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千岁爷大闹围场

长亭如此说,安琴倒也不好再怎么样,毕竟她现在能信任的只有华城带来的林季璃。随即挥手令华城带人退下,压着震怒的声音,“你若能令将军痊愈,朕许你一生荣华,倘若不能,朕亦可叫你命丧于此。”

林季璃死里逃生,当然急忙应下,“臣遵旨。”

安琴不肯走,一定要看着长亭疗伤。宫婢进进出出,端来燃着火焰的瓷盅,锋利的刀刃刮在长亭伤口上的瘀处,长亭怕安琴担心,愣是一声不吭任林季璃下手。后来,安琴实在看不下去了,忍着眼眶里快要流出的泪拂袖而去。

过了大半日,天色渐暗,林季璃才宣布结束。此时长亭已经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靠在龙榻上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林季璃为长亭包扎,“将军安心休息,养上一段日子便可痊愈。臣也好向万岁交差啊。”

“多谢。”须臾之后,长亭才虚弱而道。

林季璃告退,过到正殿向安琴回话,却被华城在殿门处拦住。

“林大人,不知将军的伤势如何了。”华城手执拂尘,慈笑问道。

“臣这就是来回陛下的,将军伤势已无大碍,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日子。”林季璃恭恭敬敬的对大太监华城说道。显得有些过于谦卑谄媚。

华城敛住笑容,“林大人回去歇息吧,老奴替大人转禀陛下。”

坐镇后宫多年,华城能管住宫里众多婢女太监,自然有些手段,林季璃哪敢在他面前造次,只好称是而退。华城回过头看了看殿内烛火掩映下的人影,随即叹了口气绕道后殿准备亲自看看长亭。

夜色中,长亭一人独立,眼见着四下无人,这才放飞手上握着的信鸽,眸色深深,不知心中所想。

华城悄声而来,正巧看到那只飞出的信鸽,心里咯噔一颤,有种十分不好的感觉。但依旧面容不改的走了上去,在长亭身后停住,开口说道,“将军伤势如何了?”

长亭猛地回身,吓了一跳,见是华城,这才连忙敛住眼中些许心虚。

“还多劳华公公惦记,我好多了。”他一身单薄寝衣,胸口大敞,露出坚实的胸口。

两人各有心事,虚礼一番,华城这才独自过到安琴寝宫。只见安琴已经打发了梦兮等宫婢,一个人坐在上位心不在焉的看着奏折,这些都是卓翎安排的,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并且卓翎已经做了批示,但是安琴依然认真读过,从中却也学到了不少。

“万岁……”华城端过一盏参茶放在安琴手边上。

安琴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中奏折,急忙问道,“华叔,长亭怎么样了?”

华城想到刚才所见一幕,又看安琴如此信任长亭,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安琴心急,差点起身就往长亭那边赶,华城连忙开口,“陛下宽心,将军已无大碍。”

安琴呼了口气,“华叔不早说,害我担心半天。”

“陛下,当真如此信任将军?”华城边说着边推了推参茶示意安琴饮下。

她啜了一口茶,默默笑了下,“原是不敢明里与他亲近的,但是上次一急,便从地牢里救了他。与其再遮遮掩掩的,不如将错就错,让卓翎就以为我倾心于长亭,倒也打消了他对我的防范。”

“那……陛下究竟有没有真的用心在他身上?”华城凝眸担忧追问。

安琴尴尬低了头,话锋一转,“华叔,这些日子卓翎有没有怀疑您?”

华城看安琴避而不谈,只好顺着她说,“您放心吧,老奴不会让他怀疑的。陛下还是自己当心梦兮,那丫头,精得很,对摄政王也极为忠诚,防备她走漏咱们的消息。”

她点了点头,将剩下的参茶喝尽,默不作声的将压在奏折之下的纸条推到华城眼底,压低了声音说道,“华叔还得辛苦一趟,趁着卓翎现在分心,帮我查查这件事。”

华城低头一看,只见金丝素纸上写了三个草字,“蝴蝶谷。”

烛火一黯,华城才道,“夜深了,陛下还是早些休息吧,老奴知道怎么做了。”

安琴轻点下颚,“华叔,其实当年我母亲于你的恩惠,您早已报答完了。若您有意出宫,我可以安排让你……”

“陛下不必多言,当年齐妃娘娘的是救命之恩。如今老奴为陛下做事,就是为报此恩,此生已在宫闱,不作他想了。”华城坚定而道,安琴笑了下,他却仍未有告退之意,压了压声音继而说道,“对于长亭,陛下还是小心为上。老臣告退。”

