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别是幽情嫌妩媚

这一行虽未打出皇家的仪仗,却也是浩浩****的,民众看了也都避道而行。

安琴掀起车帘,指着远处湛蓝天空中一朵白云说道,“长亭你快看,那块云彩,像不像糖?”

长亭皱眉看去,叹了口气,“你想吃糖了就直说,何必拿云彩说事。我怎么就没觉得它像一颗糖了?”

安琴的小心思被长亭戳穿,她躺进长亭的怀中,也不顾自己的发髻被弄乱,在长亭身上蹭来蹭去的,“我真的想吃糖了,武陵城里买的糖都丢了。”

“那个人就在后面,你敢吃糖?”长亭故意说道,他心里多多少少介意着卓翎在幽谷里说的话。他想知道,到底安琴心里是怎么想的。

安琴愤然起身,叫道,“怕什么?现在我说了算!”

安琴挑开车帘,“停车!”她喊了一声,前面引路的铁甲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打马回头,在安琴车架旁停住,他拱了拱手,“万岁有何吩咐?”

“铁甲,前面还有多久进入下一个城镇?”安琴出声问道。

铁甲看了看,估摸了一下,回说道,“回万岁,不远了,也就半个时辰的路了。”

“今天我们在前面的城镇休息一晚,你先行一步,去给朕买一袋糖回来!”安琴淡定自若的吩咐说道。

长亭靠在马车里面的软垫子上已经是满脸的笑意了,这个皇帝,还真是千古一帝!再想找一个这么爱吃糖的皇帝还真不好找了!

铁甲愣了愣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万岁说想要什么?”

一边马上的赵延美不知所以的笑了下,出声说道,“万岁,还是草民去吧。”

安琴这才想起这一次回宫的人里面还有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赵延美,她回眸看去,只见他风姿卓绝,美艳无双。可是历经大变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妩媚惹祸的命令了,他现在只是一个俊美得有些哀伤的男人。安琴思及至此,总觉得是自己欠了赵延美的,她带着愧疚,始终无法直视赵延美的眼睛。

安琴点了点头,“你去吧。”

赵延美略略欠首,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这几日,卓翎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始终一言不发,他太安静了。现在俨然是安琴说一不二,而卓翎竟像一个出家人般平和,他如同遁入空门一样与世无争。这样的卓翎,安琴没见过,她感觉怪怪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不过现在的安琴有长亭相伴,一时还考虑不到卓翎。长亭却认为卓翎别有阴谋。

进入城里,铁甲包下最大的客栈,安琴跟在长亭身后下了车。却见的卓翎仍未出来,她奇怪的问道,“王爷呢?”

铁甲欠身,“王爷刚刚一个人骑马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安琴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他一个人走了?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个人走了!”

铁甲解释道,“王爷也没细说,只是管奴才们要了一匹马,说不用人跟,然后就离开了。”

安琴表情奇怪,“这个卓翎玩什么!一会儿闷在车里什么都不说,一会儿又一个人跑掉。”

长亭也觉得很奇怪,可是安琴的语气让他不舒服,他抱起双臂看着安琴,安琴却不自觉,依旧气呼呼的想着卓翎的事。

“算了,你们派两个人去看看。其他人在客栈里安顿下来,明早再启程!”安琴先一步进入客栈,长亭跟在她后面,两人形影不离,着实让黑衣精卫们艳羡不已。

到了夜色愈浓时分,仍不见卓翎回来,安琴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她甚至忘记了那个先他们一步进入城门的赵延美也没有回来。

直到长亭提起,“赵延美去了哪?”

安琴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出声喝道,“铁甲!你们派去的人都没找到么?”

铁甲疾步而来,“没有,都没有看见王爷。王爷走的时候还在城外,恐怕王爷还没有进城。”

安琴心里慌了神,有一种恐惧感从心头溢出。

长亭敛住不悦,沉声说道,“铁甲留守客栈,找十个好手,跟着万岁和我一齐出城去寻。若有消息,放信号告知。”

安琴握了一下长亭的手,似是感谢他的体贴。长亭强颜轻笑的回握了一下,两人翻身上马,带着十个黑衣精卫飞驰而出,朝着城门口奔去。

夜凉如水,更何况是这样的深冬时节,自然是寒彻人心。

卓翎一人独立于城外一座悬崖边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景物慢慢消逝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他心情复杂,有很多情感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说出来,像这样躲躲闪闪的,他过了好久好久了。安琴笑颜如花,却绽放在别人怀中,他又恨,又妒,又伤心。他卓翎怎么会变成这样,优柔寡断,心里纠葛万分。

如果那夜里和安琴一起死在了闻人玉手上,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的结局。至少,不用再这样熬过漫长岁月了。卓翎感觉自己活得实在是太久了,他有些活得不耐烦了,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只剩下一个他。还有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安琴。

正在沉思之时,一个人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卓翎没有习武之人的警觉,可是他仍旧感到了身后那浓重的杀意。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等待来人出手。

来人杀心已动,却没有动手。

他温婉声音在夜色中变得这样可怖,“王爷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一定要当心身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赵延美。

看到卓翎,赵延美的心里便来来回回的怒吼着杀!杀!杀!

