就疼爱，再看着妹妹对自己女儿一脸的喜爱模样，心里很是熨帖。
旁边的上官婳面上含笑，心里却是暗恨，陆宥被软禁在宫中，她这姑姑可是吓得不轻，还避去了京郊的庄子。
今日也不知怎的，想起来宫中讨好洛甯了。
“陆学士也在？上次诗会上陆学士做的那首诗意境高远，寓意深刻，本宫还有些领会不足，父皇，不如让陆学士再为女儿好好解答一番。”
“正好姐姐也在，她对陆学士的才华也十分钦佩，我们正好在一处谈诗论赋。”
上官婳俏生生道。
若在平时，上官瑞对这个女儿，几乎是有求必应，何况是这种小事。
但他这会儿想起洛甯昨日在御书房的话，见着玉玑与陆希礼刻意亲近的模样，面上就露出些不悦。
“皇兄刚下朝，想必还有政事要忙，这里有臣妹照看着，您只管放心。”
洛甯刚想说话，手就被轻轻捏了一下。
听着上官晴的话，洛甯眸光微闪。
“朕确实还有折子要批，先回御书房了。”
这话确实说到了上官瑞心坎里，没有陆宥在朝堂上压着，不提那些告假在家的，在朝的那些大臣不管大事小事都要在他面前争论一番。
这折子也是，雪花似的飘来，内阁意见又不统一，就一件小事一摞折子里就有不下三种意见。
他本是宽容仁厚的帝王，但这两日也在早朝时发了几场大火。
但那些大臣嘴里说着不敢以下犯上，触怒龙颜，实则他只要一句不合他们的意，就要做出一副死谏的模样。
陆宥不在，他就有处理不完的政事。
若不是不想让洛甯失望，他现在确实应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还好襄阳来了，有她这个长辈看着，应该闹不出什么事。
皇帝一走，上官婳就不动声色地撮合洛甯与陆希礼，她本来还想着上官晴会阻挠，但上官晴只坐在石桌边喝茶看风景，心下就更定了。
“公主在宫中可好？”
陆希礼见洛甯肯答应与自己单独叙话，心中一喜，离亭子远一些，就做出往日的温柔模样。
“宫中富贵自是好的，我也不曾想自己会有这般身世，若是早知……算了。”
洛甯说到一半，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双美目幽幽地看着旁边的木芙蓉。
木芙蓉美丽，却实在脆弱，一如前世的她，因为失去清白，被人任意捏在手里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