华城走后,安琴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看着烧成了灰烬的白纸,心思却早已凌乱。

她到底有没有真的对长亭动心?当然是有。六岁那年,她第一次在围场见到了长亭。那时的他比之现在更加意气风发,禁军纯白色的披风迎着烈日生辉,温暖的大手在黑夜里紧紧握住安琴的小手,告诉她,“别怕,好好活下去,天会亮的,一切都会好的。”她永远都记得长亭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只有他真心相待,他比这个至高无上的皇位贵重。可是后来,安琴渐渐长大,出落得愈发艳丽,在卓翎的压迫下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软弱。安琴学着卓翎的冷漠疏离了长亭,本以为后来就不会再有交集的那一天,直到长亭被绑在了地牢的架子上,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安琴这边为长亭疗过伤之后也总算安下了心,朝堂之事安琴插不上手,近来几天她索性就不管了,留在十六离宫里安心玩乐,俨然成了一个不管朝政的帝王,反正,她在卓翎眼中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虽然那日华城一再提醒安琴要当心长亭,但是安琴却并不在意,因为在她心里,长亭是她唯一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华城越来越觉得长亭可疑,只是见安琴毫不留心,便令自己两个信得过的手下暗中查探。可是经过几天又没有发现长亭什么可疑之处,成天在安琴身边倒也尽忠职守,哪怕是安琴有什么逾矩的,这个长亭倒也十分得体,不见得寸进尺。

第三日,长亭的伤得到治疗也好了大半,至少,他是这么对安琴说的。

安琴身着黑金色紧身盔甲,正红色的披风拂过石阶,神情肃然,落座在猎场高处的龙椅上。听着脚下的众人山呼万岁,不由得冷笑一下,心里暗道,“一个傀儡,也能万岁么?”

“平身。”曼声冷道,犹有威严。

突发奇想,安琴嘴角轻扬,甩过身前披散的长发用梦兮递来的金钗束起。朗声说道,“今日朕要亲自狩猎,众将一视同仁公平竞技,胜者赏金千两,赐号云姓前锋。”

云姓前锋是云棠勇士称号,长亭一惊,安琴这是要与卓翎争锋到底了么?亲自狩猎?自打安琴登基以来都是由卓翎代狩,而卓翎不过是前朝先帝伴读,一介书生,不懂武艺,哪里会亲自狩猎。今日一来,安琴亲猎,不就是等同于宣布自己皇帝的威严了么?

她一人独立于高处,傲视群雄,就像当年卓翎一统天下的风范,恍惚间,长亭才知道,她已经学到了卓翎身上所有的冷漠和霸道。

卓翎早有吩咐,今次狩猎,全听安琴之旨。今要亲狩,众将也别无他言。

长亭欲要相随,正翻身上马,却被安琴喝住,他只好下马单膝跪在安琴脚下,且听安琴说,“你在这儿等我,我要去打个梅花鹿回来!”

安琴半蹲下身子贴着他暖暖而言,长亭有些慌乱,只觉得猎场上所有的目光都如利刃一般向着自己刺来。“万岁,还是让末将跟着。这是末将职责所在。”

她灿然一笑,不顾众人目光,在长亭眉心轻吻,“你的职责,就是为我好好保护自己。”她话中有话,戛然而止。

那冰凉的双唇在眉心处轻轻逗留,长亭心神一滞,没来得及反应,安琴早已翻身上马冲入丛林之中,一众士兵紧随其后,只留下滚滚尘土迷蒙了长亭的视线。

整个广场凝重肃静,长亭随着安琴亲兵一列站在最上面,看着远处的丛林,一时沉默。只听许久之后,华城在他身后笑吟吟的说道,“陛下对将军情深意重,惹人羡煞啊。”

长亭这才回过头看着华城,眸色一暗,却面色如常沉声回道,“末将惶恐。”

华城呵呵直笑,甩过拂尘,走下两步与长亭并肩而立。“将军不必多虑,老奴别无他意,但求将军他日飞黄腾达多多关照而已。”

他略带深意的笑让长亭一惊,毕竟这个华城是安琴的人,假若让他看出什么来,安琴不会再原谅自己了。长亭只好尴尬一笑,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公公说笑了,末将只忠于陛下,不做别想。”

“但愿……但愿将军不要辜负。”华城收回自己看向长亭的目光投向远方,只见一列人马迎着一驾黑色的马车飞奔而来。他立即认出,这是千岁摄政王卓翎的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