卓翎不屑的嘲讽而笑,“想杀我就快点动手,不要等到本王的黑衣精卫过来,到时候,你就没有机会了。”

他强调冷冷,不去想法脱离危险,反而意欲激怒赵延美。赵延美凝眸一忖,他真的不会功夫么?还是功夫太高,为了掩饰?直觉告诉赵延美,无论是哪一种,卓翎不是好杀的人,而且,即便是他死了,也难平赵延美心中的仇恨之火。有什么会比死还令他难受的?赵延美唇角绽放一抹笑意,安琴。他心中默默念道。

赵延美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布袋子,里面装着安琴要买的糖,他笑了笑,敛去浑身的杀意,对卓翎说道,“王爷好自为之,草民先行告退。”话中深意,两人心知肚明。

赵延美前脚刚走,安琴一人策马后脚赶来,看到卓翎一人独立在悬崖边上,她气不打一处来,翻身下马。

听到身后响声,卓翎还以为是出来寻他的铁甲,没有回身,依旧看着远处出神。

安琴一把把卓翎拽了回来,大骂道,“卓翎,你什么意思!想死么?站在悬崖边上,拜托你要跳下去就快一点,省的我费了这么大劲出来找你!”

卓翎透出惊奇的眼神看向安琴。一时无言,听着安琴气急败坏的吼声。

安琴不住的发火,甚至忘了眼前这个人是曾经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卓翎。

“你跳下去吧,你跳啊!你要是跳下去我就……”安琴骤然收住声音,后面的话冲到了喉咙里却紧急刹住,没有说出来。

卓翎用期待的眼神静静的看着安琴,他仿佛听到了安琴并未出口的两个字。

安琴尴尬的闭上了嘴,推开卓翎,一个人走到悬崖边上,任由冷风将她吹拂。天啊,她在想什么!她刚刚想说的竟是……你要是跳下去我就跟着。安琴用双手覆住滚烫的脸颊,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这是卓翎啊,这不是长亭,她爱的是长亭,要的也是长亭!安琴胸口上下起伏,有些窒息的晕眩之感。

卓翎在安琴身后露出一抹淡笑,他快步上前将安琴骤然间抱在怀里,安琴低呼了一声倒在他的胸口处。卓翎动情的将自己的唇覆在安琴额头上,他唇上冰凉的感觉让安琴感到一阵舒适和激动。她心不跳了,静静地,她也不知该怎么做,她的双手被卓翎握在胸前,就这样,有些发愣的安琴靠在了卓翎身上。

他沙哑的嗓音隐忍着一个男人的渴望,“我们跳下去吧……”

安琴不出声,全世界,只剩下卓翎的声音。连冷风刮过的阵阵声音都消失了。

“跳下去,我们就不会再互相折磨互相伤害了。”他的呼吸打在安琴额头上。

他折磨她,让她的心灰暗到不可收拾。她报复他,用他的爱当做自己的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谁赢谁输,早已是算不清楚了。

安琴顿时觉得眼睛酸疼酸疼的,想要哭,却哭不出来。她从头至尾,没有再说什么。她的身体紧紧地倚在卓翎怀中,随他似有若无的呼吸起伏着。

他抱着安琴的身体缓缓走到悬崖边上,走至不能再走的地方,安琴的脚碰到了一颗石子,石子一溜烟的滚下了悬崖,连个声响都没有发出来,只是落入黑色的漩涡中,不见了踪影,

“你怕不怕……”卓翎伸出一只手将安琴眸前凌乱的发丝拨开,在她额头上轻轻啄吻,惹得安琴心痒难耐,她仰着头,想要看到卓翎,却只能听见他愈发粗重的喘息声。

安琴忘记了她此刻站在悬崖边上,再稍稍往前半步,他们就会坠落下去,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安琴莫名的情怀充满了一颗颤动的心,她带着泪,却不是悲伤。卓翎将她的身子猛地转了过来,拉入怀里,他大手一揽将安琴紧紧的拥住,未待安琴看清,他已吻了上去。安琴###一声,趁着她张开双唇的一个空隙,卓翎的舌攻城略地,再不放过她的每一丝颤抖。他们一定是疯了,迎着冷风的凌虐,抵死交缠着。安琴如此被动,却在他如火的掠夺中渐渐放弃了那微弱的抵抗。

