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里人很多,打气球和套圈圈的小摊前围满了人。

我看见一个哥哥模样的小男孩带着妹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同妹妹保证,他一定会套到那个钢琴陶瓷。

他拿着圈圈在横线外面迈着小短腿,一下又一下地套着,全都是掉在钢琴陶瓷旁,急得一旁的小妹妹哇哇直哭。

那个小哥哥手足无措地拿着手中最后一个圈圈,着急地哄着哭急了眼的妹妹。

我的眼又酸又涩,仿佛回到上一世的儿时,哥哥也是这样没有套中东西自责地一遍又一遍哄着我。

他说,哥哥以后肯定会把世上最贵的东西买来送你,无论是钢琴还是好看的衣服首饰全都给他最宝贵的妹妹。

现在的他做到了,给我买了好多好多贵重的东西。

可是,我们的关系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俞逸乔蹲下身关切地盯着我,看着我泛红的眼圈,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起身同那个小男孩说了些什么,小男孩将手中的圈圈递给了他。

俞逸乔回头朝我展颜一笑,扭头间手里的圈圈也顺势飞了出去,正中那个钢琴陶瓷。

小女孩拿着钢琴陶瓷笑得眉眼弯弯,小男孩拉着她同我们道了声谢后蹦蹦跳跳离去。

我看着他们,唇角微微上扬,好像我就是那个小女孩。

而我的哥哥,依旧是那个长不大的小男孩。

恍惚间,俞逸乔将一杯奶茶递到我手里,他蹲在我身边,笑着恭喜我喝到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他捡起半黄半绿的树叶放到我手心,他说,秋天过了,还有冬天,冬天过了,还有明年。

他捧着我的手,认真地看进我的眼睛声音嘶哑地同我讲起他抑郁的那段时间。

那段黑暗的日子,他同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只要他一闭眼,就是我被残忍剁去手脚的血腥场景,以及死前那惨不忍睹的惨状。

他说,他愧疚要定在那天和我领证。

他愧疚没有去找哥哥摊牌,没有去接我。

那无数个日夜,他也数次想过死了一了百了。

但是当他吞下一大瓶安眠药转身看到身旁的父母泪流满面时,他看到了另一种生存方式。

他握着我的手,将我冰凉的手心贴在他温暖的脸上,眼角噙着泪一字一句道:“当你为了你爱的人活不下时,那些爱你的人同样也活不下去。”

“所以,你能不能看看身边那些爱你的人?”

“就算你不为我们考虑,但你的将来还有你骨肉相连必须爱的人,”

我的手心被他滚烫的泪水烫到,无尽的泪意将我淹没。

是啊,我还有深爱我的他,还有那些爱我的好朋友们。

难道我要让他们也痛苦抑郁,活在我死亡的阴影中吗?

我的泪汹涌而下,抱着他哽咽出声,一声声哭泣引来公园里无数人的驻足观看。

但我终于明白了我活下去的意义。

黄昭昭他是为了我更好地活下去,才丢了一条命。

就连小平安的死,也是哥哥为了我能重新振作才酿成的错,我有什么资格让这些人的死变得毫无意义呢?

我趴在他的肩头终于如释重负般放声大哭起来。

重生一次,我有什么资格放弃掉颜汐柔的身体,白白浪费掉这个千万冤魂都求之不得的机会呢?

我想,这一世,我和哥哥一定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真正的爱,就是要学会勇敢放手,爱才会摆脱偏执的束缚显得弥足珍贵。

渐渐地,我又恢复成以往健康的生活状态,吃着俞逸乔有别与哥哥味道的南方家常菜,也能吃下一整碗饭。

晚上,我也渐渐摆脱了药物可以自然入睡。

看到我恢复得这么好,我看着同样日渐清瘦的俞逸乔也逐渐有了笑脸。

我甚至能主动地和他唠起家常,事后他又经常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喜极而泣,哭得像个可爱的傻子。

每每此时,我的心都被他的眼泪融化成一滩清水,无以名状。

后来的那几天,他不知是出任务还是什么事,渐渐忙了起来。

有时,我故意躲在门外听他在卧室里讲电话。

我这才知道当时杀害黄昭昭的那名凶手已经在外地暴露了踪迹,逃进了深山,现正在全力抓捕。

那几日我坐立难安。

我明白,如果他被抓,那么哥哥的余生也将在监狱中度过。

领离婚证前一夜,俞逸乔很晚才回来,我悄悄打开门,看见他在客厅拿着笔记本不知在忙碌着什么。

一整晚我又失眠了,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领离婚证当天,也恰好是他们整个片区的表彰大会。

他说他今天会升职受勋,希望我领完证能去现场看他。

我欣然同意,上一世他穿着制服帅气离去的身影,每每想起,就让我热泪盈眶。

而今天,我总算能亲眼见证那个活生生英姿飒爽的身影,怎能不期待呢?

秦欢一同和我去了民政局,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月未见的帝驰晏。

这次见他,他不再似上一次见他那般憔悴颓败,而是换上一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样子。

但一样的是,他依旧不理我,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我。

我想,真好啊!我给他的惊喜足够他好好过完下半生了吧。

拿到离婚证分道扬镳的那一刻,我盯着他嘴巴张合着半天,终是没有说出催他快点离开这里的话。

我爱他,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代黄昭昭原谅他呢?

在脚跨出民政局的那一刻,走在前头的他终是回过头率先开口了。

声音冷漠且无情,一如他看我的眼神。

他说:“你好自为之,你身体里汐汐的那颗心,我迟早会取回来!”

说罢,他便决然离去,一如当年和他领完结婚证的样子。

我看着他的背影了然一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秦欢在他身后啐了一口,随后便拉着我上了车。

一路上,她边开车赶往俞逸乔说的表彰大会现场,边激动地说个不停,一会儿说我今天为什么不化妆,一会儿又说我的衣服太随便了。

我不明所以,去离婚还要穿得那么好看干嘛?

她一脸神秘兮兮,说我去了就知道。

我的心不由漏跳了一拍,不由想起早上偷听到俞逸乔在阳台上打电话说的话。

他说就订999多玫瑰。

难不成俞逸乔想在会上趁机向我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