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是蒋丹, 柳烟凝脸上划过诧异,这完全没有想到。
蒋丹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柳烟凝这样面对面,还是自己有求于她, 实在让人难以启齿,也让人难堪之极。
蒋丹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她甚至无法鼓起勇气, 跟柳烟凝说出‘借钱’两个字。
“有事吗?”柳烟凝疑惑地问她,柳烟凝不认为蒋丹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来找她, 可能就是叶蓓蓓的事, 所以她还是主动询问了。
蒋丹的脸已经红得不正常了, 她垂着头,异国他乡,半点由不得她要脸了, 明天叶老师他们就要回去,蒋丹若是没钱买机票,滞留在这个国家, 后面会更加的麻烦。
她肩膀一垮, 内心充满了屈辱,她这几年都在存着一股劲要跟柳烟凝一较高下,沈牧当年没娶自己,反而是娶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这些年蒋丹样样要强,独自带着肖童童也将日子过得很好,处处要强, 可最后还是不敌这个连基本操持家务都做不到的女人。
蒋丹心里有股浓浓的不甘心, 可又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不管是第一任丈夫还是第二任丈夫, 她觉得连沈牧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管是肖童童还是现在的叶蓓蓓,都比不过沈阿宝。
这次比赛,阿宝拿到了全队唯一的一枚金牌,这也是时隔几年从奥林匹克国际赛场上拿回的第一枚金牌。
叶蓓蓓只拿到了铜牌。
就连她自己,也比不上柳烟凝,没有柳烟凝漂亮,没她会打扮,也没她有钱。
当她站在柳烟凝面前,不得不开口跟她借钱的时候,心里的不平仿佛突然变成了千斤坠,将她死死地按在了地上,挣扎无能,只能流着恶心的涎水。
蒋丹仿佛看到了那样的自己,她没有勇气接受,扭头就走。
柳烟凝莫名其妙地看着蒋丹的背影,蒋丹突然敲门肯定是有事情要说,但她只是莫名其妙地涨红了脸,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蒋丹现在不住隔壁了,柳烟凝不知道她住哪里去了,她也不关心这个,蒋丹是坐电梯下楼的。
次日,梁老师要去统一买机票,柳烟凝母子的机票不用买,阿宝的机票钱她拿给柳烟凝就行了,但是蒋丹要跟着他们一块回去,她得给自己买机票。
梁老师在房间找到蒋丹,“蒋女士,我要去买机票了,你跟我们一起买吧。你昨天借到钱了吗?”
蒋丹正坐在**,听到这话,脸上挤出笑容,“我今天也不回去了,在这多玩几天吧,到时候我自己再买票回去。”
他们的签证时间倒是够的,但是昨天蒋丹连机票钱都还差一点需要借钱,今天一改口风说要在这里玩几天,梁老师担心她是打肿脸充胖子,这里可不是国内,语言不通会让蒋丹在这里寸步难行,他们是一起来的,可不敢将蒋丹就这样丢在国外,到时候真出什么事情,他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是不是柳女士不肯借钱给你,这样吧,我跟叶老师两个凑一凑,看看能不能给你凑出一点来。”梁老师无奈地说道。
蒋丹涨红了脸,她早上出去给叶庭打电话,好不容易才打通,却没有人接,又打了一遍,蒋丹突然想起国内的这个时候差不多是深夜,学校早就没有人上班了。
蒋丹不相信叶庭真就不管自己死活,他有学生,同事,同学,一定有人在这里工作,他可以想办法让他们来给她送钱,如果叶庭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她找这样一个男人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可蒋丹也不敢赌,万一等梁老师他们回去了,叶庭真的没有办法怎么办,她不可能滞留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一辈子吧。
蒋丹红着脸,“真不好意思,梁老师,我没计算好费用,我以为剩下的钱够买飞机票了。”
梁老师找到叶老师,将凑钱的事情说了一下,结果两人将身上的余钱清算出来,也不够填蒋丹的缺口的。
梁老师来房间找蒋丹,表示她和叶老师身上的钱没有那么多了,本来他们是计划了足够的钱的,没想到隔了两年没来,这里的物价飞涨,导致他们也捉襟见肘。
“我和叶老师凑了一下,还差四十美刀呢,你找柳女士借一下吧。”
蒋丹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没有凑够钱,梁老师他们肯定是留了一部分钱的,航班是下午的,现在得去买机票了。
可是让蒋丹去找柳烟凝借钱,如果她肯不要这张脸的话,昨晚上或许这个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蒋丹看向梁老师,深吸了一口气,“梁老师,你有所不知,我跟柳烟凝有过节,我去找她借钱,她肯定是不借的,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帮我跟她借这笔钱,回国之后我就给你。”
梁老师几十岁的人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借钱还要麻烦别人去借的,她皱眉说道:“我看柳女士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你去找她借机票的钱,她肯定会借给你的。”
情急之下,蒋丹撒了个谎,“昨天晚上,我去找她借钱,她都不肯借给我,不然我昨天晚上就借到了。”
听她这么说,梁老师有些意外,不过她也不得不帮蒋丹这个忙,毕竟蒋丹真的要在这出现什么问题,他们也会承担连带责任,“行,那我去跟柳女士说说。”
梁老师来房间找柳烟凝,柳烟凝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带阿宝出去转转,开门见是梁老师,“梁老师,您有事吗?”