卓翎的吻狂乱而带着生涩,不若长亭的老道,这是安琴没有想到的。她心底埋藏的情感被激发出来,她迟疑的环上卓翎的双肩,与他在彼此口中寻找呼吸。

她的理智被抽空了,她泪眼迷蒙的看着眼前的卓翎,他眸中冰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痛苦悲伤的情绪,两人渐渐分开,都是筋疲力尽的注视着对方。这一吻,好像花费了两人一生的力气一般。他们都不承认心底最深刻的铭记只有彼此,只在刚刚的一瞬间,才恍然发觉,原来寻寻觅觅,最想要的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卓翎没法要求安琴,他吃了太多苦头,走了太多弯路,他只有请求,卓翎的手细细的在安琴侧脸处抚摸,轻声细语,带着无尽的疼爱之情,“答应我……无论你现在和谁在一起……记得有一个我……让你又恨又舍不得杀。”声音顿涩,裹挟着最原始的苍凉之感,“我等着你爱我,我等着你。无论过了多久,我都在。”

卓翎淡色的唇在安琴面前,她突然不想听卓翎说这么多,她踮起脚尖,攫住卓翎的唇又是一番深吻。安琴这次的主动让他更加心疼,他大手用力推开安琴的身子,唇欲分未分,还有着盈盈的光粘连彼此。卓翎闭了闭眼睛,沉声叹了口气,转身一人离开,将安琴一个人凌乱的丢在了悬崖边上。

安琴带着泪光,在眼眶的水珠里看见卓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林中。只想痛哭的她,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这一天的夜里,两人因为一次看似无理取闹的出走,一次意外的深吻而走入了一个更为微妙的关系中。正因为这一次意料之外的事情,很多人的命运都在发生着改变。

夜色愈发沉重凝滞,安琴的发被冷风吹乱,她立在悬崖边上,顿时觉得双腿软了下来,目光也有些摇晃,夜幕倾斜的倒在眼前,她只是在等跌在地上那一刻的疼痛。却被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怀抱拥了进去,她知道,这是长亭。

她却无力回应长亭急急的呼唤之声,“安琴,安琴,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安琴!”

长亭无法,只得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安琴身子特别轻盈,长亭几乎没有费一丝力气。他急急的抱着安琴返回城里。

刚一踏入客栈,就看到卓翎坐在那里静静的喝着茶,好像已经回来了很久了。长亭不及多想,他穿过众人抱着安琴上了楼。

铁甲竟也有一丝不属于奴才的紧张,他按捺住心中急切情绪,低声请示,“王爷,属下去请大夫?”

卓翎饮下一口热茶,面色无波无澜,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轻轻嗯了一声,铁甲便挥手令手下火速去请大夫。

卓翎甚至都不曾抬眼,他走上楼梯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就不曾再出来过。

夜里将大夫抓了过来,在安琴房内发出的响声,卓翎似乎都没有听到,沉沉的合上了眼睛,也不知是睡下了还是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沉默之中。没有人能知道……他是卓翎。注定与任何人无缘,任何人也与他无缘。他也不在乎,只想知道,安琴的路上,会不会有他!

安琴的房里,大夫战战兢兢的收回了放在安琴手腕上的手,他回头对立着的长亭说道,“夫人只是急火攻心,又吹了冷风,故而头晕目眩,只要多歇一歇,喝些热的汤便好了。”

一个称呼让他们身后的铁甲简直有些发狂!夫人?她是女帝!她是千古以来唯一登上宝座的女人,凭什么被长亭这样一个奴才糟践!铁甲心里忿忿不平,怎奈连卓翎都不再去管,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手下人带着大夫出去,给了银两打发走了。

铁甲站在那里不肯动,安琴睁开眼,挥手让他们都下去,铁甲这才心有不甘的离开了房间。他反手将门带上,一双虎目瞪向坐在床边的长亭,带着恨意,熊熊燃烧着。

长亭急坏了,他半跪在床边,握住安琴的手放在自己脸庞,焦急的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昏倒在悬崖边上?”

安琴目光闪躲,她甚至害怕长亭会闻到她身上留下的卓翎的味道。其实她不知道,很少有人像她一样,对味道这么敏感的。只是做贼心虚,与卓翎那样痴缠一番,让安琴感到深深的负罪之感。

见她不答,长亭更是心急,“你碰见赵延美了?他欺负你了?还是……”安琴的不言语让长亭几近崩溃,他追问,“你倒是说话啊,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突然一下子就倒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安琴只是轻轻的说道,“给我点水。”

长亭放下安琴的手,从桌子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安琴,又怕她烫到,便把茶杯放在自己唇边轻轻的吹了吹,确定不再那么烫了才喂给安琴喝了两口。

安琴单手拄在**,半坐着,看着长亭有些笨拙却很细心的动作,她突然很想抽自己。她那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怎么会跟卓翎做那样的事,难道说,她已经爱上了这个转变后的卓翎了?不……不可能……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她爱的,永远都只有一个长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