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爻一番炽烈疯狂的表白,像是无数个深水炸弹炸得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人的爱,可以这样炽烈吗?

神的爱和人的爱,是可以一样的吗?

风兰渊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她忽然不敢直视神爻肿成猪头的脸……

就在不久前,她还疯狂地扇他巴掌,心里对他充满了恨,同时也充满了恐惧,她发现他就是看不清底的水,又可怕,又迷人。

也在不久前,她才决定,给神爻搞到一套衣服就远离他,永永远远地远离。

可是现在,神爻这种疯狂的爱竟然让她产生了痴迷,产生了愧疚,产生了怀疑,产生了自卑……无数从前都不会有的心情在这一刻,全部涌上了她的心尖。

为什么会这样?

神爻对她动了真心,她对神爻呢,是否也动了真情?

有一瞬间她想要退缩,想要逃,于是开始扭动身子,试图甩开神爻,然后爬起来只管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撞上南墙为止。

“我告诉你真相,”神爻捉住她的手,喃喃,“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神爻的语气让风兰渊静了下来。

神爻看着风兰渊的眼睛,那双眼睛渐渐归于平静,他又在里面看见了万顷星海,他低笑一声,说:“本尊不死之身,真想,就这样溺死在你眼中的星海里。”

风兰渊猛地吐出了口气。她这才发现,她已经屏住了很长时间的呼吸,这一喘气,连带着心都跟着绞痛。

神爻捧住她的脸,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愿意花费时间听吗?”

风兰渊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什么灵息盘会,什么素儿,什么贺今朝,什么找风妃烟报仇的,都好像离她远去了,逐渐靠近的,只有神爻那充满蛊惑的声音。

“好。”神爻应一声,却很久都没有开口,看那眼神,仿佛已经陷入了回忆中,但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风兰渊耐心地等着。

她觉得,这一刻,哪怕等到地老天荒,她忽然也愿意了。

……

贺今朝狠狠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此时已经很痛苦很焦躁了,更让他烦扰的是,素儿又开始自责了。

“呜呜呜……都怪我,如果我没有摔倒就好了,为什么我会崴脚?我没有崴脚的话,小姐和即离小公子就不会先走了,呜呜呜……都怪我……”

她哭是真心的。

但贺今朝心烦也是真的。

开始他还能好声好气地说:“素儿姑娘,不怪你,意外是谁也不想发生的,但若不想发生就不会发生,那也不叫意外了。”

“可是……可是如果我能再小心一点,我就不会……呜呜呜……怎么办?小姐和即离小公子不会被人抓走了吧?他们不会……不会掉下去了吧?呜呜呜都怪我……”

“素儿姑娘……”

“贺大人你别说了,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对,都怪你!”贺今朝终于来了脾气,倏地站起来,打断素儿,加重了语气。

素儿猛地顿住了哭声,竟一时呆住了。

贺今朝趁着这股狠劲,将原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的话一股脑就说了出来:“如果不是你总做一些让风兰渊误会的事情,她怎么会抱着即离跑那么快?”

素儿藏在斗笠下的脸色一白:“贺大人,素儿……素儿不知贺大人什么意思……”

“你怎么会不懂?是我不懂,我不知道到底哪里给了你暗示,或者怎么让你产生了误会,让你觉得我……我对你有意思,我喜欢你,我不知道怎么就……可是,我,我不喜欢你,你懂吗?”

素儿的身子晃了晃。

“我请你,请你好好听清楚,我贺今朝,我,我心里,我已经有人了,我的心上人不是你,我关心你,是因为你是风兰渊的丫鬟,是她让我照顾你,也是她让我开导你,除此之外你,你什么都不是。”

素儿憋住了一口气,受了重伤般看着贺今朝。

虽然自己也知道过分,伤人,但他已经不管不顾了,如果能因此打消素儿对他的所有的好感,也就不枉费他现在失控说这些话了。

“你也不必问,我的心上人是谁,总之不是你,真的,素儿姑娘,天下男人那么多,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感情?我如果这辈子娶不到心爱的那个人,我便一辈子不娶,你听明白了吗?我若娶的不是她,此生都不会再娶。”

这话就最伤人了。

素儿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轻轻地吐出那一口憋在心里很久的气。她眼中放肆地流着泪,却仗着贺今朝看不见,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是这样啊……贺大人心里,已经有了人啊。”

“素儿姑娘……”

“贺大人说错了,素儿,未曾对贺大人有任何非分之想。”

贺今朝一愣,有些不敢置信,难道是……是他误会了?那岂不是尴之大尬了!

素儿咬了咬下唇,将呜咽的声音咽回肚子里,说:“贺大人,您多心了,您身份尊贵,是北海尊主,更是主神唯一的近侍,您这一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站起来,强忍着脚踝处传来的阵痛。

再痛,有她的心痛吗?

她说:“而我,素儿,很小很小的时候,爹娘不想要我了,就把我带到外面,想要打死我,是疯了的洛禾夫人逃出府中,经过救下了我,还给了我一个家……我身份低微,怎配喜欢贺大人?”

贺今朝讪讪地,说:“素儿姑娘,不是的,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实在是有了……”

“贺大人不必说了,素儿都懂,真的。呵呵……也是素儿,做了些过分的事情,忘了自己低贱的身份,凑到大人面前,脏了大人的眼,平白污了大人的心,是素儿该死,素儿对不起大人。”

“……”贺今朝忽然很后悔说出刚才那一番话,他总觉得素儿平静的表象下,藏了一颗滴血的心。

素儿拖着疼痛无比的脚,慢慢往上走。

“素儿姑娘……”贺今朝想要拦住她。

她却往旁边一躲,道:“素儿要去找小姐了,贺大人珍重。”

说罢,她一瘸一拐地往上走,一边走,一边任泪水汹涌,心中凄苦道:素儿啊素儿,你怎么这么下贱?你怎么能望想贺大人会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你如今非但是个下贱的奴婢,还是个丑陋的女人吗?

她低声地喃喃:“贺大人心中的人,你看不出来吗?那是你的小姐啊!哈哈哈哈……他在那一瞬间,眼中只有快摔倒了的小姐,没有你,你就算滚落山崖,他都不会心痛一分。

“你怎么能那么下贱?怎么能!”她抬手,用力甩着自己巴掌。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迎面走过来风妃烟,看到了她的狼狈相,一边嘲笑,一边却露出了同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