“哦,是,柳女士,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柳烟凝的房间还有桌椅,柳烟凝请梁老师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您请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梁老师喝了一口水,才说道:“柳女士,是这样的,蒋女士买机票还差一点钱,我和叶老师凑了一些,但是不够,还差四十美刀,她跟着我们一块来的,要是以为不够钱买机票,滞留在这里,到时候我和叶老师也难逃责任,您就当帮我和叶老师一个忙,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个忙?”
柳烟凝愣了愣,没想到梁老师竟然是因为这个事情来的,那昨晚上蒋丹敲开她房门的原因就是这个了。
梁老师又补充道:“蒋女士说她跟你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但是异国他乡,我们是同胞,这些误会先放一边,您看呢,柳女士。”
柳烟凝疑惑地说道:“蒋丹买机票差钱?她不是还能住得起六十一晚的房间吗?”
梁老师苦笑,没做声,她当时也劝蒋丹了,到现在她才知道,当时蒋丹为什么要执意地开六十块一晚的房间,原来是要跟柳烟凝较劲。
她心里叹了口气,蒋丹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柳烟凝有这个实力,蒋丹何必要去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呢。
柳烟凝明白了,冷笑一声,“既然蒋丹都能住六十一晚房间,她肯定是有钱的,四十块钱还用得着请你来帮忙借?她倒是会做人,借钱这种事情找您来开口,她自己要脸,别人就不要脸了吗?”
梁老师一愣,“她说她昨晚上来找你借钱,你没有借给她,所以她才请我帮忙的。”
柳烟凝冷笑,“她昨晚上是来敲门了,敲开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我都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
柳烟凝看向梁老师,“她要借钱可以,但是得她本人来找我借。”
梁老师也有些生气了,蒋丹根本就没有来找柳烟凝借钱,而且柳烟凝的态度也很明确,借钱可以,但是得她本人来借,梁老师本来事情就多,还要照顾孩子们,叶蓓蓓都没有蒋丹这么多事。
梁老师找到蒋丹,冷着脸说道:“我去找了柳女士了,柳女士说你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找她借过钱,她说借钱可以,但是你得自己去找她说。”
蒋丹愣住,屈辱感又涌了上来,要是在国内,四十美刀算什么,可在异国他乡,这四十块钱就能难倒英雄好汉。
柳烟凝要她亲自去跟她借钱,蒋丹还就偏不。
蒋丹也不去找柳烟凝,而是来到了梁老师她们的房间,想将叶蓓蓓拉走,她扭头对梁老师说道:“那我就在这等着孩子他爸汇钱过来,我不去求任何人了,蓓蓓也跟着我,她就先不回国了。”
跟在后面的梁老师听她这样说,吃了一惊,柳烟凝可以带沈星星留下来,因为这娘俩都会外语,都非常地流利,遇到事情他们能找人帮忙,能跟人沟通,蒋丹不行,她几乎不会几个单词,叶蓓蓓的水平虽然还行,但远远没有达到流利沟通的程度。
“不行!”梁老师的脸色彻底地难看了起来,她到这一刻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叶蓓蓓会对蒋丹这样的后妈如此的排斥了,这完全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竟然想要拉着孩子留下来。
“蓓蓓是我们带出来的,我们就得一块带回去。”
叶蓓蓓也说道:“我要跟叶老师他们回去,我不跟你留下来!”
