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下, 银色的古树与红色的玉石生长在一起,在纯白的环境里,那抹红色是那么的惹眼。

贝莉斯特站在这株被称为忍冬的地脉树前, 她依稀回忆这株地脉树被寒天之钉毁灭的模样。

以及伊斯塔露在折断的地脉树边, 对她说过的话,突然她发现也许自己某种程度上也算作旅者,不过与荧不同, 她的旅行要漫长的多。

“杜林,还好吗?”在贝莉斯特沉思之际, 莱茵多特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

微微侧目,贝莉斯特看到了这位有几百年没有见过的朋友。

“还没有孵化, 不过他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温和了,是你做了调整?”贝莉斯特明知故问,那颗龙蛋肯定是出自莱茵多特之手, 这世上的凡人中,怕是只有她能用创生之术, 如此轻易的制造出生命。

莱茵把视线放到忍冬树上,她抬头望去,忽然说道, “在坎瑞亚覆灭后,我听到了深渊的声音。”

“我本该留下来守护幸存的坎瑞亚人, 但在最后一刻我听到了深渊的呼唤,那时我明白, 深渊与天理,本是一体。”说到这里, 莱茵多特望向浮在空中的天空岛, 一阵足以席卷整个提瓦特大陆的风骤然吹起。

蒙德对于旅行者来说是序章, 是故事开始之时,更是旅行结束的地方。

“天空岛的大门又一次打开了。”贝莉斯特轻声说道,上次打开还是五百年前,坎瑞亚覆灭的时候,天理主动出现,想要趁此机会,终结一切,拿到重启提瓦特的力量。

贝莉斯特在这时意识到发现,五百年前那次可能是天理最后的机会,当人类突破瓶颈,他们便会有个超高速的发展期。

五百年前正是个节点,如果天理没有找到坎瑞亚,那坎瑞亚的技术与七国的技术结合,毫无疑问,人类的技术会迎来一波爆发。而如果七国彻底接纳坎瑞亚,天空岛很可能会陷入被动。

尘世七执政与天空岛的契约和维护提瓦特稳定的责任,非到最后,不会对天空岛出手,拼个鱼死网破。

但人类可没有与天空岛的约定,当人意识到天空岛是他们发展的阻碍时,他们会做出何种选择,是可想而知的。

坎瑞亚灭国近乎是必然,即便如此,在那个古老的国度覆灭后,仍有大量的新技术流到地上七国,促进了七国的进步。

也正是因为新技术的革新,人越发的感觉到,自己能够掌控命运。

所以除了一开始便特立独行的蒙德外,无论是璃月还是稻妻,还是须弥到枫丹,亦或是纳塔和至冬,无一不从神之国变为人之国。

岩神的契约终将变成璃月人创造的契约,雷神的永恒化为稻妻子民前进的永恒,草神的智慧逸散为须弥所有人的智慧,水神的正义被无数枫丹人期盼的正义取代,火神的战争被纳塔人和平的呼声终结。

而最终至冬人之间的爱接替了冰神的爱,神不会爱人,但人们仍然可以爱着彼此与自己,即便没有神明,饱受苦难的人仍在冰雪中互相依偎着取暖。

旅行者则会走过七国,在游历期间,既看到的是被隐藏在时间中的过往,更是亲身经历一场场由神之治到人之治的转变。

在此期间,贝莉斯特相信旅行者能看到很多平凡的人,为实现自身道义而做出的牺牲而努力。

这些都会一点点的影响着旅行者对提瓦特认知。

就像在过去,坎瑞亚与空,或许正是在那无神国度生活的经历,才令他投身深渊,成为深渊教团的王子殿下。

不过这些都要结束了。

闭上眼,贝莉斯特感受到地脉的召唤,那株再次复活的银白古树,镶嵌在它枝躯里红色玉石突然发亮,它们正在渐渐与深渊建立起联系。

“如果你还能相信我,就去完成你的使命。”莱茵多特沉下声音说道。

这正是她出现在龙脊雪山的原因,身为漆黑灾厄的始作俑者她本不该再来到尘世,她是罪人,她的罪孽是对坎瑞亚覆灭的袖手旁观,更是对提瓦特这片大陆的伤害。

但即便如此,莱茵多特还是要完成她筹备了几百年的计划,正如坎瑞亚的谚语,人类有人类的底蕴,这个世界并非由神选者来拯救。

“好。”贝莉斯特出乎预料的答应下来。

莱茵多特最后看了贝莉斯特一眼,包含着些许的感动和不舍,“谢谢”

