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欢只是轻轻摇摇头,“我没事。后来,我是恨过我爸妈的,因为太多痛苦是他们给我的。但这让我更痛苦,因为他们确实养育了我,而我也不擅长去恨别人,连讨厌都不擅长。你知道,关于我和我爸妈的关系和感情,你说的最击中我的那句话是什么吗?”
童明脸上是一片茫然,他说过太多话,确实不知道童欢说的是哪句话。
“你说,当初父母生下我们时,想的就是不要让我们冻着饿着,吃不饱饭穿不到衣服,因为他们那个年代受的苦就是这些,所以他们不想让我们再受他们受过的苦。”
童明恍惚中,记起自己好像确实是对童欢说过类似的话。
童欢接着说,“我那天因为这句话哭得不行。因为我发现,我爸妈确实做到了他们承诺的,没有让我和康康饿着冻着。
你的那句话,一下就击碎了我的仇恨,到那时,我都不知道仇恨还有什么意义。我的爸妈确实没有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他们不过也是普通人。
没有了仇恨,我还是好伤心好难过。我爸妈他们不知道,我,作为他们的女儿,在现在这个时代,受到的苦更多是来自精神上的,而这些苦有一部分还是他们带来的。
我们是两代人,我们的时代背景不一样,在现在这个时代,即便他们付出了很多,对我的帮助也仅仅是那样。
你说得很对,我的爸妈没有完全不爱我,他们的爱有条件,他们的爱没有那么纯粹,他们的爱需要我回报。
其实我本不该那么难过的,最起码他们是在乎我的,是希望我过得好的,是在我向家里咆哮之后,会听得进的。
但是,但是,我偏偏,偏偏在现实世界见过像童话故事里圆满的家庭,他们的父母真的在纯粹地爱他们,不需要他们回报,不需要他们按照设定的路线走,只要他们健康快乐。
唉,或许是我太过期盼得到纯粹的爱了,却又得不到,所以才会对我爸妈生出一丝恨吧。
”
童明听着童欢说完了这些,有些感慨,他无父无母,从黑暗中来,只靠最初想要成为神明的信念而生,反而做事纯粹简单,不会有这么多思想上的负担和纠结。
父母本该是孩子在这个世界上的依靠,却没想到会成为孩子精神上的大山。
童明知道童欢目前已看开,她接受了父母对她的感情并不纯粹这个事实,从精神上独立于父母,成为了一个大人。
但这段成长是伴随着阵痛的,从童欢无数次和童卫国和梅艳红争执吵闹,无数次因为家里的事情哭鼻子和闹心就可以看出。
童欢看童明一直不说话,提出疑问,“是不是觉得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了?我居然会恨自己的爸妈,他们明明没有刻意伤害我……”
童明脸上没有一丝的反感,“没有,反而觉得你更鲜活了,我也更了解你了。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把这些说给我听。”
“因为你真的很好。我知道我有时候脾气挺怪的,很拧巴,但你也都没有闹我,反而安抚我情绪,一点点疏导我,不管是能力上还是精神上,你都在带领我成长和进步。”
说了这么久的话,坟前的纸钱早已经烧完了。
童欢和童明开始收拾东西,去爷爷的坟上上香,等两个人做完这些后,已经到了下午。
回到家没多久便开始做晚饭,童欢本来还担心童明从来没有过过如此原始的农村生活,会不习惯和嫌弃,没想到童明适应得挺快。
唯一让他有些破防的是农村的旱厕,这确实很难让人习惯,童欢自己也很难受。
在老家又待了一天,童欢带着童明逛了逛她小时候玩过的地方,给他分享了很多在这个小山村里的回忆。
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小山村和她记忆里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出入,这里通了公路,人却变少了。
小时候每家每户都有人,即便很多都是老人和小孩的组合,但也不像现在,很多人家都搬到了山底的镇上,只有偶尔回来办事的几家人。
但没变的是,回到这里,还是会让人觉得踏实和平静。
山里的空气比城里的清新,天空比城里的更干净,夜晚的月亮和星星也更明亮。
小时候觉得这片天地特别广阔,现在看来却觉得好像不过如此,现在的她一眼就能看全两片山坡上的景象。
十几年了,童欢从这个小山村走了出去,她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这一步步的,无疑是逆流而上,她被原生和未来拉扯着,从内心生出了拧巴和自卑,却又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要克服,要让心稳住,要找到自己的路。
直到现在,她终于真正地看开看破,终于成长为曾经幻想过的模样。
老家成了她记忆里最温情的存在,成了精神上的归处。
——
打工人的假期没有那么富裕,童欢和童明在老家待了两天之后,便回了庆云市,和童卫国、梅艳红还有童康吃过饭之后,又买了票回平城。
等到回了平城,童欢开始准备着之后去参加温悦婚礼的事情。
温悦的婚礼,325寝室的各个姐妹都空出了时间去参加。
林安冉回了国,嚷嚷着要当伴娘,温悦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伴娘位置肯定给你们留着的!就怕你们没时间没精力。”
简万热情高涨:“我一个无业游民怎么会没有时间!放心,到时候你们婚礼拍摄的花絮我包了,保证给你拍得有意思又漂亮!”
苏晓晓也从研究的课题里抽身出来,“我也要当伴娘!咱们悦悦结婚,伴娘的位置我肯定得占上啊!”
最后伴娘定下了林安冉、简万、苏晓晓和温悦的另一个闺蜜,张曼曼和童欢带两张嘴和红包去参加婚礼。
毕业两年多,325寝室第一次要聚齐了。
参加婚礼前,童欢暗戳戳地问童明,“那个,婚礼不是要抛捧花嘛,你怎么想?”
童明歪了歪头,“啊?什么我怎么想?”
“就抛捧花啊!”童欢将脑袋凑到童明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疯狂暗示。
童明压住嘴角的笑,仍然假装听不懂,“那就抛呗,怎么,你想接了呀?”
童欢忍无可忍地捏了童明的脸,“你明明就听懂了,还非要我说出来!”