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爻见她那样,也知自己说错了话,便忽然又捂住了自己的脸,道:“本尊确实脸疼,你真不愿替本尊看看?”
风兰渊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你捂错了。”
于是捂住左脸的手不慌不忙地换到右脸,神爻依旧理直气壮地:“重点是,本尊的脸,真的疼,你看,都龇牙了。”他稍稍抬高了下巴。余光瞄到她无限扩大的笑意时,悄悄松了口气。
“你知道,最坏的人里最好的人姓什么吗?”风兰渊不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认真地问。
“墨。”
“好。”风兰渊点头。
神爻见她没了下文,倒是忍不住问:“怎么了?本尊还以为,你一定会大声地昭告天下,从此你不叫风兰渊,你叫墨兰渊。”
风兰渊却回以冷淡的一笑:“是啊,但还不是时候。”
“你不好奇,为什么是墨吗?”
风兰渊摇头:“我对一些无所谓的为什么向来不感兴趣,何况就算我问了,你也未必会回答,据说善族和恶族都对墨玄这个名字很是忌讳。何况你不也没问,为什么我选最坏的人里最好的人的姓吗?”
神爻失声一会儿,才低笑道:“小渊儿,你这样很容易把天聊死,若非本尊通古博今知晓天下事,怕是想听你多说几句都难。”
风兰渊不置可否,她道:“我去一趟风家,把一些东西拿回来。等大选的名单出来,拿了赏金,我就带着素儿上路。到时候也要和你分道扬镳了,只希望我能如你所愿,拿到盘会的冠军。”
神爻点头,也没有反驳,就望着风兰渊远去的背影兀自想,分道扬镳?他家小渊儿就是太理智了,什么事情都得分得清清楚楚,幸好他不理智,不但不理智,他家朝朝总说他“任性妄为”。
从前这话说的也没什么道理,他并非“任性妄为”,只是率性而为,身处这个位置,旁人总觉得他是凡人的守护神,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平衡天地二族的支点。
后来恶族太过了,他才成了善族的领军人物。
不过这次,他是真的要“任性妄为”了。
毕竟,原来想一个人,想见一个人,想听一个人说话,想时时刻刻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这种感觉,竟会让他觉得如此舒服,如此上瘾,他自然要反复品尝才是。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尽早解决他和即离的羁绊。
……
风兰渊在风府外面的某个茶楼一直坐到了夜幕降下。
她悄然从墙头翻入,刻意避开过往的家奴。她发现这些原本最喜欢嘴碎的下人,一个个都佝偻着,瑟缩着,就连交头接耳也没了。
不过一天一叶,风府像经历了百年的时光变迁,变得萧条冷清。
府里时不时会传出痛苦的嚎叫声。那是风丹蓉的声音。这个世界没有麻药,所有的痛她都只能忍着。
风兰渊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她将风丹蓉脸皮撕下的那一幕仿佛历历在目。原来除了快刀抹去一个人的脖子,她还有这么残忍冷血的一面。为什么呢?
她心思细腻,说白了就是思想复杂,任何简单的事情即便具有唯一性的标准答案,在她这里也有无数个可能,她是经历过风家尽地的人,那里面的情形她连回忆都不敢回忆。
所以相比较,风丹蓉烧死她,烧伤了素儿,其实并不应该让她愤怒到这个地步。
那个时候,一定有某个环节出现了异常。
但风兰渊想不起来,当时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从火场出来,素儿的脸毁了,头发烧焦一大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当她的手接触到她的一刹那,她突然惊醒过来,紧接着又哭又叫,不准任何人靠近,甚至不断地去撞墙。
是神爻出现,及时让她睡了过去,否则,就算火没有烧死她,她也会因为惊慌过度撞墙而死的。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素儿,很平静地把她交给神爻,自己前往大选,一眼就看到风丹蓉在台子上洋洋得意地等着风泊宣布她的不战而胜,脑子里静得,连心脏突突的声音都格外响亮。
整个过程她平静得不像是她,她也深信,不可能是原主的情绪干扰,先不说原主有没有这样的情绪,就算有,她也控制不了风兰渊的情绪。
思来想去,可能唯一的突兀就是,在把她送走前,神爻突然问了她那支笔……
风泊?
风兰渊一边沉思,一边无意识地走向清兰苑,她这边已经没有下人敢过来了,经历了风丹蓉脸皮被毁,那些下人提到她就发抖,生怕自己下一个遭害。
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风泊就站在她的院子里。
风兰渊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进去,还是回头等他走了再来。
风泊听到门响,回过身来。
风兰渊这才看见,他的眼睛红肿,脸上布满泪痕。
看到是她,风泊显然也没想到,抹了眼泪正要摆起脸色训斥,不知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开口道:“你知道吗?我昨晚想了一晚上,今日就在这里站了一天,无时无刻我不在后悔,当初为什么留下你。”
风兰渊静静地听着,也没有露出伤心的或者嘲讽的神情。
风泊见她如此淡漠,她的眼神连丝毫的起伏都没有,终于颓然地说:“可那是你娘的遗愿,我不忍拒绝,我也恨她,恨她不爱我,却将你留给了我,哈!可到如今我却发现,我仍爱她。
“爱到她的骨肉伤了我的骨肉,我都没法痛下杀手。”
“为什么,你说我是墨玄?”
风泊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终是摇了摇头:“是我糊涂了,我与墨玄交手过,你当时眼中的凶恶像极了他,我便把你当作了他。”
风兰渊不信他这个解释,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兰渊,这么多年,你心里都在想什么?”
“我心里想的,就是你们一直对我做的。”
“如果当年我留下你,好好疼你,把你捧在手心里,不准任何人欺负你,会不会你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
风兰渊不明白风泊这个时候打感情牌是为了什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一直回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和懦夫有什么区别?做了就是做了,成年人不能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吗?
“没有任何意义,我来取走属于我的东西,以后,我与风家就彻底没有瓜葛了。但不怕实话告诉你,大夫人的账我始终还是记着的,我现在只想要变强,其他的,我不在乎。”
“你……”
风兰渊打断他:“你可以现在杀了我,但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到那时候,我怕我入魔,整个风家,都会惨遭灭门。一个江秋婷,和一个风家,你可以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