下一秒贝莉斯特的身影消失在忍冬树前。

留在原地的莱茵多特从空间袋里取出一枚金色的星星,在坎瑞亚的炼金术中,腐殖之上为白垩,凌驾于白垩的为赤成,在经历过升华与洗礼过后赤成会跃升为黄金。

那枚金色的星星自莱茵多特手中落下,在接触到地面时,它**漾起一层飘**的波纹。

这就像是一枚种子落入水中。

“炼金术是象征创造与创生的法术,很多坎瑞亚的炼金术师都认为,最高层次的炼金术能够复活原初之人。”

莱茵多特小声的念着,“但我从来不想复活原初之人,既然死亡,就最好彻底离开,不要去做还魂尸。”说着她浮现到半空中,雪山异变吸引了不少冒险家和学者,包括她长期留在此处的学生阿贝多。

隔得远远地,莱茵多特看了阿贝多一眼,没有和他打招呼,她随着那因星星而蔓延出的金色纹路向大海中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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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意识逐渐回笼,贝莉斯特睁开眼,然后她看到了天空和与寒天之钉相似的圆柱。

在圆柱之中,有一方小小的棋盘,贝莉斯特的目光流转,她看向棋盘。

在鸽子衔枝之年,第一颗地脉树的种子正是从这里播下,它被赋予了维持提瓦特世界稳定的责任。

一切回忆与知识都将记录在地脉之中,它们将组成枝干和树叶,成为支撑提瓦特的力量,而留下记忆的灵魂,则会在地脉与仙灵的引导下踏上新的旅途。

那时没有人知道自己旅途的终点,在原初的恩赐下,人们肆意的生活着。

直到有天,坐在篝火边的人中,有个孩子问向父母,在世界之外,是否还有世界,询问的孩子说话时抬头看向星空,很多人跟随着望去,那些美丽的星星落尽一双双瞳孔里,是那样的璀璨,就像人类看到神明手中的火。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不过贝莉斯特知道后面的故事。

原初之人法涅斯在人们产生对星空的好奇后,陷入困扰,进而分裂出天理。

比起法涅斯逐渐接受人类新的愿望,想打破用于保护的蛋壳,天理更坚持让人类留在蛋壳内,不要去探索未知,因为那会召来灾祸与不幸。

与原初之人共同创世的四道影子同样做出自己的选择。

而深埋在提瓦特深处的地脉只能默默记录着这一切,既无法站队,也无法干涉。

但地脉并不是这样想。

“把派蒙还给我。”

旅行者从低处的台阶一步步走向高台,她对天理毫无尊敬可言,一心只想要回自己的旅伴。

“这就是你所谓的选择?”天理对荧的请求嗤之以鼻,“你的意志,无法打败我。”

在云层上,是正在与天理维系者战斗的空,正是他拖住了那位执政,才让荧能轻松来到棋桌所在的高台。

哪怕是走到这一步,天理维系者仍想阻碍旅行者,她不想原初之人辛苦塑造的世界,被人类的贪婪和对未来的贸然探索而毁掉,这明明该是属于他们的乐园。

只要一切回到被创造的时刻,那在命运与时间的尽头,大家仍会相逢。

“我从未想过打败你。”荧走到天理的对面,她为自己拉开椅子,轻轻的坐下。

身为旅行者的她,从未想过登上神位。

那至高之神座,对于她从来没有任何用处,她与哥哥是行走在各个世界的旅行者,对他们而言,记录与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认识更多有乐趣的人,远比支配,将个人的意愿强加于其他人更好。

这正是他们来到提瓦特的意义,更是旅行的意义,去追寻那近乎转瞬即逝的美好。

所以她来到天空岛,是要将人的愿望带到这里。

荧不感到恐惧,她看了眼沉默的贝莉斯特,正如在上次分别前,她对她讲出的,只要不失去你的崇高,整个世界都会为你敞开。

过去荧不太理解为何她在触摸七天神像时,脑海中会一遍遍的出现这句话,现在看来这是提醒和祝福。

在名为提瓦特的世界向她敞开怀抱之时,世界也希望旅行者能爱上这里的一草一木。

旅者会开启新的旅程,但他们的崇高会永远流传在提瓦特。

那些故事与足迹,倒映在巨龙的瞳孔里,流传在吟游诗人的歌声中,刻在悬崖的石碑上,铭记在雷光的轰鸣中,从每一片草木到每一股清流都在传唱,即使是火焰与坚冰在熄灭与融化前,也不会将其遗忘。