蒋丹抓着叶蓓蓓的手,“我是蓓蓓的妈妈,柳烟凝能带着她儿子留下来,那我也能带着蓓蓓留下来,有什么不行的,我会照顾好蓓蓓。等她爸爸汇钱过来了,我们就回去。”
她这是打算挟天子令诸侯了,梁老师气得脸色都变了,只能去找叶老师过来。
叶老师也对蒋丹苦口婆心地劝了一通,蒋丹还是执意要带着蓓蓓留下来,她心意已决,叶庭可以不管她,总不能不管叶蓓蓓吧。
叶老师见蒋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只好说道:“那剩下的四十美刀,我们想办法给你补,你跟着我们一块回去吧。”
相比四十美刀,还是平安地将所有的孩子都带回国更重要。
蒋丹沉默不言,拉着叶蓓蓓不肯松开。
“蒋阿姨,你放开我!”叶蓓蓓拧着小眉头,看上去很是愤怒。
蒋丹抓着她的手,“蓓蓓,你跟着妈妈一块留下来,我们去看看风景,逛一圈,再回去,以后就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她想起阿宝,“阿宝也要留下来,你可以跟阿宝一块玩。”
叶蓓蓓听到这里,停止了挣扎,似乎是有些心动,蒋丹心喜,“行吗,蓓蓓?”
叶蓓蓓点点头,“行。”
蒋丹松了口气,只要叶蓓蓓愿意跟着她留下来就行。
梁老师着急起来,“蓓蓓,你得跟着老师一起回去。”
叶蓓蓓走到蒋丹身边,“蒋阿姨,我跟你留下来。”
蒋丹喜出望外,连忙带着叶蓓蓓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梁老师说道:“梁老师,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蓓蓓,将她平安地带回家的。”
两个老师面面相觑,这样的情况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梁老师看向叶老师,“叶老师,怎么办,现在?”
叶老师无奈地扶了扶眼镜,确实,蒋丹是叶蓓蓓的继母,她想带叶蓓蓓留下来,他们实在也阻止不了。
“只能去跟柳女士说一声了,请她照顾一下蓓蓓吧。”
梁老师叹了口气,“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她来到柳烟凝母子的房间,敲门却没有人答应,柳烟凝带着阿宝出去了。
一时间没有解决的办法,梁老师他们也不敢走了,准备买明天的机票回去,最迟只能拖到明天了,再拖一天他们的经费就不够了。
次日,一大清早梁老师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她打开门一开,竟是叶蓓蓓。
“蓓蓓?”
“梁老师,我们快走吧,我拿到我的护照了。”叶蓓蓓抓着手里的东西扬了扬。
梁老师一愣,突然想起来,叶蓓蓓的护照确实放在蒋丹那的,若是蒋丹不肯给,叶蓓蓓也没有办法买机票。
梁老师摸了摸叶蓓蓓的脑袋,跟叶老师商量,叶老师先带着孩子们走,她在后面收拾行李,她担心蒋丹发现叶蓓蓓不在之后会马上追来,到时候事情会变得麻烦。
他们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主要是办理退房。
叶老师先带着孩子们走了,梁老师留在后面检查房间有没有遗落的东西,正要去办理退房,蒋丹就找来了。
见房间里一个孩子都没有,蒋丹明白了什么,“梁老师,蓓蓓来了吗?”
梁老师留在后面也是要跟蒋丹说一声,免得他们带着叶蓓蓓走了,蒋丹在这里到处找孩子。
“叶老师已经带着孩子走了,蓓蓓也跟着一起走了。”
蒋丹还没有发现叶蓓蓓自己将护照拿走了,“她的护照都还在我这里呢,她能买机票吗?”
梁老师说道:“蓓蓓已经将护照拿走了,蒋女士。”
到这一步,梁老师也不愿意再节外生枝多管闲事,拿着自己的行李就要走,蒋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梁老师!你们怎么能私自带走蓓蓓!”
