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卓翎的杀意
琴子死咬住下唇,整个人向后靠了一靠,借助着石壁半坐下,眸色低沉将长亭打量了一番。
长亭微微回过头察看石牢之外的动静,他不敢耽搁,便打开了食盒,“陛下,吃点东西吧。”他尽量保持恭敬,眼神中却透出一分不属于下臣的怜爱。
借着外面微弱的烛火,琴子抬眼看了看长亭,他一张俊颜拢着几缕摇曳的光芒,虽远不及卓翎的魅惑,却也算的上英挺俊美。这些年,只有他,真正关心过自己。琴子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面上却依旧是卓翎教她的疏离与冷漠。
琴子靠在墙壁上,将自己的眸光别开,长亭低了低头,有些尴尬的说道,“陛下,这是伤药,请你一定珍重龙体。”
“滚!”琴子咽了咽喉咙里的酸涩,绝然的扔出这一个字。
听着她曼声冷道,长亭再不好多言,只能退出牢门。正在离开的那一刹那,他清楚的瞥到琴子那柔韧的身子滑落墙壁倒在草席上,长亭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扶住她的身体。血,从衣衫破口处丝丝缕缕的渗了出来,在这一刻,每一寸呼吸于安琴来说,都是折磨。
“陛下,陛下,末将得罪了!”长亭单手揽住琴子的身子,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顺起药瓶,将一小撮白色粉末覆在了她后背处的伤口上。这个铁血男人,深切的感受到了来自于她的颤动,他不禁心神俱碎,眸光在漆黑之中暗暗流转。
琴子再无挣扎的力气,静静的趴在长亭的腿上,耳畔莫名的响起了卓翎低沉阴冷的声音,“你没资格软弱!”。她也想推开长亭,却发现,他的身上源源不断的给予着她温热,她的指尖轻轻扣住长亭,一行清泪暗自流淌。
长亭深深的低下头,将身子绷直,再不敢有丝毫的颤动。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冷月凄然,只有心思几许。
啪的一声,卓翎手中的白玉酒盅碎成了好几半,一股鲜血顺着他手掌的弧度流淌下来,冷寒邪气逼人,让人无端生憷。
卓翎身边的大丫头梦兮惊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须臾之后,殿内的寂静被卓翎的一声轻笑打碎,他缓缓转身走至梦兮身前,阴邪笑问,“她被谁抱在了怀里?”
梦兮浑身发抖,却不敢延误,只得瑟瑟答道,“长将军。”
之后,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死般的沉寂之中。只有从卓翎手心里淌出的鲜血滴答滴答的打在地上的声音,一滴一滴,都像打在了众人的心尖上,升起一团恐惧的火焰。
在听到梦兮回报的那一瞬间,卓翎几乎怒极,这么些年来,他连安琴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碰过,而长亭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将她抱于怀中?
那一身黑金色紧身朝服随着卓翎的一举一动而颤动着,他旋即转身大步流星而去,甩下了本为安琴准备好的伤药,再无一丝怜惜。
三日之后,安琴被接出了地牢。
当日遇刺,安琴只是失血过多,用过长亭暗中送来的伤药已经好了大半。她在婢女的伺候之下沐浴更衣,浴池边上雾气氤氲,她低迷的神色被水雾掩住,只有一双透亮的眸子频频眨着,仿佛她的心绪正在游离出她的身体。
突然,伺候在她身边的梦兮涩然顿住,安琴身上只披着一件宽大的寝衣,玉背白若初霜,展露无遗。只有三道暗黑色结了痂的血痕仍旧残留。
安琴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梦兮已经带着众位婢女退出诺大的浴池,远远的守在了另一边。她还未及反应,一冰凉的指尖覆上了她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她的身体被一阵痒痛席卷,不自然的,有些发颤。
“疼么?”卓翎站在安琴身后,低下头,看着她略显木然的神情。
安琴不敢乱动,只是那么默默的站在那里,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动作。卓翎莫名有些愤怒,他就那么让她害怕,让她连些许的亲近都不敢么!思及至此,卓翎的指尖愈发用力,将结痂之处生生扣开,安琴倒吸了一口冷气,依旧不敢出声。
卓翎许久之后才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只在她的玉背之上轻轻滑过,她背对着他,未能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股幽火。
他似笑未笑,冷颜依旧,“知道这一次,我为什么罚你进地牢么?”
