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她打开了面前的皮箱,最后一次检查其中物品。明天出发。
各色玛瑙珍珠被布料包裹着团簇在箱子里,在暗夜中散发出劣质的光亮。都是赝品,却比真正的珠宝值钱得多。
它们都是空心的,被填注上了致命的粉末。
自从那起该死的空中事故发生后,沿海区域的管控变得异常严格,真是要命。他们很久很久都没寻得机会做一笔大买卖了,这对急需筹钱的她来说真是糟糕透顶。
不过,有一个国家流传着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决定让她前往不远处的岛屿,同时也是距离空难发生点最近的一个小岛,与约定好的人慢慢攀谈这笔交易。
她叫Jolie,她的上一级头目名为Peter。
她的离开将在他的监视下完成,安全驶离海岸线才能脱离他的监控。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需得格外谨慎。她双手压在起伏的胸口,轻声叨念:
Come on, come on, it’s the last time. G...bless me, bless me...please...
合起箱子,她将一串珍珠项链旋转两圈扣在手腕上。
这一串珍珠是真的,是她以前的丈夫送给她的礼物。
十年前与丈夫分居后,她把仅存的财物挥霍一空,然后游**于社会的边缘底层,干着最不堪的勾当。她忍受够了,只要明天的交易完成,她得到的佣金足以让她换到另一个城市寄居。
她望了望镜子中自己的脸,二十三年过去了,依旧如此。
每每此时,她总是难以置信,那个来自遥远而神秘国度的人带给她的一切……
可是到最后只剩下她自己,再长的生命也不过是空虚……
A市机场。
徐峭夹杂在孤独的人群之中,跟随人流穿梭过大厅,来到机场办公室。等候区落满了三三两两的遇难者家属,其中不乏眼眶泛红的年轻女人,哭喊着想要爸爸的小孩子。
这一场飞来横祸,赔了死去之人的性命,也赌上了活着的人的性命。凶手是上苍,他们都心知肚明,却仍旧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想要从他无形的屠刀下救人。余下的任何互相安慰与舔舐伤口都只是徒劳。
飞机遗骸依旧在搜寻之中,在接受了一番道歉与安慰后,徐峭明确了空难的具体发生位置。中午时分,她来到了码头。
她准备搭乘一艘船舶,前往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的一个小岛,救援队的人员正安扎在岛上,在附近海域搜寻。仅抱一丝希望,如果他侥幸逃脱,也许会降落在那里,如果他还在,她要让他第一时间看见自己。
飞机残骸还没有找全,尸体更是没有找到。所以怎么能轻易断言他的生死?除非有一个确凿无疑让她不得不信服的证据,否则她永远不会相信。
天空一碧如洗,任凭海风声嘶力竭地吹来吹去也一动不动,只有海面懒洋洋地抽搐几下以作回应。
徐峭独自站在甲板上,忍住翻天覆地般的眩晕,脚步轻飘飘,浑身虚浮。她握紧栏杆,有些反感自己莫名其妙的虚弱,船还没有开动怎么会这么晕。
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她一个踉跄躲开身,回头看去,身后有几个人匆匆跑过,一位身材高大,穿着几乎密不透风的清洁工在旁边颔首对她表示歉意。她愣了愣,忽地瞥见不远处一位提着皮箱妇人袖口落下了一串珍珠。
大抵是因为风声太大,妇人又走得太急,竟没有发现自己的东西掉了。
她走上前去捡起这串珍珠,追了上去。刚跑几步,咸湿的海风便灌进口中,她有些喘不过来气,短短几天,身体素质竟下降了这么多。
“Hi, Madam, Is this your stuff?”她喘着粗气问。
那位妇人转过身,淡金色的头发,浅色皮肤,在日光的笼罩下年轻美丽,两颊却不见血色,一双湛蓝的眼睛警觉地眨动了几下,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后,一丝淡淡的惊慌一闪即过。
Jolie飞快地拿过珍珠,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然后微微环顾四周,松下一口气。她抬起头,面前的姑娘却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她看了看姑娘深色的头发与眼睛,随即说道:“谢谢。”
徐峭微微错愕,问道:“你……会说中文?”
她点点头,不露声色地缓缓说:“我有一位朋友,他和你来自同一个国家……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哦,原来是这样……”徐峭笑笑,“我也很久……没见到我的朋友了……”
说着她突然感觉不对劲,身后有一道尖利的目光在直勾勾盯着她看,仿佛要在她身上灼烧出两个洞。
她缩了缩脖子,侧目望去,眼角瞥见了一副阴鸷的面孔,她悄悄记下此人的容貌。
船舶慢慢启程,却是此时,船体兀自颠簸了一下,被拉回了港口。陆地上出现了一队巡警,看样子是要上来检查什么东西。
领头的警员手上提了一张照片,在询问工作人员什么话。
隔着很远的距离,徐峭隐约看见照片上是一个淡金色头发的女人……
“砰砰砰”几声枪响,徐峭转过身。身后,前一秒还在同自己说话的妇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胸前的衣服裂开了几个洞,鲜血汩汩流出,像撑破了容器的**。她手上提的皮箱被子弹击中,跌落在地上磕开。里面散落的珠宝哗啦啦滚了出来,在地面弹跳不止。
Peter,是Peter……她看见他在开枪。
她没有完成她的任务,所以,他便完成了他的使命。
他的使命是——在她有可能被警察发现、有可能暴露组织机密的时候,随时杀了她,绝除后患。
她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四周是滚落跳动的珠宝和杂乱无章的脚步,二十三年的时光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放映,最终定格于一片血红的帷幕。
徐峭怔怔地看着她仰面朝天躺在船板上,眼睛瞪得硕大,在弥留之际仰望天空。
就在她临死之前的一刻,淡金色的头发忽然褪去了色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沙沙”飞速生长,变得干燥发白纠缠,转瞬间已是老态龙钟,密密麻麻的皱纹斑点爬上的她的面部、手臂,皮肤**的每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