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妈妈，将人带进来。”
俞霜纨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抬头对着门外吩咐道。
片刻后，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仆妇低首含胸走在章妈妈身后，到正堂中间的地上跪下。
待章妈妈让开身子，屋子里的人瞧见那仆妇的穿着俱是神色各异起来。
只见那仆妇上面着一件桃红色抹胸，外边罩着一件绣银纹缘边石青色罗衫，下边穿着素色罗裙，头上的发髻顶上用桃红绡半包着，上面还插着一根梅花形嵌宝石簪子。
虽是在庄子里过活，但面上的皮肤还算白皙细腻。
“奴婢问各位主子安。”
这仆妇见着一屋子的华服主子，也不敢多瞧，忙不迭磕下头去，许是动作太急了些，那本就系得偏下的抹胸似是承不住里头的重量，大片的春光显露在人前。
杜昇最先避开了视线。
而俞霜纨对这仆妇的打扮虽是有些微辞，若是往日，定要训斥一番，但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正要开口，眼里却瞥见见到自己表哥竟目光竟是直愣愣地盯在下面的人身上。
她的脸一下子黑了。
“牛妈妈，你就将当年换婴事情的原委和舅老爷说上一遍。”
俞霜纨咬着牙勉强笑了一下，扯着嘴角道。
“是，是。”
那牛妈妈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俞霜纨瞥开目光，不去看那颤巍巍的春光。
“十七年前，先夫人突然在庄子上发动，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大公子和大姑娘，先夫人不知那时会发动，身边带着伺候的人不多，孩子落地后，就从庄子上选了一个年轻的妇人暂且照顾着，奴婢因着刚生了孩子，也被选上了。”
“奴婢本想本分地服侍好小主子，但奴婢的女儿子自生下来身子就有些孱弱，大夫说了要精心养着，可奴婢和奴婢过世的那口子都是庄子上的寻常奴仆，哪有银钱请医延药，奴婢……奴婢一时糊了心，就想到了换婴的法子，大姑娘，奴婢对不住你！”
这仆妇说完便开始痛哭流涕起来，不住地对着洛芷磕头，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
“娘……牛妈妈，你别这样。”
洛芷立在俞霜纨身后，一脸的不忍，心底却是满意。
这说辞是她被接来府中时就与牛氏商量好的。
“夫君，妾身听姐姐身边服侍的人说起过，甯儿幼时身子骨确实比别的孩子弱些？”
俞霜纨见自己表哥目光还盯着那牛妈妈不放，不由抬高声音问道。
“……是，我记得当时还托内兄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看。”
洛坤被叫回神，连连点头。
“这些不过是这仆妇的一面之词，并无凭据，妇人怀着双胎本就不易，孩子生下来体弱些也是常事。”
颜氏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奴婢有的！”
但她这句话音刚落，那牛妈妈就急着接口道。
“既有证据，就一并说不出来，别支支吾吾的说一半藏一半。”
俞霜纨冷声斥责道。
“真正的大姑娘背心有一朵梅形印记，奴婢的女儿却是没有的，只让人一看就能知晓。”
牛妈妈忙道。
“的确，本侯记得楚君背心处也有一处梅形胎记，内兄，我记得楚君说过，她这胎记是从岳母那边承继来的。”
洛坤这会儿已经不盯着那牛妈妈不放。
他心里暗念那根簪子这只是巧合，他大可不必如此慌乱。
“章妈妈，你带着芷儿去后边，看下那胎记是否在。”
“舅夫人也一道去吧。”
颜氏还没开口，俞霜纨就十分周全地建议道，如此，颜氏只得没了言语。
“侯夫人，奴婢也想进去看上一眼，毕竟甯姑娘是长公主的恩人，她的身份究竟为何长公主必定也想知道。”
三人刚要动身，采葛就走上前福身道。
“这是应该的，采葛姑娘请。”
让长公主府的人亲眼见着也好，芷儿的身份就更让人置信了。
“多谢侯夫人。”
采葛跟在三人身后，并没有往洛甯身上看一眼。
俞霜纨和洛芷两人的心就更加定了。
四人到了屏风后边，俞霜纨还让霜林苑的丫鬟婆子围成一圈。
一刻钟后，四人从里边出来。
洛甯见着走在最前边的舅母眉头深锁，落后一步的章妈妈扶着洛芷一脸的笑容，采葛沉默地跟在最后。
“侯爷，夫人，芷姑娘背心处确实有一胎记，正是梅花的形状，看来芷姑娘的身份算是就此明了了。”
“奴婢恭喜侯爷，恭喜夫人。”
章妈妈说着得意地往洛甯那边瞥了一眼，上次那一巴掌加恐吓她可记得清楚。
洛甯似是已经无心在意这些，右手抓在洛焱的椅背上，似是慌乱之下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俞霜纨并没有马上回应章妈妈的话，而是看向刚坐下的颜氏：“杜夫人？”
“这丫头背心处确有一梅形印记。”
颜氏眉头微锁，似是兴致不高。
杜昇握了把妻子的手，旁人见着像是在安抚颜氏的情绪，实则夫妻两个此刻都十分气恼。
洛坤和俞氏实在欺人太甚，连这胎记都……
“这胎记是假的。”
就在屋子里众人各自欢喜忧虑时，一声平静的言语在屋内响起，震得屋里的人全然变了脸色。
“假的？你说这胎记是假的？”
颜氏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这胎记还能是假的？”
俞霜纨看了一眼面上已经透出心虚之色的洛坤，一脸疑惑地看向采葛。
“采葛姑娘，芷儿知道您与甯姐姐这几日相处亲和，可是芷儿身上这胎记是打小就有的。”
“芷儿不是为了贪恋富贵可以做出这种欺瞒之事的人。”
洛芷先是羞愤欲绝地看了一眼采葛，而后重重地跪在洛坤夫妇跟前，垂泪低泣：“请侯爷和夫人不如再仔细探查一番芷儿的身世，再行认亲。”
“什么侯爷，夫人，你是本侯亲女，该唤父亲母亲。”
洛坤很是满意洛芷这番话，不仅在妻舅面前表明此事他和霜儿事先并不知情，而且又显出女儿家重名声的风骨。
这样聪慧的女儿嫁入陆府，定能给侯府和自己带来助力。
“侯爷说的是，芷儿你快起来，你这般说话不是戳我们为人父母的心吗？”
俞霜纨见采葛并不言语，只当她并无十分肯定的缘由，方才慌乱一时的心也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