所以作为回报,我把世界的选择带来了。荧在心中默念着,七枚神之心在没有经纬的棋盘上方出现。

当神之心全部在棋盘上落到属于自己的格子里时,天地为之变色

深吸一口气,贝莉斯特听到了地脉的许可,她轻声说,“可以开始了。”

话音刚落,银色的枝脉在棋盘上生长,那场千百年前,原初之人与天理未分出胜负的残局终于再次出现了,它以神之心为棋子,世界为棋盘,地脉划分为经纬。

对弈双方压上的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与未来。

天理的目光投向新生的棋盘上,紧接着祂沉默了。

千百年过去,这一出残棋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不再有利于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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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的维系者同样感觉出变化,这让她略有些不悦,人没有资格代替神成为执棋手。

要不是人被星空**,产生了贪婪的想法,那也不会诱使原初之人的分裂。

四位执政更不会因对爱人看法的不同,从背道而驰最终演变为拔刀相向。

这些都是人类的错,为什么他们不能乖乖生活在蛋里?

为了制造这个宜居的空间,原初之人与他们花费了多少的心血与空间,为什么人类偏偏想要离开。

“人之子,我将终结你的僭越。”天理的维系者再次召来黑色的方块,准备等在旅行者失败后,将他们驱逐出这个世界。

空却没有在意,他没有躲避着天理维系者的攻击而是径直提着刀冲了上去。

“什么?!”天理的维系者震惊的看到空的剑劈开了黑色的方块。

那些曾毁灭了坎瑞亚的黑红色方块破碎,化为虚无,空将剑横在胸前,那是深渊教团最后交给他的武器。

那些深渊使徒和深渊法师,称呼这把剑为黎明。

对于这些被诅咒的后裔,为武器起这个名字过于讽刺,然而这确实是坎瑞亚千百年唯一所想见到的光景。

天理的维系者对于一把剑能劈开自己的攻击,震惊之余反应过来,那群生活在地下的遗民,到现在真的彻底掌握了能够否定世界的力量。

“就算有了这般力量,你也不可能战胜神明。”天理的维系者低声念着,如果人能够战胜神,取代神,那诸神所说的保护不是很可笑吗。

空没有生气,他冷静的告诉天理维系者,“否定你们的不是我手中的力量。”

伴随他的话语,提瓦特的天空上出现几道细纹。

组成命之座的星星破碎,真实的天空从缝隙中显露,无序的群星像一只只眼睛,好奇而温柔的注视着这个被藏起来的世界。

蛋壳破碎了。

“怎么会……”天理的维系者皱起眉,那可是原初之人制造的蛋壳,用于保护这个世界的存在,是什么能将它撼动。

天空上的缝隙在逐渐变大,七国中的人都注意到这个令人惊悚的场景。

人们先是迷惑,继而惊恐,毕竟星空的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天要塌下来。

可是很快大家的恐慌被一道道有力的声音安抚下来,从神手中接过权利的人站了出来,发布着政策,建立起沟通的渠道,引导人们避难,这在过去本该是神做的事情,但如今轮到他们了。

在璃月的人群中,等待贝莉斯特回来的占星术士看向那竭力维持秩序的七星,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次的结局会怎么样,但作为占星术士,她感觉自己的事业大概要从头再来。

而在靠近暗之外海的边境,分散在各处,密切观察着边界的魔女们也在近乎同时抬头看向背后的星空。

作为魔女会发起者的艾莉丝擦了擦头上的汗,她笑了一下,对于即将出现的崭新的星空,她还是有几分憧憬。在其他的世界,她透过望远镜看到过那些巨大的天体,它们是那样的美丽。

不过当前不是为真实星空喝彩的时候,艾莉丝更关心边界的情况。

万一边界毁掉,那她的小可莉怕不是就不能再无忧无虑下去,那样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太糟糕了。

艾莉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无论如何孩子们应该度过美好的童年,这也是她即便不能陪伴可莉,也要来到边界的原因。

“等会。”艾莉丝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边界后,意外的注意到这层边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修复,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修复破损边界的是过滤以后的深渊的力量。

想了想艾莉丝眯起眼,看向蒙德的方向。

此时此刻正如艾莉丝所设想,在蒙德的海面上,一株金色的树从海中长出,它的根系与地脉树纠缠在一起,汲取侵蚀地脉的深渊力量,并将其净化,通过延伸出的地脉枝条送往世界的边界。

