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帷幕垂下,扑朔在他的世界里。

这些密密麻麻的黑丝线像垂挂的瀑布,他想要极力掀开帘幕,却什么都抓不住。他反反复复寻找思维逻辑上的裂隙。不对,这里一定有突破口。

果然,在遥远的边界,有一道敞开的光亮。那里就是终点。

只一转瞬的念头,他便来到了那道亮光前,忽地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萧莫、萧莫……”

带有明显的哭腔。

他睁开眼睛,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她的卧室门前。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徐峭,你怎么了?”他在门外问。

她不说话,依旧呜呜咽咽。

他心里一急,打开门走了进去,在她床边坐下。

她睡得正深呢,却满脸泪痕,估计是做了什么噩梦。

也不知这个笨蛋梦到了什么。他轻轻一笑,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眉心,她渐渐舒展眉头。

在黑暗中,静默地注视她。上一次这么看她是在多久以前?

她的手在床沿摸索着什么,慢慢摸到自己的手,然后紧紧抓住。他一瞬间忡怔,看着她眼角的泪水接连滑下。

“萧莫……”

“不要搬家……”

“不要走……”

她含含糊糊地说。

他心揪起来,终于知道……她梦见的是什么了。

这么多年了,当年自己突然离开,她什么都没有说,独自一人渡过漫漫时光,只有在梦里时才显露孤独。

他不禁心痛自责,反手握紧她的手。她又张口,轻声说了些什么。

他俯身侧耳靠近她嘴边,倾听。

“萧莫……”

“你个……王八蛋。”

这个家伙!

萧莫翻了个白眼,松开手,替她掖好被子。

躺回沙发里,外面的天际已接近破晓,一觉到天明吧。

徐峭早上醒来时,只觉得怅然若失。恍恍惚惚晃过一天,黄昏时分,接到了季子宣的电话。

她提起精神,接起手机。

“徐峭……”季子宣的声音格外失落。

“你怎么了?”徐峭忙问道。

“我……我想去找你,单独找你。”她的音调凄凄惨惨、悲悲戚戚,她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徐峭担心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她支支吾吾,“我,我有话想对你说,就我和你,不要让其他人看见,别让别人知道……好吗?”

“好,”徐峭说,“如果你实在着急,我可以去找你……”

“嗯、嗯,知道了。”季子宣在对面跟别人说起了话。

“先不说了,我这会儿有点事,拜拜。”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徐峭有些焦虑。从认识季子宣开始,她就是一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别说难过了,她连心情平静都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是很high。

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大到让她承受不住了。

越想越心急,她来到书房,萧莫正在书桌前看书。

“萧莫……”她叫了他一声。

他有些惊异地抬头,难得她会这么轻柔地叫自己名字。

“你是不是有事求我?”他问。

“嗯,没错。”徐峭说,“你先出去好不好?”

“出去?”他有些奇怪,但还是放下书,走出书房。

“好了,我出来了,你要干什么?”

……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光让你出书房……你能先出去一会儿吗?我有……有人要来找我。”她跟出来解释道。

萧莫环顾了一下四周:“要来的是长颈鹿吗?”

“呃……”

“总之你先出去一下啦,你的车不是停在楼下吗?你可以先在车里待一会儿。”说着,徐峭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推向门口。

她笑嘻嘻打开门,推搡着把萧莫请了出去:“乖乖听话,一会儿就放你进来。”

“砰!”

门被关上。

“喂喂,”萧莫在门外喊道,“我没带钥匙!”

她的声音却渐渐变远:“没事,一会儿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开门……”

“可是我的车钥匙和家门钥匙在一起啊……”萧莫无奈地说,里面的人却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了。

徐峭整理了一下客厅、卧室,煮上一壶茶。正好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季子宣来了!

她小步跑去开门,来的人是……

梁俊一!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来者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差、一、分!怎么是你啊?”她惊讶地问。

“喂,徐峭。你知道我找多久才找到你住的地方吗?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哪有。”徐峭侧身请他进来。

梁俊一环视了一下房间布局,坐到沙发上。

徐峭去厨房端出方才煮的茶水,斟上一杯递给他:“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啊?”

“谢谢,”梁俊一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因为我想你了呗。”

“瞎说。”徐峭瞥他一眼,“我们都多久没联系了。”

“所以才想你了啊。”

“……”

门锁突然轻轻转动了两下,接着,门被打开了。

萧莫无奈地转身来到楼下,这个家伙,就这么把自己赶出来了。幸好带了手机,他索性拨通何欢的电话号码。

很快被接通。

何欢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终于想起来问候你爹了”的句式调侃他。

萧莫避去淡淡的疑惑,问他,“刘医生(那个出国的心理医生)回来了没有?”

“我不知道。”何欢闷声说,“但是最近……”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忽然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上楼梯。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这里的住户,他从来没见过。刚刚徐峭说有人要来找她,难道就是这个人?

他一时间走神,没听清何欢说了什么。

“等一下、等一下再打。”

他挂断电话,走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