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洛甯在内侍的引路下,到了关押陆宥的宫殿。
洛甯心中越发疑惑,这里离乾明宫极近。
虽里外有禁军层层把守,但天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陆宥的功夫深不可测,皇帝怎么会将这样一个危险的人安排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难道是陆宥受了重伤。
想到此处,洛甯扶着采葛的手踉跄了一下。
“公主。”
旁边的内侍惊呼道。
他是知道陛下对贤妃的痴情,当年玉玑公主的生母不过是一个爬床宫女,就因为容貌酷似贤妃,陛下对玉玑公主宠爱无比,为了抬公主的身份,还让她认刘贵妃为母。
所以,虽然陛下还没下旨册封,但他已经称呼起公主。
洛甯却顾不得与这内侍说话,快步往殿里走去,门口守着的禁军看到皇帝身边的内侍,自然放行。
洛甯匆匆转过黑漆描金螺钿屏风,入眼的便是靠在榻上看书的男子。
她的心一下子落在了实处。
两人目光合在一处,陆宥眼底的清冷之色明灭不定。
“你们都先退下吧。”
洛甯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吩咐道。
采葛自然听从,但那内侍竟也没有二话,留了洛甯一人在殿内。
不过洛甯这会儿没注意到这些。
榻上的人一身雪青色常服,发冠未束,面上带着温润的笑,伸着手,洛甯快走几步,等握住那有些凉意的手,心才算落在了实处。
“怎么……”
陆宥见着眼前的人神色愣愣的,刚要开口相问,唇上竟然覆上了一片温软。
洛甯俯下身子时并未想太多,只是情之所至,也是心底剩余的一点不安需要一个落处,但等两人的唇触上时,清俊之极的眉眼倒映在自己眼里,她的心乱了。
陆宥趁着洛甯怔愣的时候将那娇软的身子揽在怀里,俯首垂眸,气息交融,缱绻旖旎萦绕在两人周围。
等清冷似雪的眸光渐渐染上了欲念。
陆宥心底叹息一声,将人放开了。
“你受伤了?”
洛甯撑起身子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小伤而已。”
陆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伸手扶人时,右手臂有微微滞涩之感。
“有伤还……快让我看看。”
洛甯想到这人身上有伤还没轻没重地揽住自己,但脱口的责怪又止在了嘴边。
因为她想起方才猴急的那个好像是自己。
“别,要是让外边那些人见着你给我宽衣解带,你夫君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陆宥握住洛甯的手,低低地笑了。
洛甯手上一顿。
“你是不是从前日见到玉佩时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洛甯轻声问道。
“我之前在陛下那里见过,前日晚间又让人核实了陛下身上的那枚玉佩图样确实与你身上的一模一样。”
陆宥没有在这事上隐瞒。
“陛下今日认我,也是你的谋划。”
洛甯垂眸迟疑了一下,问道。
若是外面的传闻没错,贤妃当年是因为与人私通才被打入冷宫……
她方才得知自己的身世,面上虽然没有失态,但实则心思也被震得七零八碎,如今再想起此前发生的种种。
洛甯的眸光凝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你为何会被关押?”
她记得方才玉玑公主想要阻止自己见陆宥时,说出的那句:对陛下生恨。
可洛甯记得陆宥是因为救过陛下的命,才从一个小内侍走到今天位高权重的地位。
虽然不见得一定是君臣相得,但至少以洛甯的目光来看,两人的关系至少是缓和的。
“因为我就是当年被传与贤妃私通的镇南大将军谢云峥之子。”
陆宥话说得坦然,但目光从洛甯身上移开,轻忽忽地飘在旁边青桐博山炉上。
“我想知道当年的事。”
洛甯看着那寥落的侧颜,不自觉地伸手与那只掌心略显粗糙的手握住了一处。
陆宥回转过来,那双眸子里似是藏了太多的情绪,却更显得光华流转,沉如深渊,洛甯的神思不由地被牵引。
“贤妃出身并不高,但陛下对其格外宠爱……”
陆宥的声音很沉很稳,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人的事,连提到谢家满门被屠,他的声音都没有起伏。
若不是两人的手还交握住一处,洛甯根本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痛苦之色。
“我听柏尚书说平宁伯府与反王勾结在一处,十七年前,我记得那时俞婕妤已经进宫,里面有她的手笔?”
往事虽惨烈,但毕竟不可追,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帮面前的人,也帮自己的生母讨回公道。
因为前世平宁伯府一朝显赫,所以洛甯对俞家的事,也关注了几分。
“洛婕妤在神御卫赶到前已经悬梁自尽。”
陆宥淡声道。
“不过她在宫中的暗线早就被掌握,如今已全被拔除。”
洛甯心中一寒,幸好昨日大哥与俞氏在灵堂前当着众人的面闹开来,不然以平宁伯府一家投效反王的事,作为姻亲的南阳侯府怕也要被牵连,她倒是不怕,但大哥就要受罪了。
不过这事会不会太凑巧了。
洛甯面色微愣。
“你大哥几日前就跟说过这些事,今日也是恰逢其会。”
陆宥道。
猜想被印证,洛甯鼻尖微酸,忙偏过了头。
洛甯想起这些日子陆宥日日早出晚归。
十七年藏恨于心,终得机会报当年的灭门之仇,但身边的人却依旧想法子护她和她在乎的人。
她至今都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让这人护在掌心里。
“当年京中支持反王的人不少,虽然清理了一批,但还有些藏得深的。”
他这些年的雷霆手段,让那些人不敢妄动,虽有震慑作用,但也有弊处,一些人碍于忌惮他隐藏得更好了。
“你与陛下是不是约定了什么?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
洛甯有些想明白今天见着的怪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