莱茵多特站在金色巨树的树干上,在坎瑞亚复国那日她听到了深渊的声音,并与它做了一笔交易。

深渊想要来到地上,过去它蛊惑魔神,利用误入其中的人类,直到坎瑞亚覆灭后它找到了新的宿主,深渊教团与莱茵多特。

坎瑞亚的炼金术与七国的炼金术不同,它更加的原始且古老,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创生,只要层层递进便能创造出‘人’。

深渊正是想要借助炼金术创造出的人,重新回到地上,而它给莱茵多特的报酬是,在重临于世后,它会推翻天上的王座,为坎瑞亚复仇。

莱茵多特眺望远方的七国,她背叛了深渊,黄金层被她制造成了能够过滤深渊力量的种子,而非深渊所期盼的‘人’。

在确定虚假的天空在一点点瓦解,莱茵多特从远方收回视线,她最后一次打开深渊的通道,在被她背叛的深渊里,有着一位安详沉睡的人。

那是自坎瑞亚覆灭后便消失的维西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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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岛上的棋桌上,贝莉斯特也注意到天上的变化。

感受到虚假之天逐渐破碎的天理念出一个名字,“伊斯塔露,现身吧。”

“哎。”在长长的叹息过后,隐藏于时间尽头的伊斯塔露走了出来,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疲惫。

“是你在时间中种下了种子。”天理没有再去关注棋局,祂问向伊斯塔露,“为何要违背契约,干涉现世。”

一脸倦容的伊斯塔露也看了眼天空,旋即回答道,“我仅仅是将种子交于人。”是生活在尘世间的人,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种下了一枚枚名为奇迹的种子。

种子自未来发芽,为得是拯救过去。

是它们萌发时产生的力量,顶破了蛋壳,使虚假之天破碎。

而伊斯塔露仅仅是旁观,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种子送到人的手里。

“我们是旧时代的神,新的世界不再需要我们带来希望与神迹。”伊斯塔露对天理说道,“人们会寻求自身的道路,不需要你我再庇护引航。”

时隔千年,世界终于给出了答案,生活在这里的人选择自己去创造奇迹,即便这个过程伴随着危险与未知。

人们不想重复的活在蛋里。即使那样什么都不会失去,但如此的人生,那样的文明是永远失去选择前进的权力。

在天理与伊斯塔露对峙之际,作为地脉意志的化身,贝莉斯特在这时走向荧,压低声音对她问道,“需要我告诉你怎么走下一步吗?”

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的荧摇摇头,她亲手推动了那枚代表终结的棋子。

神之心所收集到的是子民最真诚的祈愿。

所以在棋盘升起,代表经纬线的地脉出现,七枚神之心落在人们所希望的位置,在这场棋局中,旅行者只用推动最关键的一步便能取得胜利,因为整个世界都站在她的背后。

天理意识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祂产生了无奈,却没有进一步纠缠。

由光组成,被称为天理的人以平静的口吻对荧宣布,“我们输了,法涅斯。”

人的意志在这场棋局中获得胜利,即便是神到最后也挡不住人走向毁灭吗?

但胜负已分,即便人会在失去庇护以后悔恨,在毁灭时祈祷,皆无诸神聆听。

构成天理的光散落,与此同时虚假之天彻底破碎。

天理达维系者茫然的看着那破碎的微光,伊斯塔露转身走回了时间。

空朝着妹妹奔来,贝莉斯特在最后的一秒看向荧。

那名旅行者着光之中的王座摇了摇头,“我并非为登上神位而生,我更不会继续编织命运。”

“我只想与我的旅伴继续旅行。”

她注定登上神位,但对于一位旅者,登上神位无疑是一种束缚,那不如就让这高天上的神位与那台命运的织机一同破碎。

从此这个世界,将再无玩弄命运的神。

当荧说完她心中的想法,贝莉斯特感觉到干涉地脉的力量消失了,也许在不久后银白色的古木将再度长出新芽。

空这是也抓住了妹妹的手,这对兄妹经历了不同的选择,在最后关头却仍携手并肩作战。

看着这一幕,贝莉斯特朝他们两人伸出手,“一起走吧,全部结束了。”

“好。”荧点点头,她展开来时的翅膀,与哥哥共同飞离了天空岛。

贝莉斯特则取出那把好久没用的扫帚。

在他们飞离天空岛后,那座至高无上,不可仰望的岛屿在初升的朝阳中化为齑粉。

世界没有重启,今日与往昔相同,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