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束,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这前半辈子,颠沛流离,为了生存吃尽了苦头。
后半辈子,遇到了真心想要守护一生的人,他爱她护她想要将她守住,一辈子为她画地为牢,将两人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一起。
他本以为,只要得到了她的人,日日守护在她的身边,给她无尽的疼宠与偏爱,她就会慢慢的喜欢上他。
更何况,后来,她还为他生儿育女了。
尽管,她为他生儿育女,并不是自愿的。
但,终归还是为他生儿育女了,不是吗?
他以为,他会和她就这么纠缠一辈子,直到一方离开这个世界。
他自诩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和她在一起。
谁挡他便杀谁。
郭南费尽心思,想要带陆清离开。
所以,他就杀了郭南。
别墅里的保姆想要谋害陆清,他就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将保姆弄死后,把尸体丢到了后山喂狼。
谁来劝他放弃陆清,他就和谁拼命。
谁敢多看陆清一眼,打陆清的主意,他就将那人的眼睛挖出来。
他那么护着陆清,让任何人都伤害不了她,让任何人都带不走她。
可到头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在他怀里渐渐枯萎,心力衰竭而亡。
留下一双儿女,和他相伴度日。
直到今天,竟然已经快二十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别墅里搭建的小院子里,梧桐树下,搭建的秋千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微风吹过,带着他的呢喃声,飘飞得老远。
都说,梧桐树招鬼。
这几棵梧桐树,是她走的第二后栽种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没有回来过。
更是,连他的梦里都没来过。
他不禁开始怀疑,那些所谓的避世高人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不然,为什么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为什么,她一次都没有入过他的梦里?
他明明对她日思夜想,脑子里装的全都是她,满心满眼都是她,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那么想念她,可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入他的梦呢?
是不是,她还在怪他?
怪他当年不但没有放她自由,还将她囚禁起来,逼迫她为他生儿育女。
她明明都已经留在他的身边了,而他还是选择杀了郭南。
因此,她怪他狠心,她害怕他,她恨他。
所以,就算是死了,她都不肯入他的梦,不肯原谅他。
她要他,一辈子不安内疚,一辈子想她念她,却再也见不到她。
“清清,你多狠的心啊。”
“你这狠心程度,比我,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唯一不同的是,他江束将所有的狠心都给了别人,将唯一的柔情留给了陆清。
而陆清则与他恰恰相反,陆清将唯一的狠心给了他,将满腔的柔情都给了别人。
哪怕是对待一个陌生人,陆清都比对他好上千百倍。
所以,他哪能不嫉妒,哪能不恨那些人,哪能不偏执?
在秋千背对着的别墅二楼阳台上,一个少女双手撑在阳台上的栏杆上,看着下边**着秋千孤零零的背影,不由得生出一丝同情来。
“哥哥,爹地也太可怜了。”
“可怜?”少年同样拥有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刚刚长开的眉眼里还带着一丝稚气,“他可怜什么?他要是可怜的话,那些因为他而死掉的人,又算什么?”
“哥哥…”
“小妹,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不会原谅他的。”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红着一双眼,偏执的说道:“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杀了郭叔叔,妈妈或许就不会死。
我们,就不会从小就没了妈妈,我们的童年也就不会过得那么的不幸。”
“所以,无论他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无论他的心里有多么难受多么悲伤,那都是他应得的。以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是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都是活该!”
“哥哥,你别这么说。”
少女微微蹙眉,蹙眉的模样像极了陆清,让少年的神色都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小妹,你别替他说话。”
少年别扭的避开目光,少女却不赞成的说道:“或许他年轻的时候,做得确实不好。但是哥哥,他作为父亲,从未亏待过我们。
他们那一辈的恩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作为子女,不该因为上一辈的事情而跟他生了隔阂。”
少年不吭声,少女又说道:“爹地年轻时是做错了事情,但是哥哥,如果换做你是他,你可能未必会做得比他好。”
“我不是他。”少年说这话时,冷着一张脸,“我永远都不可能是他,或者成为他那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
少年说完,就朝下边奔去。
少女见此,则长长的叹了口气。
何必呢?
她小小的脑袋有些想不明白,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明明会更痛苦。
为什么他们三人不能报团取暖,舔.舐伤口,反而非要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妈妈是去世的早,但对于妈妈和郭叔叔来说,他们两人都死了,未必不是一种完美的结局。
反倒是爹地,因为有他们两兄妹的存在,连死都不敢。
如果他死了,谁来护着他的儿女?
所以,爹地那个笨蛋,才是最苦的吧?
少女这么想着,奔下楼,来到江束身后,轻轻地帮着推秋千。
“爹地,是想妈妈了吗?”
“嗯。”
少女心口一窒,很快又扬起了笑脸,“没关系的,爹地和妈妈,迟早都会再相见的。”
“但,你妈妈或许并不想见到我,她到现在或许都还在怪我。”
怎么能不怪呢?
爹地毁了妈妈一生的幸福,让她英年早逝,郁结而死。
“爹地后悔吗?”少女突然开口问道,“如果重来一次,爹地会不会做跟现在完全不同的选择?”
江束略微沉吟,坚定的给出答案,“不会。”
“既然不会,爹地还在懊恼什么呢?”少女对江束的答案丝毫不意外,“只是,如果以后再相遇,爹地一开始就对妈妈温柔一些,别把人吓到了就好了。”
少女的话,让江束轻笑了好一会儿。
等笑够了,才停下。
随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渺渺,你今年多大了?”
“前天就18了,还是爹地给渺渺过的生日,爹地忘了吗?”江渺撇了撇嘴,不满的说道:“爹地果然最爱妈妈,关于妈妈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得,可渺渺多少岁了,爹地都不知道。”
“爹地年纪大了,你要原谅爹地。”江束说着,话锋一转,“那,江望已经20了吧?”
“是啊,爹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怕自己忘了。”
“…”
父女俩的谈话声,随风消逝。
江望躲在别墅的墙角,听着两人说话,不知怎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翌日。
别墅里传来一阵哭声,原来,江束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在他与陆清纠缠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房间里。
他走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微笑。
那是一种满足,和如愿以偿。
孩子都长大了,他终于可以去寻找他的清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