梁老师顿住脚步,她看向蒋丹,忍不住说道:“蒋女士,我痴大你一轮,也是过来人,我就劝你一句,你实在不太善良,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叶蓓蓓已经跟叶老师走了,蒋丹现在想去将人追回来,那肯定已经不可能了,如果叶蓓蓓没有跟着她一起留下来,那她一个人也不敢留在这里,“蒋老师,那我跟着你们一块回去吧。”
蒋老师将自己的包背起来,“晚了,昨天你如果肯走的话,我们还能挤出钱来借给你,买机票,我们耽误了一天,已经将所有的余钱都用完了,我们现在也帮不了你了。”
蒋丹惶恐地看着蒋老师坐了电梯下楼,整个楼层瞬间变得冷清起来,过了一会儿,两个服务员走了上来,传来他们的交流声,蒋丹几乎听不懂。
她一下子慌了,连忙按电梯下楼,疯狂地冲到前台,蒋老师已经办理完退房手续,离开了,大厅人来人往,全都是黄头发白皮肤的外国人。
柳烟凝昨天就办了退房手续,今天带着阿宝去别的酒店住了,蒋丹并不知道,她守在柳烟凝他们之前住的房间门口,等到了晚上,等到的却是一对金发碧眼的外国夫妻。
柳烟凝带着阿宝玩了两天,就买机票回国了。
阿宝这次获得了奥林匹克国际竞赛金牌,叶老师他们回家的时候,就引起了轰动,但作为金牌得主的沈星星却没有跟着一块回来,记者们蹲守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本人,就连宋嘉和都在给柳烟凝家里打电话,但是秦姨却告诉他柳烟凝母子还没有回来。
柳烟凝当时为了给苏婉清打电话,特意将家里的电话开了国际功能,这次柳烟凝要带着阿宝在国外多玩两天,给家里打了电话,好让秦姨别担心。
柳烟凝顺利回家,先给宋嘉和打了个电话。
“阿宝得了金牌了啊,真是恭喜,烟凝,这么大的事情,在国内可瞒不住,好多报社都在等着报道呢。如果你们决定接受采访,就来我们北京日报吧。”宋嘉和一点都不客气。
因为阿宝现在有了国密局的保护,柳烟凝也并不排斥他上报纸了,毕竟这个事情,她想藏是藏不住的,如果国密局那边觉得对阿宝不好的话,他们应该会出面阻止。
宋嘉和都帮了他们这么多回,柳烟凝将这个独家专访给了北京日报。
主要是柳烟凝信任宋嘉和,不该写的东西他不会乱写,如果换成别的报社来报道,那就不一定了。
阿宝的专访登报的那天,柳烟凝接到了沈牧的电话。
这天是周六,阿宝不去上课了,王英池要来家里做客,阿宝一大清早就坐在电脑前面敲敲打打的,柳烟凝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也就不管他。
王英池是吃了早饭来的,跟柳烟凝问了好之后就跟着阿宝进了书房,两人坐在电脑前嘀嘀咕咕的,柳烟凝给送了一盘子水果,就不再管他们了。
还不到上午十一点,家里电话响了,一般柳烟凝在家的时候,秦姨就不会接电话,等着柳烟凝自己去接。
因为阿宝最近风头正盛,家里的电话挺多,柳烟凝还以为又是哪个报社打电话过来约访谈来了,接起电话,“请问哪位?”
对面沉默了两秒钟,柳烟凝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对面才传来两个字,“烟凝。”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个名字,柳烟凝已经辨认出对方是谁了。
“.沈牧。”柳烟凝想喊出他的名字,但是声音却哽在了喉咙里。
“烟凝,是我。”沈牧重复,“我来镇上办事了,在邮局给你打的电话。”
当那阔别接近一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即使声音中夹杂着丝丝的电磁声音,柳烟凝也恨不得将听筒塞进耳洞,靠耳膜更近一点,好让她听得更清楚。
“你好吗,阿宝好吗?”沈牧的声音和记忆中似乎有了一些些差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戈壁的风沙太过粗粒,吹毛了他的声带。
但柳烟凝还是很轻易地分辨出来了。
书信太短,柳烟凝想跟他说的话太多太多,她是搞文字工作的,不喜欢写大白话,一件寻常的小事,她也要写出浪漫的桥段来。
一封信太薄,写不完柳烟凝想说的话,她每个月只写一封信,积攒了一个月的话一封信写不完。
等真的有机会亲口告诉他的时候,柳烟凝又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沈牧似乎在赶时间,“烟凝,我想你,想阿宝,我去年本来有五天探亲假的,我想着再请两天假,一共七天,路上花六天,那还有一天能陪你和阿宝,可后面任务突然下来了,我实在走不开了.”
柳烟凝将她陪阿宝出国参加赛事的事情说了,“阿宝拿了金牌,我写了信告诉你,信才寄出去没两天,还没有寄到你那去.”
“阿宝!”柳烟凝扭头,大声叫了阿宝,“爸爸打电话来了!”