安琴轻轻的摇了摇头,心里却已经明了,那是因为遇刺之时,她两度迟疑!他教过她,“成大事者,切忌疑虑。战机稍纵即逝,对手不会心软。”
卓翎凝住她眸子里的精光,知她已懂,便话锋一转,朗声而道,“今日正午,萧一波等叛乱之臣将斩于猎场,陛下务必亲自监斩,以儆效尤!”
声音未落,他已愀然离去。
安琴仍旧心神未定,她脸上无凭的烧上了一抹红晕。被他抚过的肌肤正滚烫滚烫的灼热着她。
正午已到,安琴换过绛红配金色的龙袍乘着步辇再一次来到了这个猎场。当日的鲜血已经被冲洗干净,但是今日,又将会有一场屠杀!
长亭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握住缰绳伴在安琴步辇之侧。他的眸光偷偷流连在锦纱之后,安琴若隐若现的容颜之上。安琴仿佛注意到了他,微微回眸,两道眸光在空中相会,骤然间砸碎了两人相距的一切。
安琴慌忙敛住自己的心神,却不自觉的在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夜她趴在他怀里睡下,这是她近十年来最安稳的一夜!
佳人暗自轻笑,长亭只是一片凌乱,抬眼向前看去,再不敢侧眸而视。
右丞萧一波叛乱,卓翎下令抄家,就连一个三岁的孩子也未能幸免。看着跪成一片的囚犯,安琴难以自抑的有些紧张。
众人见安琴步辇进入猎场,纷纷下跪,振声高呼,“臣等叩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摄政王卓翎的马车先一步到了猎场,他缓步走下马车,站在最前面,并不行跪礼,只是微微欠首。神情肃然,却并没有一点为人臣子的恭敬。他的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安琴正色行至高处,挥过长袖,端坐在龙椅上。
“平身!”她轻轻抬起一双玉手,沉声而道。伺候在她身边的大太监华城接过话音,尖声唱道,“平身。”
众人这才起身,卓翎坐在安琴下方,冷声禀道,“陛下,萧一波等胆大妄为,竟敢勾结明王犯上作乱!今已查明,还请陛下定夺!”
他的眸光穿过众人,直直的打在了安琴的身上,她阴沉着一张绝美的面容,学着他教过的口吻,拍案喝道,“斩!”
一声令下,行刑台上的大汉抽出萧一波等人后背上的木牌,几乎是一瞬间,十余颗头颅齐齐砍落,热血喷溅,众臣敛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长亭余光洒在安琴手上,她的指尖轻轻颤动,宣告了内心的惊恐。
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原来是萧一波最小的一个女儿,她并未被斩,而是看着自己所有的亲人被砍下头颅。她惊恐的大叫着,“娘……娘……”
安琴猛然站起身来,这一幕,多像当年的自己?她还未及收回自己的心神,卓翎已经稳步走上龙阶,在她身前肃立。
她看住卓翎,卓翎用自己宽阔英挺的胸膛挡住了安琴的视线,他冷笑着伸出自己的左手。
长亭知道卓翎要什么,却有些迟疑的不肯将女王的佩剑递给卓翎。卓翎微微侧眸,一道冷光斜刺而来,长亭只好双手捧上安琴的佩剑。
他单手接过剑柄,拿起安琴的手,一双冰冷的大手将琴子略显稚嫩的柔胰握在手心里,安琴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缠着的纱布。他将佩剑塞进安琴的手心里,在她耳畔沉声低语,“去吧。让我看看,这些年来,你有没有进步!”
卓翎低下身子,唇瓣轻启,有意无意的划过琴子脸颊的细腻。安琴陷入恐惧和颤动之间,并未留心,她身边的长亭却将指甲深深的扣入了自己手心的皮肤内,心头泛起怒火!
安琴在卓翎的引导下走至那个女娃身前,她不能哭,不能拒绝,大吼一声挥剑砍了下去。一个小巧稚嫩的头颅滚落至安琴裙边,她只觉得天际处一道亮光刺眼,骤然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昏倒了下去。
这一日,安琴下朝之后独自在芙蓉园处徘徊。绛红色的裙摆拂过青灰色的石砖,自那日起,她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闭上眼就是那个死在她剑下的女孩儿的样子。
安琴有些心烦意乱,正欲回身离去,却发现她身后没有了那一个抱剑而立的身影。她皱了皱眉,沉声问道,“长亭呢?”
一边的婢女跪在地上不敢回话,安琴重重斥道,“朕在问你话!”
看着婢女们发抖的身体,安琴觉出一丝恐慌,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大力拎起那个婢女,“长亭呢?长亭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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