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旧欢如在梦魂中

薛玉楼的安静让齐辉有些害怕,他太安静了,静的那么恐怖。其实薛玉楼自来是这样的,他将心底一切激烈藏于眼底,绝不流露。只是面对安琴,他常常失控。

卓翎……薛玉楼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现在整个武陵都已经风声鹤唳,安琴他们在那个幽谷内虽然说是安全的,可毕竟也藏不下多久,更何况,薛玉楼在长亭的药中又加了微量的英雄散,那个地方,他们呆不长了。这个时候,一旦出来,便是自投罗网。他们想必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事,如果他们被抓,如果……薛玉楼此刻竟有些不敢想下去。此刻被噩耗所打击了的他反倒恢复了理智。他后悔对长亭的药做手脚,明明长亭已经摆脱了药瘾,可是那么一点微量的东西还是会让长亭无止尽的依赖上这药。薛玉楼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剩余所有的药,他希望长亭药瘾复发,安琴会再来找他……他便能再见到心中女神,看到安琴眼中那深深的祈求,这让薛玉楼想想都会发疯……他渴望自己被安琴需要!

薛玉楼以手掩住双目,沉沉叹气,不住的骂自己,下药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齐辉并不知道那么多,他轻轻推了一下薛玉楼,薛玉楼这才回过神来。他抬起眸子,深深得看了看齐辉。

过了很久,薛玉楼做了决定。

“齐辉……”他略带沙哑的嗓音显得很疲惫。“你带着钱先回姜宁。处理好家里的事。给那些……不幸的……”薛玉楼一想到跟着他这么多年如同家人的人都因为他而死无全尸,他就说不出话来。

最终,薛玉楼还是咬住牙,忍着所有的苦,说了出来,“给那些人的家眷,每人一百两。安顿好他们。”

齐辉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追问道,“主子,那您呢?您不跟我一起上路么?”齐辉想不出这里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做的了,在他眼里,这个武陵现在简直就是一座鬼城!越早离开越好!

薛玉楼执意,“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做。”他要回去找安琴,要把这里的事告诉她……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不能就这样走。不然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齐辉有些心急,“那么老夫人那里……”

薛玉楼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老夫人的病……这确实是他的一大块心结。薛玉楼挥了挥手,对齐辉说道,“我确实离不开,不过,耽搁不了多长时间,你先回去。药每日按时给老夫服下,不会有太大变故的。况且……那个人回来了,他会照顾老夫人的,毕竟,也是他的娘啊。”

薛玉楼如此坚持,作为下人的齐辉还能说什么,他只好应了下来。叮嘱着,“主子,您一定要当心啊。早些回来!”

薛玉楼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恩……”

这天午后,薛玉楼看着齐辉一人一马离开了武陵城。他独自漫步武陵,看到往日繁华休矣,如今只剩满目的冬日萧瑟,他不禁感慨,帝王的一个叹息往往就是人间的翻天覆地。

安琴……

薛玉楼在心底里放肆的念着这两个字。他知道,这是属于长亭的权力,可是又如何?若是没有这等福分,又何必让我遇到了你呢……薛玉楼冷呵笑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魔鬼,一个跟那些不肯放过安琴和长亭的人一样的魔鬼。

外面翻天覆地,幽谷之内,仍有短暂的幸福。他们不知道,这种幸福,已经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了……

自打薛玉楼离开后,这整座天地就都只属于安琴和长亭两个人的了。

安琴也不再遮遮掩掩,这里气候如春日般怡人,她便懒怠穿自己的衣服,而是松松垮垮的披着长亭的大袍子,光着一双脚丫到处乱跑。

长亭到潭边打水,她也跑着跟了过来。

长亭刚要把水桶抬起来,安琴自他身后猛地一咋呼,长亭故作失手,将水桶扔进了水里。黑着脸回头怒瞪安琴,安琴一副得逞的模样被长亭吓了回去。连连道歉,“我错了,长亭……”

长亭心里轻笑,嘴上却不松口,板着面容,声调沉沉,带着些微的怒气,责备说道,“你又到处跑,又不穿衣服,还不穿鞋!你想怎么样?”

“长亭……”安琴以为长亭真的生气了,伸出小手拽了拽长亭挽起的袖口,摇晃了两下。

长亭实在有些绷不住了,她可爱得让人心疼,于是笑了出来,“好了……你回去穿上鞋,去那边的树上摘点野果,我看这里的果实很好,前日薛玉楼也说过可以放心食用,不如我们尝一尝。”

安琴得了宽恕,立马跳了起来蹦到长亭身上,在长亭如刻的眸子上狠狠的亲了一下,“知道了!你去做饭,我饿死了!”

长亭被他这么一蹦,浑身绷直,双手紧紧托着安琴的屁股,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跳下去摔倒石子上,她那么娇嫩,一定会受伤的。这丫头,一开心起来就没轻没重的,总是弄得自己很被动……

安琴还是赖在长亭身上,有些贪恋他身上的温热和味道,在长亭眉间久久逗留亲吻,惹得长亭心颤不止。长亭皱了皱眉,“你到底去不去啊?你要是不饿,我不介意在这里再来一次……”

安琴双臂勾着长亭的脖子,她披着长亭的袍子,双腿就露在外面,长亭托住她,自然是贴着她细白滑腻的肌肤。这样一个暧昧动作,加上她的缠绵细吻,男人都是狼,她这是在玩火。

安琴也很想的……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敢明说,只好放开长亭,挑着没有石子的地方一步三回头的往那边走了。长亭不住的笑了笑,笑里有着一丝担忧,“我若有一天老了可怎么办,这个丫头再想着这些坏事……”长亭一晃脑袋,瞎想什么呢。去除这些杂念,长亭低下身子捡起木桶接着打水。

长亭足足打了两大桶水,猿臂一提,将两桶水往木屋抬了回来。安琴则去摘些水果,还没回来。可是,警觉的长亭却发现了一丝冰冷的气息,这种气息,是除了安琴和他之外别人不会有的气息……他双眸一凛,闪过一道道杀机,长亭停下脚步,将水桶放在屋外,沉了沉气,将下摆别在腰际绒绳处。

长亭稳步走了上去,单手轻轻打开木门。

他披着大毛氅衣纯黑色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长亭眼前,他背对着长亭,带着与大氅衣连在一起的绒帽,阴暗幽深的恐怖扑面而来。

除却卓翎,谁会有这样的震慑力?

长亭在这一刻把心灰凉了下来,他将眸光一暗,环顾四周,再没有发现别人。黑衣精卫呢?卓翎竟一个人站在这里?长亭有些不信。卓翎一介书生,他不会半点功夫,如此只身而入,不是有些太冒险了么?

可是长亭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气息,他抬步向前走了两步。那个身影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连一丝颤动都没有。像极了一座雕像,亘古存在的,永恒存在的。

他的到来,宣告了这幽谷内幸福的结束。

长亭想着,如果我现在一掌杀了他,会不会这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对安琴穷追不舍,他们便真的可以到达他们心中的那一座碧水青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