阿宝一听,蹬蹬蹬地从房间跑了出来,柳烟凝将电话放在他的手上,“你跟爸爸说说话。”
“爸爸!”阿宝惊喜极了,这是时隔一年,他第一次和爸爸讲电话。
柳烟凝也想听沈牧的声音,于是按了免提,将声音播放了出来。
阿宝跟沈牧说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了一眼妈妈,“爸爸,你跟妈妈说吧,我还有朋友在呢。”
阿宝将话筒给了柳烟凝,柳烟凝摸了摸阿宝的头,她也不知道会跟沈牧说些什么,但是分离许久,夫妻之间难免要说些煽情的情话,她不愿意让阿宝听到这些。
阿宝进书房去了,柳烟凝在外面都能听到他高兴地在跟王英池分享,“我爸爸打电话来了 !”
柳烟凝关闭了扩音,拿着听筒,她都不知道该捡哪些重点来跟沈牧说说,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墙上的钟表走了十五个刻度,柳烟凝慢慢地不说话了,她细细地听着电话那边沈牧的嗓音。沈牧工作那么忙,大概很少有时间来想念她和阿宝,可柳烟凝空闲的时间多,空闲的时间的一半她都用来想念沈牧了。
或许她是搞文字工作的,心思更加细腻,对爱情也更加的执着。
沈牧原本的嗓音是很清澈的,现在稍微粗粝了一些,听起来却更加的勾人,柳烟凝的脑海里一瞬间又涌现出那已经回味过无数次的瞬间,思念让她的心蠢蠢欲动,使她打断了沈牧,“沈牧,我带着孩子来看你好吗?”
电话那头,沈牧站在邮局外,他的同事在不远处等着他,他们得马上走了,沈牧一直盯着时间,他想多听听柳烟凝和孩子的声音。
听见柳烟凝这话,沈牧顿时愣住了,“你带孩子来泉市?”
柳烟凝不知道能不能行,可她和孩子跟沈牧分别的时间太久,久到她一听见沈牧的声音,就忍不住想要见到他。
“行吗?”柳烟凝问。
“可一路太远.”沈牧迟疑地说道,这一路太远,实在太过颠簸,柳烟凝一个弱女子,阿宝又是小孩子,两人能不能吃得消?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坏人怎么办?
沈牧的脑海里一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结果都指向了一个,他很想见到柳烟凝和孩子,可他不能让妻儿冒这么大的风险,吃这么多的苦头。
柳烟凝却不管,“你只说,能不能行。”
“太远了,不安全.”
沈牧的话再次被柳烟凝打断,“那就是可以的意思,家属也可以来你们那是吧。”
那肯定是可以的,沈牧的同事都有一些是随军家属呢,他们不进入重要的发射基地就行了。
沈牧的心一下子灼热起来,既期待又害怕,“烟凝,我也很想你,想阿宝,可是这一路实在是太远,路程遥远不说,路上还容易遇到坏人,你和阿宝这么远地过来,我怎么能放心。”
柳烟凝也有个习惯就是决定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那行,我就带着阿宝坐车到泉市,到时候你有时间的话就来泉市接我们娘俩,要是没时间的话,我们自己找过去也行。”
沈牧多少了解一点留言的性子,阿宝的性子也有些随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
沈牧知道他无法阻止柳烟凝了,只能尽量地帮她安排周全。
“什么时候过来,你给我一个确定的时间。”
柳烟凝回头看了一眼书房,“明天。”
从北京到兰城,只有一次列车,沈牧知道出发的时刻表,他计算了一下母子俩的行程,“我给你说一下,一路在哪里住宿,在哪里坐车,你找个笔记下来。”
这一路太漫长,要转的车次也多,沈牧越说越不放心,还是试图劝她,“烟凝,我今年尽量争取回来探亲,你就不要来了。”
柳烟凝冷哼一声,“你争取探亲?你要是能争取到探亲,你去年就回来了,还用得着我过去吗?”
柳烟凝太了解沈牧他们这个工作了,虽然每年有探亲假,但是时间短,再加上他们任务紧,就算沈牧想休息,领导也不会一次性批这么多天的假,所以今年沈牧还是无法回来的。
柳烟凝将路线记了下来,“你别担心我,我知道轻重的,你们都能平安地到达,我也可以。”
沈牧没有太多时间了,他已经超了十五分钟,同事还在等他,蹲在原地点了一根烟,虽然沈牧超时了,但是同事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同在卫星基地,所有人都有同一个思家的特性。
“烟凝,你如果要来,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沈牧看了一眼手表,他已经超时太久了,尽管他很不愿意挂断电话,但是他们还有正事要办。
挂了电话,柳烟凝不像往常那样惆怅,她几乎是立刻就走进了房间,开始收拾衣物。
衣服收拾到一半,她突然想起还没有跟阿宝说一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书房,柳烟凝每次进入书房敲了门都要等一会儿才轻轻地打开门,这次敲了门直接闯了进来,阿宝和王英池都扭头看向她。
“妈妈,爸爸挂了吗?”阿宝问道。
柳烟凝点头,“是啊,挂了。”
阿宝有些失落,他本来想去跟爸爸说再见的。
但还没等他失落太久,柳烟凝就说道:“明天,我们就出发去看望爸爸,好吗?”
阿宝眨了眨眼睛,高兴地问道:“真的吗?”
柳烟凝点头,沈牧还不知道要在那里待多久,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年八年,总不可能沈牧不回来,他们就一直连个面也见不着吧,她是自由职业,阿宝也有寒暑假,他们完全可以在这两个假期期间,过去看望沈牧。
沈牧走的时候,柳烟凝恨不得将所有想到的的东西都让他带走,轮到自己和阿宝的时候,她只带了一些必须的衣物,必须的用品,尽量轻装上阵,毕竟路途遥远,她要照顾阿宝,就不能拿那么多的东西。
王英池得知阿宝要去看望他爸爸了,也为他感到高兴,他们今天一直在用电脑编写一些程序,阿宝最近不考试了,就开始折腾起电脑来了。
等到下午王英池走了,柳烟凝也将行李都收拾出来了,她给自己和阿宝一人带了三套衣服,剩下的东西都是能节省就节省。阿宝兴奋地在家里穿来穿去,甚至跑去了隔壁毛宁宁家,告诉了毛宁宁这个消息。
柳烟凝本来还觉得自己决定带阿宝去看望沈牧的事情稍微有些自私,但当她看到阿宝如此高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绝对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倒是秦姨显得忧心忡忡,她的顾虑和沈牧是一样的,柳烟凝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阿宝是个漂亮的孩子,这两个人都是人贩子喜欢的,万一路上要是遭遇点不测该如何是好!
可她毕竟阻拦不了柳烟凝,连沈牧都阻拦不住她,秦姨更不可能自不量力了,她连夜给柳烟凝做了一些便于携带,又不容易坏的糕点。
晚上,阿宝睡在妈妈身边,已经过了他睡觉的点了,他还在眨巴着眼睛,兴奋得睡不着。
柳烟凝也失眠了,她睡眠一向很好,今晚也是情绪高亢。
“妈妈,我们能找到爸爸吗?”阿宝问道。
柳烟凝拉着阿宝的手,阿宝马上就要六岁了,是时候跟妈妈分床睡了,但是家里没有空房间了,这是让柳烟凝挺头疼的事情。
其实客厅挺宽敞的,可以给阿宝隔一个小房间出来,但是沈牧不在家,柳烟凝又不想去外面找工人回来做,这个事情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肯定能。”柳烟凝眨了眨眼睛,肯定能,她在心里重复。
次日,吃了早餐之后,柳烟凝和阿宝告别了秦姨,带着行李出发了,他们打的出租车,这还是柳烟凝买了车之后第一次打车出行,还稍微有些不习惯。
很快就到了火车站,现在不是春运,火车站人很少,票也不紧张,柳烟凝顺利地用户口本买到了一张卧铺票,过去要三十多个小时,硬座就算柳烟凝能抗下来,阿宝也不行。
阿宝还小,用不着买票,上午十一点,母子俩顺利地坐上了这趟开往兰城的列车。
阿宝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呢,他看着车厢里一排一排,分为上中下三个的床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床铺呢。
车厢很空,有一些声音,但是都比嘈杂的硬座车厢好很多了。
柳烟凝将自己的行李放好,重要的证件和现金她都贴身带着,她知道现在的火车非常乱,拉着阿宝叮嘱了好几遍,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阿宝乖巧地连连点头,“放心吧,妈妈,我肯定不让人贩子拐走。”
柳烟凝摸了摸他的脑袋,“坚持坚持,宝贝,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阿宝坐在下铺,妈妈特意买的下铺,对面是个眉眼慈善的老太太,从柳烟凝他们上车,目光就落在了阿宝的身上。柳烟凝那么喜欢打扮的人,这次出门不仅没有化妆,甚至连漂亮的衣服都没有穿,只挑了两件以前的旧衣服,阿宝也没有穿漂亮的衣服,母子二人显得格外的低调。
但就算如此,柳烟凝身上也有种独特的气质难以掩盖,就像阿宝眼中透露出来的灵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